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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沒事別瞎撩我這個弟弟。”蘇虎捂着自己的腦門, 語重心長地說道,“我是為了你好。”
畢竟小魚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實在太古怪了,他和蘇鷹做哥哥的, 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別人可沒有這麽強大的包容心。
餘理一手插兜,一手拍拍蘇虎的肩頭, 比他更加語重心長, “你現在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本來就留個疤痕, 現在腦門再多個洞, 沈宣君看到了要瘋。”
“……”蘇虎想到沈宣君當初那個瘋樣,自己都抖了一下,“走走,快把針縫好, 別讓他看見。”
可惜還是晚了。
穿過庭院就是長廊和大廳, 沈宣君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他處理好那些藏在暗處的人手,就專門待在門口等人。
槍傷還沒好拖着傷體的男人握拳, 抵在蒼白的唇邊, 輕輕咳嗽。一副美強慘的病弱模樣。
要是蘇虎看到了,肯定很心疼, 但此刻站在他對面的是冷面蘇鷹。
“……”幾年不見, 這位沈公子的演技一如往常啊。
蘇鷹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但隐約還是能看出一點嫌棄的意思。
曾經他以為蘇虎跟沈宣君兩個人是勢如水火的!所以好長一段時間,他跟蘇虎同仇敵忾,對沈宣君沒有什麽好印象。
幾次接觸下來, 蘇鷹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家夥表面上溫柔風雅, 實質上是老狐貍一只。蘇虎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被耍得團團轉就算了,最後還被叼進窩裏吃幹抹淨,都這樣了也沒有發現這從始至終都是沈宣君的有意圖謀。
真不知道老天為什麽要安排傻傻呆呆的大哥遇上這樣的人物,命中注定逃不過麽……
沈宣君眯了眯自己那雙潋滟桃花眼,咦,怎麽回來的不是小虎?
然後他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蘇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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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話就直接說。”蘇鷹漠然地回視他,“你肚子裏的那些彎彎腸子,對老虎用就算了。我沒有他那麽傻。”
沈宣君笑得如沐春風,毫無殺傷力的樣子,“一段時間沒有見了,蘇鷹你好像對我的成見還是很大啊。”
“不用好像。”蘇鷹擡腳,拖着他那條已經被蘇虎扯得破爛的長裙子,一步步走上臺階,經過沈宣君的時候,才說道,“你的小老虎受傷了,就在後面。”
如願看到沈宣君那張虛僞的笑臉恢複正常,這樣就順眼很多了,蘇鷹滿意地走進去,還不忘讓站在旁邊瘋狂吃瓜看戲的蘇魚跟上來。
蘇魚先跟沈宣君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不用擔心,大哥受的傷不嚴重的,他就是跟二哥打鬧了一下。從小到大,他們兩個天天打架,有時候下手就沒有分寸。”
“……”怎麽聽起來有點拱火的意味。沈宣君失笑,這蘇家三兄弟,果然還是小虎最單純,這兩個弟弟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也不知道小虎看出來了沒有……
“小魚放心,你大哥都沒有說什麽,我當然也不會說什麽。不就是你二哥打的麽,我知道了。”沈宣君的聲音不疾不徐,溫溫和和,看上去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
蘇魚朝他燦然一笑,“那你不會找二哥算賬的,是吧?”
“當然,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沈宣君好脾氣地笑一笑,“你們先進去,我去看看他。”
蘇鷹跟蘇魚站在門口,一起看着沈宣君大步離去的背影。
“二哥,你好像真的對他成見很大。”蘇魚托着下巴,一臉若有所思。
蘇鷹面無表情,“他沒有經過我們同意,就把老虎拐走,還想要我們什麽好臉色?”
