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公開處刑

第25章 公開處刑

雖然天天嚷着那份長輩訂下的婚約不算數, 但沈宣帝第一次看到蘇虎的時候，可謂一眼淪陷。

那時候蘇虎還沒有跑去創立保镖公司，他的第一桶原始資金是在路邊開了一家專門補輪胎的汽修店。

蘇虎花了一年的時間當學徒, 将汽修的一些基本技能學得七七八八，就迫不及待地出來賺錢了。就算蘇鷹靠獎學金不用他養, 底下還有個小蘇魚呢。

已經五歲的蘇魚不肯去上幼兒園, 執意要跟蘇虎待在一起，人小主意大, 蘇虎沒有辦法, 只好在充滿汽油味的店裏隔出一個空間，鋪上廉價的塑料板，把蘇魚和一些識字卡片之類的啓蒙書扔進去，就沒有時間管他了。

所以在蘇虎不知道的地方, 蘇魚自己一個人偷偷扒拉出類似《故事會》、《知音》的雜志, 甚至還有專門為打XX廣告用的薄薄幾頁雜志，看裏面的風塵故事看得津津有味，以此度日。

而蘇虎就穿着一身沾染汽油味的深藍色工裝服, 在前面接生意幹活。

那一天是連續晴天很久的日子, 馬路上因為幹燥多日而變得灰塵漫天，蘇虎熱得在脖頸間搭上一條濕毛巾, 打着赤膊, 就穿一條黑色短褲, 趿拉着人字拖站在門口就地捯饬一些汽車零件。

十幾歲的蘇虎已經長得高大修長，他從小就愛體育運動，腿上手臂上都是結實的肌肉, 但還保留着少年郎意氣勃發的銳利，因此即便穿成如此, 也不見一絲油膩。

半天不見生意上門，蘇虎扔下手裏的活，把沾滿油污的手放在水龍頭用洗潔精反複洗了幾次，這才繞到店面的後方，裝出煮好的粥飯。

“小魚，吃飯了。”

蘇魚聽到開飯的信號，從用鐵絲和塑料圍成的簡易兒童樂園區裏爬出來，這副小小的身軀雖然靈活，但讓蘇魚的視線範圍很受限，他仰起頭努力看，才能看到蘇虎那張俊美飛揚的少年臉。

如果他脖子仰得太酸，要低下頭平視的時候，他就只能悲劇地對上蘇虎那雙矯健的大長腿了，什麽都看不見。

蘇虎端着兩人份的午餐走過來，一人半是他的，剩下半份是蘇魚的。

蘇魚看着少年郎肌肉線條流暢勁瘦的大腿，默默地移開視線，為原身這白斬雞般瘦弱的小身板抹了一把辛酸淚。

五歲的小蘇魚實在太小一只了，比同齡人還顯得弱小，即便他在會走能跑的時候就開始有意識地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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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原書裏描述過原身從小體弱多病，長大也是個病弱的美少年，這才讓他看上去很好欺負。蘇魚就很未雨綢缪地希望自己能夠鍛煉出像蘇虎一樣的身材。

但事實證明，人跟人的體質是不一樣的，不管怎麽鍛煉的蘇魚最後還是長成了一個纖弱的少年。當然，那時候的蘇魚是不知道這個結果的。

蘇虎坐下來，蘇魚還夠不到他的腰身，更不用說放在桌上的飯菜了。

看着一臉希冀望着自己的弟弟，蘇虎熟練地一彎腰，随手一抄，就跟抄起一個輕飄飄的小玩具一般，把蘇魚給抱到了自己大腿上。

如果坐在椅子上，小蘇魚還是夠不到桌面。坐在他的大腿上，就剛剛好了。

一大一小埋頭開始大快朵頤。蘇魚從會拿勺子開始，就堅持不肯再用奶瓶喝奶了，而且也不要蘇虎喂，要自己動手吃飯。

因為蘇虎每次喂他吃東西，都要讓他變成小花臉。而如果是蘇鷹來喂，那張冰冷得足以凍結人的臉就已經讓蘇魚吃飽了。

沈宣帝開着他那輛從家裏偷偷開出來的豪車，故意用鐵釘紮得輪胎漏氣，正大光明地找上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長相俊美軒昂的少年坐在遍布金屬零件的汽修店裏，在看到有生意上門的時候，連忙一手抱起正在他懷裏大口吃飯的人類幼崽，放下正在用飯的筷子，大步走來。

