40 章

第 40 章

盯着面前這雙陌生如兇獸的眼睛, 衣袖下,張玄蘊抿着唇緊緊攥着匕首。

謝子厭若敢亂來,她張玄蘊以生命起誓, 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殺了他。

就在少年壓迫的氣息越來越近, 兩人灼熱的呼吸都糾纏在了一起時, 張玄蘊雙眸一眯,咬牙将手中的匕首猛地朝他的胸口刺去。

似是早已有所防備, 少年用力捏住了張玄蘊的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師尊。”近在咫尺中, 他泛紅的深眸盯着張玄蘊“有句話……你說得很對!”

我的确……讨厭你。

少年嘴角卻帶着病态的昳麗笑容, 下一瞬, 握着張玄蘊的手将匕首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肩頭, 這股劇烈的刺痛讓少年悶哼了一聲, 可是卻還不夠……這點疼痛根本無法蓋過身體裏奔湧的熱氣, 還不足以拉回理智, 壓住那幾乎要将身體燒化的渴望。

“你……”張玄蘊驀地瞪大了眼“在……做什麽?”

這一刻,如此近的距離下, 謝子厭清晰地從自己師尊的雙眸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完完全全的絕對占據。

少年的腦子‘嗡’地轟鳴了一聲,心髒在這瞬間瘋狂地跳動了起來。

像是有什麽一直潛藏的念想得到了撫慰,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卻在滿足的瞬間又好像怎麽樣都不夠,不夠不夠還是不夠……

像是細細密密的滿足反而催生了越來越茂盛的渴望。

不不不……怎麽可能?

他讨厭張玄蘊。

厭惡她, 甚至如此的憎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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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少年像一頭兇狠的野獸般盯着自己的師尊, 好似下一瞬就要克制不住地摁倒她,禁锢她, 然後……咬住她的脖頸, 就這樣日日無休無止地瘋狂糾纏。

濃睫顫戾間,喉結滾動中他又無比憎嫌這份可怖欲·念……

情緒極致拉扯洶湧起伏, 相互吞噬毫不退讓,最後變成了咆哮的烈焰熔漿,在身體裏奔湧找不到出路。

搖曳的燭光中,粗重的喘·息裏,少年半跪在床榻上渾身是血地盯着自己的師尊,發紅的眼兇狠執拗,像是被浸在猩紅中。

他骨節泛白死死地攥住張玄蘊的手,讓那利刃更加深入自己的血肉。

明明每次呼吸都牽扯到傷,都會感受到利刃切割筋脈血肉的劇痛。

可是……

不夠不夠不夠……這點痛一點也不夠。

他讨厭張玄蘊……

他憎恨她……

下一瞬,少年的唇邊驀地勾起了一抹陰鸷病态的笑,然後他用力地将匕首從肩頭中拔出。

溫熱的鮮血在眼前飛濺,張玄蘊本能地閉上眼。

少年單薄的身影因為疼痛而劇烈一顫,悶哼聲中,他甩開張玄蘊的手,踉跄地站起身。

他喘息着,揮滅了燃燒的蠟燭。

一室黑暗裏,清瘦的少年捂着肩頭搖搖晃晃地走向床榻,溫熱的鮮血從指縫中湧出,落入了黑色的衣袍裏,順着他的腳步猩猩點點地落在地上。

陷入了漆黑永夜般的屋子裏,謝子厭再也看不到此時自己師尊的模樣。

謝子厭的離開讓張玄蘊終于徹底地松了一口氣。

接着身體裏又是一波熱氣襲來她再也撐不住地倒在床榻上,抗拒地将自己的身體弓成了蝦米。

她絕對不會被控制,否則……太他娘的丢面子了。

這一刻,她後悔,早知道就不該等,即便魚死網破,至少也不會受到今天的屈辱。

師靈卿!