原書裏對于沈宣君的描述很少,作為渣攻白月光的白月光,那出場描寫必須得是正面的,一個勁兒地往好的地方寫。根據蘇魚這些年的觀察來看,沈宣君外表确實就像原文裏寫的,就是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好像從來不會生氣,不會發脾氣,就算蘇虎脾氣急起來,指着他鼻尖罵,跟他動手打架,他也是一臉縱容寵溺,予取予求。
當然,這些僅限于對蘇虎。
“平時別惹他。他這種人其實很記仇。”看到沈宣君接到蘇虎後,蘇鷹示意蘇魚跟自己一起進去,不要繼續待在這裏,“或許該慶幸,他現在算是我們一家人。”
不然多個這樣的敵人,蘇鷹都沒有把握能玩得過他。
蘇虎仰着腦袋,看着圍繞自己的四個人,覺得這架勢着實有些大。
“哎,你們煩不煩,不就是腦門破了個洞,至于全程盯着麽。”蘇虎覺得自己打架打輸了,本來就是很丢臉的一件事,現在還要被集體圍觀傷口縫針,簡直了!
餘理垂着眉眼,一邊手法熟練地穿針引線,一邊涼涼地說道:“你坐着就好了,有什麽好煩的。該煩的應該是我這個幹活的。”
這其他三個可都是監工!
屋子裏燈光雪亮,将蘇虎那傷口照得清清楚楚,其實跟蘇虎以前受的傷比起來,這簡直不算什麽了。蘇虎自己是無所謂的,就是疼了點。
見證過他一路摸爬滾打,把這個家撐起來的蘇鷹和蘇魚這會兒都沒有說話,就沉默地看着他。
蘇虎仰着頭,還得分神安慰他們,“沒事,真沒事。不用心疼老子。”
蘇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站在這裏看老虎縫傷口看了很久,這真的沒有什麽好看的,他轉身走到後面的沙發,坐下。
蘇虎又看向蘇魚,“你也過去坐一坐,真是的,把你二哥從國外叫回來做什麽。”
蘇魚朝他彎了彎眉眼,“難道大哥不想看到二哥嗎?”
蘇鷹的目光精準地投過來,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有壓迫感。
蘇虎本來想說就蘇鷹那冰冷的性子,人家也不在意這些吧,但是今天他跑來救自己了哎!
真是有種破天荒的感覺。
“算了,你們來都來了,我還能把你們趕回去不成。”蘇虎腦袋不能動,只能動動眼珠子,斜眼看向旁邊将手放在自己肩頭一直在宣誓主權一樣的沈宣君,“明天燒一頓大餐給我弟弟們吃,怎麽樣?”
沈宣君正凝眉盯着蘇虎腦門上的傷口看,餘理已經快縫好了,傷痕跟黑色蜈蚣一樣蜿蜒在蘇虎的俊顏上,這下手也确實太狠了一點。但動手的是蘇虎自己的親弟弟,以沈宣君對蘇虎的了解,這架誰先要打的,不言自明。他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大餐好說,不過,小虎,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完了,這家夥不笑了。蘇虎眼珠轉回去,望着空氣,決定先發制人,“老子為了救你,跑了一天,你倒好,拖着這傷跑出來,你這身子還要不要了?!”
餘理聽到蘇虎的控訴,斜眼一瞥,看向自己老友那身上薄薄的一件襯衫,腰腹的白色繃帶若隐若現。
這時他剛好收針,得到解脫的蘇虎眼疾手快,傾身一把撩起沈宣君的襯衫衣擺,“老餘,你快幫他檢查一下,是不是又出血了?”
很好,順利地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
身為家庭醫生的餘理:他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要給這兩個活寶當私人醫生。
蘇魚瞧着大哥這些年在沈宣君的耳濡目染之下竟然已經機智地學會自我解圍,遂安心地看向旁邊的二哥。
蘇鷹一如既往的冷漠模樣,手中握着那把已經破損不堪的折疊傘,面無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二哥。”
蘇鷹轉動眼珠,看向蘇魚。
蘇魚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他裙擺給拎了起來,“這條裙子好像被扯壞,二哥你不換下來嗎?”
展開的裙擺底下,有個奇怪的符號圖案呈現被撕裂的樣子,跟那把折疊傘面一模一樣。蘇鷹心裏突的一下,這确實有點玄學。他把裙子扯回來,起身,“我先去換掉。”
蘇魚托着下巴,臉上若有所思。接下來的劇情,因為脫離原書設定太多,已經不在他的掌控範圍。而他依然沒有看到可以回到原世界的征兆。蘇魚長吐出一口氣,茍在這個世界十幾年,一動不敢動,終于等到原書的劇情開端,蝴蝶效應已經發生,接下來他面臨的将是再也無法預知的人生!
不知道為什麽,蘇魚反而松了一口氣,今天是他第一次用參與者,而不是旁觀者的視角體驗了這個世界。
面前的這些人,都是那麽鮮活真實,而不再僅僅是書上的紙片人而已。
*
【當然要還回來的,尾巴縫回去就好了,還能穿。】
六點半的鬧鐘準時響起,白弧習慣地翻了個身,結果差點滾下來。他一手扶着沙發邊緣,一手抓着手機關鬧鈴,眯着眼睛看四周,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睡在房間裏的床上。
白弧抓了抓淩亂的頭發,盤腿坐在沙發上,開始翻閱手機,看看今天有什麽活可以接單。
結果看到了蘇魚給自己的回複。
白弧下意識地擡起頭,找到那只狐貍玩偶服,它被擺放在沙發角落上,斷掉的毛絨絨尾巴擱在肚皮上。白弧松了一口氣。
【那你定地點和時間,我送回來。】
看看這個點,蘇魚應該不會馬上回複。白弧放下手機,先去洗漱。
合租房除了主卧帶衛生間,客廳還有個公用衛生間,趙鄂還沒有醒,白弧得以獨占衛生間。
他推門進去,挂在瓷牆上的鏡面蒙着水汽,左上角多了一個古怪的符號。
用紅色顏料的筆塗成,一大早撞入眼簾,白弧後退了一步。
這是什麽玩意兒?!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鏡子上又映出一張臉。
這張臉雪白華麗,雌雄莫辨,映在蒙着水汽的鏡面上,如夢似仙。
白弧眨了一下眼睛,“伊恩?”
他轉過身,穿着白色睡裙的伊恩就站在門口,她的滿頭金色長發此刻有些淩亂,散落在肩頭,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的碧綠眼眸澄澈盈光,“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賺錢了?”
白弧手裏抓着從地攤上五元三只買來的塑料牙刷杯,一臉懵,“去賺什麽錢?”
“你不是說要讓我去給別人占蔔嗎?”伊恩很期待的樣子,“是不是要放一張桌子?其實我也學過看手相面相之類的……”
“不行,不行,擺攤算命的話要攤位費,而且現在也不讓街頭算命了,我們與時俱進,都改成了線上。”白弧擡起手,指了指鏡子上的神秘符號,“這是你畫的?”
“是啊,我算到你今天會有黴運,這是給你驅邪用的。你千萬不要擦掉它,等今天過去,它就會失去效用,自己消失的。”伊恩一臉認真地回答,“那我先回去換衣服,待會再跟你說。”
伊恩踩着一雙掉色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走了,看起來入鄉随俗得很快。
白弧轉回去繼續洗漱,他刷着牙,腦海中浮現伊恩套在自己那雙拖鞋的腳。呃,好像她的腳跟自己差不多大?!