師靈卿……只要能熬過今晚,張玄蘊決定無論如何她也會将這份屈辱報複回去。

黑暗裏,無論兩人想着什麽,呼吸都是又重又急,明明像是下一瞬就要無法忍耐,可都繃着最後的弦誰也不肯服軟。

謝子厭甚至忍痛走到門邊,那破門被禁锢着無法打開就連窗戶也被濃稠的黑暗封得死死的。

熱氣得不到疏解,最後就化作了疼痛。

在經脈裏一寸寸地亂竄,經脈被疼痛折磨得就像是要爆炸一般。

張玄蘊已經意識渙散,蜷縮在床榻上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極力壓抑着呻·吟。

而謝子厭也好不到哪裏去。

喑啞的悶哼聲,昭示着少年也在瀕臨爆發的邊緣,可是每一次熱氣襲來,他肩頭的傷就會讓他短暫的清醒過來。

這一夜,漫長得讓人絕望,絕望到讓人憤怒。

當黑沉沉的天空看起來即将透出灰撲撲的亮光時,就在房間裏的兩人即将松了一口氣時,房門被大力踹開……

一個張玄蘊恨了一晚上的白色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你們……真是不知死活。”

而此時,張玄蘊渾身濕透地躺在床榻上,大汗淋漓,衣衫淩亂……

站在門邊的謝子厭手中的匕首直接朝師靈卿扔去的瞬間,渾身是血的少年已經踉跄地擋在了師靈卿的面前,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擋住了他看向張玄蘊的視線。

此時熱氣漸漸褪去,張玄蘊咬牙從乾坤袋裏拿出了一件外衫胡亂披上。

抓了一把複靈丹仍進嘴裏。

回靈丹只能短暫的恢複一些靈力,而且并不是吃得多靈力回複得越多,張玄蘊此刻是真的憤怒上頭了。

“謝子厭,接着。”塞完藥,張玄蘊就将剩下的藥瓶朝謝子厭扔去。

這複靈丹瞬間讓她恢複了不到一層的靈力,讓她還殘留着水汽的雙眸閃過厲色。

今天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即便是要身死道消,她張玄蘊也要洗刷這份恥辱。

下一瞬,她的身影消失在床榻上,桃花鞭卷起的破空聲已至。

師靈卿身體中黑氣大盛,那雙茶色的雙眸都隐隐覆上血紅,讓本來溫和俊美的臉都猙獰了一瞬。

顯然,因為師徒兩人的不配合還膽敢還手讓師靈卿怒至極。

只是過了幾個回合,張玄蘊就被他一掌狠狠地擊中,摔倒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殷紅的鮮血。

此時謝子厭的長劍也已到了師靈卿的面前。

兩人如今靈力恢複不足十分之一,又經歷了昨夜的損耗,簡直就是強弩之末。

“既然不想生孩子,那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師靈卿在謝子厭強撐着再次握劍刺來時,兩根蒼白的手指輕易地牢牢抓住了黑劍。

鋒利的劍刃卻連師靈卿手中萦繞的黑氣都沒有刺破。

接着一股更兇猛的黑氣将長劍纏繞。

長劍發出了一身痛苦的嗡鳴,那動作分明是想将謝子厭的長劍毀掉。

實力差距根本沒有任何懸念。

師靈卿以絕對的實力碾壓師徒兩人。

然而,絕對的劣勢下謝子厭根本不肯放手,咬着牙雙手握住劍柄,因為劇烈的掙紮身上的鮮血順着手臂流入了長劍中,眨眼間消失不見,而漆黑的劍身卻頭然冒出了一抹詭異的紅光,接着謝子厭身上的鮮血就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牽引着,全都朝他手中的長劍湧去,劍身像瘋了一樣嗡鳴震顫。

這時,師靈卿也察覺到不對,正要松手時卻發現這黑劍竟然怎麽樣都甩不掉,甚至它在反吸師靈卿身上的黑氣……

張玄蘊好不容易将胸口翻湧的血氣壓下,見師靈卿露出了漏洞,一枚符箓金光大盛地朝他飛去,與此同時她的手中的長鞭也一化作了長劍,直刺師靈卿的眉心。

可師靈卿太過古怪強悍,即便暫時無法擺脫謝子厭手中的長劍,一只手卻依然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張玄蘊的攻擊。

倒退了幾步,張玄蘊踉跄地撐着劍才堪堪穩住身形。

然後她這才注意到了謝子厭神情的變化。

那劍身吸收的無數黑氣讓謝子厭雙瞳幾乎失去了眼白,全被黑氣占據,那是……魔化?