還有,她好像沒有胸……
白弧忽然發現一個問題,自己好像沒有認真地确認過伊恩的性別……
*
龍尾島靠東,清晨的太陽升得很快。
蘇魚早就起床了,他坐在旋轉樓梯的上方,托着臉,正看着管家指揮着菲傭們忙忙碌碌,準備開啓沈家大宅新的一天。
一條臨時挂起來的繩子從扶梯延伸至長廊盡頭的主卧,上面挂滿了剛剛洗印出來的彩印照片。從蘇魚坐着的位置望過去,可以将長廊的畫面盡數收入眼底,而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裏還坐着一個人。
這是一個絕佳的看戲位置。
片刻後。
主卧裏傳來了驚叫聲之類的動靜,緊接着,一個衣着淩亂的漂亮青年着急忙慌地跑出來。
即便是暈了一夜,還沒有來得及洗漱,青年的臉依舊漂亮精致,慌亂的神情讓他像一只誤闖狼窩的兔子。
蘇魚探出一個腦袋,認真地觀察着原書裏用最美好的形容詞堆砌出來的白月光人物。從外表上看,完全名副其實。
緊接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也出來了,面沉如水,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擡手,直接捂住漂亮青年口鼻,從後面硬生生地将他重新拖入房間裏。
“……”一大早就上演這麽勁爆的強.制愛麽。
蘇魚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沒有起來,整座大宅除了管家下人們,只有自己清醒着。
他站起來,拍拍灰塵,走到房間門口。
房鎖昨晚被打壞掉,門是虛掩着的。
裏面隐約傳來壓抑的争吵聲。
“為什麽會是你躺在這張床上?你不是答應我,會把宣君哥……”
青年的聲音壓得很低,充滿悲憤和質疑,卻又不敢真的大聲指責,只能夾帶着委屈。
沈宣帝一邊套上衣服,一邊冷哼一聲,“我還沒有說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都已經那樣了,還搞不定。難怪看上人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還沒有。”
“搞不定人,是我的事。你最好解釋清楚,你為什麽會跟我躺在同一張床上,你昨天有沒有……”葛弋清氣惱得臉漲紅,看着面前的男人從容不迫地将長褲穿上。
他剛才醒來的時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家夥就穿着一條褲衩!而且一大早,火氣就很旺盛,葛弋清這才被驚吓得火速逃離。
沈宣帝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幹巴巴的身材,纖瘦如柴,“你別自作多情了,誰會看上你這種白斬雞,你就是洗幹淨放我床上,我都懶得看你一眼。”
從小就是萬人迷的葛弋清還沒有被人這麽嫌棄過,就是宣君哥都沒有這麽評價過他的身材!雖然是好的壞的都從來沒有評價過這樣而已,但葛弋清自動忽略這個事實,“既然不感興趣,那你起什麽反應?”
沈宣帝頓了一下,擡起眼,目光森冷可怕,“你眼睛還往哪裏看了?”
葛弋清就是虛張聲勢,其實內心慫得不行,被這樣兇狼般一盯,他氣勢就軟了,“沒……誰要看你了!真是的。”他覺得還是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比較好。
背後就傳來沈宣帝陰森森暗含警告的聲音,“出去之後,你就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句話都不要提起來。否則……”
這種要求,葛弋清巴之不得,他還怕沈宣帝因此纏上自己呢!這樣子的話,他跟宣君哥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放心,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門一打開,葛弋清正對上蘇魚的臉。
他被吓了一跳。
葛弋清不認識蘇魚,因為蘇魚基本都是宅在家裏,這十幾年幾乎都不出門。沈宣君和蘇虎的婚禮,葛弋清沒有勇氣參加,因此兩人從來沒有碰到過,都是只聽過對方的存在。
蘇魚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好,我是蘇虎的弟弟,蘇魚。”
“……”情敵的弟弟啊,葛弋清一臉戒備地看着他,怎麽,難道是要替他哥哥來找事?“你找我?”