所以,這師靈卿是魔?

世間早已消失多年的魔?

張玄蘊臉色變了變,“謝子厭,放手。”

謝子厭被張玄蘊的聲音喚回了一點理智,可是卻發現手中的長劍像是黏在了手中,根本放不開。

張玄蘊也發現了這點,卻也不敢貿然上前,否則若是她也被吸入進去,那麽就真的徹底玩完。

她一面将符箓朝師靈卿扔去,一邊厲聲說道“師靈卿,你殺了全村的人,又假惺惺的想要維持他們還活着的樣子?”

“你這個兇手,你全村的人都死于你的手。”

“你閉嘴。”師靈卿原本的神情還算平靜,結果一聽見張玄蘊的話他整個人神情變得格外的可怖,一雙眼睛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和良善,徹底被黑氣占據的兇惡魔眼惡狠狠地盯着張玄蘊。

張玄蘊本來只是猜測。

可是師靈卿的反應讓她發現了自己似乎猜對了。

一邊飛身上前攻擊一邊罵道“就是你,村子裏一百八十二口人都死于你的手,無論老人孩子全都無一幸免……”

“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你在血口噴人,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一邊攻擊張玄蘊一邊繼續怼罵道“就是你,你還在自欺欺人……人都死了你還讓村民們甚至你的父母都死不瞑目,将他們做成最低階的走屍……”

“你給我閉嘴!”好像是踩中了痛處,師靈卿的攻擊淩厲得恨不得要了張玄蘊的命。

可是謝子厭的黑劍卻限制了他多半的實力,這詭異的制衡,給了張玄蘊更多發揮的機會。

她驅使着符箓和羅盤,跟不要命地朝師靈卿身上砸去,然而即便是被鉗制了大半實力師靈卿,張玄蘊和他的實力差距依然太過巨大,好幾次張玄蘊都險之又險地避開要害。

好不容易開始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渾身汗水滿身是血,狼狽得不成樣子。

這一次,幾乎是張玄蘊從為有過的絕境,而謝子厭也明顯在生死一線間痛苦的掙紮。

越是危險,張玄蘊也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如今謝子厭和師靈卿之間,務必有一個人打破這種僵持,謝子厭本就是帶傷在身,唯有激怒師靈卿,讓他徹底發狂。

“我閉嘴就能讓你做過的事不存在嗎,你就可以一直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裏?”張玄蘊摸了摸唇邊的鮮血,然後詭異一笑“還是說你的父母也死于你的手上才讓你崩潰發狂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你敢!”師靈卿神情扭曲,身上的黑氣瞬間朝張玄蘊抓來。

張玄蘊拼着最後一口靈氣驅使羅盤擋在面前,不穩的魔氣讓謝子厭清明了一瞬,然後就看見巨大的沖擊力讓張玄蘊直接撞到了身後倒塌的土坯之上。

塵土飛揚間,她兩眼發黑,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頭發散亂,氣息都弱得像是要斷絕,甚至來不及喘口氣,纖細的身影又頑強站了起來。

然後幾個起落間張玄蘊消失在了眼前。

張玄蘊離開了。

少年盯着她離開的地方,說不清這一刻在想什麽。

可能覺得本就理所當然,他似乎早已經不再對自己的師尊抱有一絲的期待。

需要時他是被利用的墊腳石,在逃命時他也是最好的擋箭牌,對于張玄蘊來說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事情呢?

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

少年帶血的唇瓣露出一抹嘲諷至極的笑。

很快他就無法在想,因為師靈卿的魔氣開始暴亂。

這讓謝子厭的氣息也變得不穩,那些魔氣通過手中的長劍就這樣鑽入了身體裏,身體經脈被強行撐開的巨痛讓少年單薄的身體痙攣。

想掙紮開卻怎麽樣都甩不開手,這一刻,謝子厭清晰地知道自己會死在這裏。

他會死。

所以在死前他最想……再見到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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