蘇魚點點頭,編瞎話編得面不改色,“我是受白琅之托,他說他很想你,希望你快點去看看他。”
“啊,當然,我不會把這裏的事情告訴白琅的。你放心。”蘇魚一臉真誠。
“……”竟然不是為了蘇虎來的,葛弋清此刻聽到白琅的名字,反而頭更大。
他不喜歡白琅,但也從來沒有明确拒絕過他,白家跟沈家比起來,可謂勢均力敵,都不是他能夠明面上得罪的。
葛弋清想到這層,目光凝冷,再度看向蘇魚,印象裏白琅的那群狐朋狗友裏,沒有蘇家這位小少爺啊。他們是什麽時候這麽熟的?還能特意跑來帶話給自己。
不管怎麽樣,還是得先應付過去,葛弋清不太自在地說道:“我知道了,等我有空就會去看他。”
蘇魚表現得跟完成任務一樣,滿意地離去。留下葛弋清在原地陰晴不定,猜測萬分。
當然,蘇魚并沒有走遠,他倚在樓梯口,剛好卡在對方的視野盲區,繼續興致勃勃地看好戲。
葛弋清在想着事情,因此長廊上挂飄着的那些照片是沈宣帝先發現的。
沈宣帝剛警告完葛弋清,說要把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的事情當成沒有發生一樣,他一出來,就看到了兩人抱在一起的照片被挂得到處都是!
沈宣帝額角的青筋狠狠一跳,不用說,他都知道這種惡趣味的事情會是誰的主意!
他伸手,抓住繩,用力一拽,上面用木夾子夾住的照片被扯得滿天飛,他随手抄了一張去細看。
照片拍得很唯美暧昧,葛弋清那張臉随便拍拍都是盛世美顏,閉着眼睛躺在自己臂彎裏,跟無辜的小天使一樣,而他作為另外一位主人公,赤着胳膊,半抱着人家,小麥色肌膚襯着葛弋清的白皮膚,在照片光線的處理下,透着令人抓狂的欲和色,情調拉滿,簡直纏綿悱恻。
這手筆,不用說,就是沈宣君的。他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加入過攝影社團,拍照片很有水準,堪稱專業。就算他跟葛弋清在昨夜啥事也沒有,清清白白,這些照片一拿出來,沒有事也得有事了!
沈宣帝的臉色更加黑沉,他一邊扯掉照片,一邊朝着傻呆呆站在一旁沒有反應過來的葛弋清吼叫,“你還不快過來一起把這些給弄掉?!要讓你的宣君哥再欣賞一下嗎?!”
葛弋清回過神,一張白淨漂亮的臉已經漲成豬肝色,連忙上前一起扯。
但根本扯不完。
管家一大早就收到了這些連夜洗出來的照片,他一看,是沈宣帝和葛家那小孩的親密照,以為這兩人終于修成正果,他要看到沈宣帝完成人生大事了,非常高興地拉上其他下人,布置了整整一個小時。
從樓上長廊沿着旋轉樓梯,一直到門廳,門口更是展覽了一排大型海報一樣的照片,弄得沈宣帝和葛弋清就要在今天結婚一樣,完全是當成布置婚禮現場一樣來做的。
沈宣帝和葛弋清兩人手忙腳亂地銷毀這些“栽贓陷害”的照片,好像無窮無盡扯不完的感覺,讓他們忍不住兩眼一黑,就此對人生都要絕望了。
誰要跟這個家夥扯上關系啊!
這是兩人此刻不約而同的想法。
蘇魚欣賞完兩人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把戲看足了,心滿意足地悄悄回到房間。
他同時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得罪誰都不要得罪沈宣君。這厮狠起來,連自己親弟弟都下得了手。
蘇魚一回到房間,就看到蘇鷹坐在裏面等自己。
蘇鷹穿回了那襲灰色風衣,茶幾上放着黑色的電腦包,他臉上的神情一如始終地面癱着。
“等吃完早飯,我們就回去。”
既然局面已經掌控回來,蘇虎沒有生命危險,他們待在這裏也就沒有事情了。
蘇魚想到白家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他點點頭,整理自己的東西。他就帶了一只黑色雙肩包,整理起來很快,只是等他的手從包裏伸出來,指間多了一張泛舊的紙。
蘇鷹看過來,“這是什麽?”
蘇魚一時之間也差點忘記了自己包裏還藏着這玩意兒,他遞給蘇鷹看,“大哥的退婚書。”
很随便的一張退婚書,還都是手寫體,蘇虎的字龍飛鳳舞。
蘇鷹嫌棄地不想再多看一眼,“你把這東西帶過來做什麽?”
“不知道。就是看到它的時候,冥冥中感覺會用到,就塞到書包裏了。”蘇魚一臉沉吟,難道是自己想多了?他把沒有派上過啥用場的這份退婚書重新放進去。
“我已經接受國內研究所的邀請,不打算回去。”蘇鷹一邊拿上自己的手提電腦包,一邊起身将這個最新消息告訴蘇魚。
蘇魚聽到這個消息,眼睛亮晶晶地擡起頭,“真的?以後都不走了?”
“嗯,基本都會待在國內了。”蘇鷹說着,腦海裏卻閃過金發少年的模樣,不過很快他就甩掉這些畫面,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
“什麽?你占蔔算命,還要對方的信物?”好不容易等來了今天的第一單活,白弧卻聽到了伊恩的要求。
伊恩理所當然的樣子,“沒有信物,我怎麽占蔔呢?”
“那你昨天幫我算,都沒有……”
“哦,我拿了你一根頭發,你沒有發現而已。”伊恩眨了眨自己那雙碧綠澄澈的眼睛,完全沒有偷拿別人頭發的不好意思感。
白弧立刻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怎麽一點感覺也沒有……
線上接的活,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本城的幾率很小,痛失一單生意的白弧只好重新打起精神,“算了,我先忙自己的活,等接到合适的再來找你。”
果然想靠別人發大財是不靠譜的,還是得自己來的。白弧戴上小電驢的頭盔,正準備重新出門。
伊恩卻非常有興致地拉住他,“把我帶上吧,我也會賺錢的。”
白弧那張英姿勃勃的臉從頭盔底下露出來,“電瓶車會騎嗎?”
“會,我會的。”伊恩生怕被拒絕,睜大自己的眼睛,一臉認真又期待地看着白弧。
對方的眼神太赤忱了,白弧只好翻身下來,在街邊給他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那你跟緊我,別走丢了,我先去給你辦張國內的手機卡,加上通訊錄,好方便聯系。”
初來乍到的伊恩表示都聽他的。
除去長期在做的兼職,在其餘的時間裏接到的臨時活今天還挺多的。白弧穿梭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裏,很快就忙完了半天。
他用給伊恩辦卡的跑腿費買了兩份午餐,随便找了個附近的公園,兩人坐下來就開始吃。
伊恩一邊掰開一次性的木筷子,一邊興致勃勃地感慨道:“好有趣的生活啊。”
白弧正嚼着好像沒有放啥鹽用大鍋煮出來的白菜,斜眼看過來,“有趣在哪裏?”
“今天才過了一半,你已經幹了這麽多事情哎,給兩只貓喂東西清理衛生,幫不能出門的人跑腿送東西,給搬家的人整理東西,幫超市搬運貨物……”伊恩掰着手指頭,一一道來白弧今天剛忙完的活,“原來有這麽多的活可以幹啊,不像我,只會算東西。”
“……”白弧覺得有錢人的想法真的是很難琢磨,蘇魚小少爺算一個,面前這個也這樣。他靠在公共排椅上,雙目望着天空,繼續嚼着嘴裏難以下咽的大白菜。
“啊,我說錯了嗎?”伊恩低下頭一邊扒飯吃,一邊嘀咕了幾句。
白弧側過頭,伊恩吃得很香的樣子,他又湊過去看了看伊恩飯盒的菜,飯菜是他買的,味道應該是一樣的。這就是山珍海味吃膩了反而覺得大白菜很好吃?白弧都覺得自己不小心虐待到了這位矜貴的金發美人。
伊恩擡起頭,腮幫子裏還鼓着飯菜,“你怎麽了?”
為了方便幹活,伊恩沒有穿那條華麗麗的金紅色宮廷風長裙了。他今天穿的是臨時買的短袖和藍色牛仔褲,衣服雖然低廉,穿在他身上卻硬生生地穿出了昂貴的氣質。一頭金色長發用木簪子松松垮垮地挽着,別有風情。
此刻他卻捧着白色飯盒,吃得非常接地氣,兩種氣質複雜又矛盾的夾雜在一起,雌雄莫辨。
白弧又認真地看了一遍伊恩的眉眼,介于男人與女人之間,說柔和卻又含着幾分俊氣,說銳利卻又含着幾分昳麗。如果是不認識他的人,乍一眼看去,會覺得這是個很會勾人的美人,一舉一動之間都很有風情。但短短兩天,白弧已經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了,這孩子簡直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我在想,伊恩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伊恩又扒了一口飯,十分淡定從容,“都可以啊,你覺得我是女人,我就是女人。你覺得我是男人,我就是男人。”
“……”出乎意料的回答,白弧默默地收回目光,他曾經在新聞上看到過有一種人,叫第三性別。但伊恩好像又不算,因為第三性別的人會很明确自己是什麽性別,但伊恩……
他好像無所謂啊。
白弧想着事情,無意識地扒着飯,直到他猛地一嗆,開始劇烈咳嗽。
伊恩被他吓了一跳,立馬站起來,“你怎麽了?”
白弧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他現在已經感覺有些呼吸不暢了,似乎有什麽堵住呼吸氣管。伊恩反應過來,這是吃東西被噎着了!
白弧一邊拼命咳嗽,想把堵塞氣管的東西給咳出來,一邊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真的是太倒黴了,怎麽吃飯也能噎着!
伊恩在旁邊手忙腳亂地看着,“不行,去醫院吧……”
去醫院意味着要花錢,白弧擺手的幅度更大了。
“啊,你是不是把我畫在鏡子上的保護符給擦掉了?”伊恩很快反應過來,一臉擔憂,“我早就說了啊,你今天會有黴運。”
白弧已經快要大腦一片空白了,他抓住座椅的扶手,咳得眼淚都沁了出來,最後終于在危險時分将噎着的飯粒咳出來。
他劫後餘生般地坐回位置上,看向伊恩,“那今天的黴運算過去了嗎?”
伊恩同情地看着他,“這應該只是開始。”
“……”白弧心有餘悸地瞥了一眼還有一半的飯菜,他已經不敢再吃了。
自此,白弧已經開始有一點點相信伊恩的能力,他好像真的不是招搖撞騙的神棍啊。
*
“沈宣君,我勸你別太過分!”
厚厚一疊的照片啪的一聲被擲在茶幾上,沈宣帝對坐在沙發上的哥哥怒目而視。
此時的沈宣君西裝革履,精致昂貴的冰藍色寶石袖口閃過微微冷光,雖然唇色依舊有些蒼白,但他坐在那裏的氣勢淩然強大,一副準備出門大殺四方的樣子。
“作為銷毀照片的條件,今天的股東大會,你不必出門。”沈宣君一臉淡定從容,開出條件。
沈宣帝冷笑一聲,“你想得美!”
“既然這樣,我只能把這些照片交給新聞媒體,順便通知一下葛家。大屏投放就安排在市中心最大的那塊廣告光幕上,怎麽樣?”沈宣君一副商量的語氣,桃花眼溫柔含笑,“家裏人應該都會很高興,終于看到你的終身大事有着落了。”
“……”以前被腹黑兄長支配的恐懼感再度席卷了沈宣帝的內心。
年少時的沈宣帝還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孩子,哥哥說什麽就信什麽,讀書年代他被忽悠着幫沈宣君手抄英語單詞一百遍N次,幫他跑腿買東西N次,高考完被忽悠着選報金融系專業,連夜被打包送出國闖蕩,其實這些回想起來,也都不算什麽,一怒之下怒過就好了。
直到他跟蘇虎的婚約被作廢,沒過幾年,沈宣君跟蘇虎在一起了。
沈宣帝這才隐約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被忽悠了!
“我的終身大事?!”沈宣帝的雙目隐隐泛紅,“如果你真的操心我這個弟弟的終身大事,就不會從我手中搶走蘇虎了!”
沈宣君看着他激烈的反應,似乎還是沒有把這件事真正放下,他嘆了一口氣,“當初蘇虎提出要跟你退婚,我跟蘇虎還只是僅僅聽過彼此名字的關系而已,這從你手中搶走的說法,又從何說起?”
沈宣帝欺身而近,壓低嗓音怒道:“你以為我還會傻乎乎聽信你這些話嗎?你敢保證,你在這件事上一點都沒有耍過手段?是,蘇虎那時候可能還不了解你,你呢,你早就認識看上蘇虎了吧?!”
相對于弟弟的失态,沈宣君依舊保持着淡定含笑的從容姿态,“阿帝,這些都只是你的臆測而已。”
沒有證據的事情,何必承認。
沈宣帝也沒有指望自己能夠在言語上勝過他,畢竟從小到大就沒有贏過。他也可以厚臉皮不承認,“再說什麽退婚,都是你們在說,我可從來沒有同意過退婚!”
哎呀,一向老實善良的弟弟變成了如今陰沉易怒的性子,沈宣君難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以前把他忽悠得太狠了?
沈宣帝陰沉着臉,轉身就走。結果差點撞上一堵人牆。
蘇虎攔在他的去路上,雙手抱臂,人高馬大的,臂間的肱二頭肌微微鼓起,散發着滿滿的荷爾蒙氣息,來者不善地看着沈宣帝。
“你剛才說你沒有同意過退婚?”
沈宣帝努力地将自己的目光從蘇虎身上移開,這種狂妄嚣張的姿态,其實正好落在他的心巴上,他就喜歡這種活得恣意飛揚的人。
沈宣帝眼神晦澀地看了蘇虎一眼,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昨天把你逼到海邊跳海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
“小虎,你可以揍他的。”沈宣君在後面出聲,果斷地打斷這不合時宜的敘情,臉都黑了幾分,他還坐這裏呢,就說這些話,這是當他死了麽。
蘇虎聞言,得到保證一樣,興致勃勃地撩起衣袖,将整條手臂流暢的肌肉曲線條露出來。他腦門上的傷還沒好,就迫不及待地想幹架了。
沈宣帝見狀,也沒了敘情的心思,他肯定打不過蘇虎,只能及時止損,“好了,我不說這些了!”
蘇虎見架打不成,很遺憾地将卷起的衣袖放下。
沈宣帝做完決定也冷靜了下來,不管怎麽樣,他做這些只是為了能真正贏過沈宣君一次,從頭至尾都沒有想過要他的命。這些年累積的矛盾還不至于讓他們兄弟倆到生死相見的地步。
昨天事情會失控到這個地步,是林儒澤在其中做了手腳,擅自更改命令,更重要的是,他威脅到蘇虎的生命了!
“昨天林儒澤擅自闖進來,後來又去哪裏了?”沈宣帝對于昨晚的記憶,還停留在他被敲暈的那一刻。
“我跟他談了一筆交易,他回去了。”一道冷冽如冰泉的聲音忽然傳來。
沈宣帝下意識地看過去,是蘇鷹。
沈宣帝皺眉,“你跟他談了什麽交易?”
“跟你無關的交易。”蘇鷹舌鋒如火,平等地創飛每一個人。
沈宣帝最不耐煩跟這種天才打交道,他連沈宣君都說不過,更何況蘇鷹了。他又看向站在蘇鷹旁邊的少年。
蘇魚抱着自己的雙肩包,很乖很安靜地站在一邊,注意到對方算不得友善的目光,他擡起臉,朝沈宣帝微微一笑,笑容純真又幹淨的樣子。
沈宣帝卻升起了一抹熟悉的不太美妙的感覺,他曾經在這個看似純良的少年身上吃過虧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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