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同時盯過來，小的那雙充滿好奇和打量，大的那雙則充滿熱情和歡迎，“要修車嗎？”

誰都沒有告訴過沈宣帝，原來他的未婚夫長得這麽好看，這麽有氣勢。

可惜就是窮了點，走過來的時候撲面而來一股汽油味，沈宣帝有些難受地捂住口鼻，皺眉。

他下車，順便戴上了口罩，“補個輪胎。”

确定是生意，蘇虎的态度更加熱情了，他放下坐在他臂彎上還不忘繼續捧着自己小飯碗吃飯的小蘇魚，讓他坐在小板凳上，自己則拿出補輪胎的工具，開始幹活。

沈宣帝一直在觀察着蘇虎。

他幹活的動作很熟練，很顯然已經換過無數次的輪胎。曬成小麥色的腕臂透着力量，在大熱的天氣裏漸漸沁出汗水。濃重的汗味和汽油混雜在一起，這是養尊處優的他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的氣息。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好像厭惡，隔着口罩都覺得難聞，又覺得新鮮，不斷地挑動着他的神經。

那時候的他，無法想象要跟這樣一個滿身機油味的底層男人結成伴侶。

蘇虎很快就補好了輪胎，擡起身子，一邊用挂在脖頸間的毛巾擦抹額頭的汗水，一邊看向面前衣着質地很好的年輕客人，“一共30塊。”

對于沈宣帝來說，這個價格實在低廉得令人發指。他渾身不得勁，從錢包裏找出一百元，“不用找了。”

“那哪裏行，要找的。”蘇虎不願意占人便宜，轉身回店裏找零錢。

沈宣帝已經徹底受不了這裏的味道，轉身就要走。

雙腿卻被人一把抱住，他低頭，剛才那個在蘇虎懷裏吃飯的小蘿蔔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凳子上下來，把他攔住了。

這小身高，蘇魚只能悲催地抱住對方的小腿，“不可以走，我大哥還沒有給你找錢。”

小孩的聲音還奶聲奶氣的，沈宣帝挪不開，有些不耐煩，但也不敢用力，怕把這小孩弄摔了。

覺察出對方的來意似乎不是真的來補輪胎，因為他剛才一直在偷偷觀察大哥，再看他的豪車和打扮，蘇魚大致猜測了沈宣帝的身份，原書裏說他嫌棄蘇虎家道中落，選擇退婚，後來又不甘心蘇虎跟他哥哥沈宣君結成伴侶，似乎做了很多壞事，但具體怎麽樣，書裏也沒有詳寫，而是作為背景板一筆帶過。

當時的小蘇魚想起這段內容就很氣憤，有意試探，“請問，你是我大哥的未婚夫嗎？”

“！”沈宣帝沒想到這小蘿蔔頭認出了自己，印象裏沒怎麽接觸過啊！還年輕的他頓時有些汗流浃背。蘇家怎麽把這種事情都跟五歲小孩講啊？！

蘇魚看着他的反應，知道自己沒有猜錯，轉過頭，朝蘇虎大聲喊道：“大哥，你的未婚夫來看你了！”

沈宣帝要捂住這小蘿蔔頭童言無忌的嘴巴已經來不及了，他不願意跟蘇虎正面對上，尴尬又匆忙地落荒而逃。

蘇虎拿着找好的零錢出來，只來得及看到火速離去的豪車背影，“小魚，你剛才說什麽呢。什麽未婚夫。”

“二哥說的啊，說大哥跟沈家那位哥哥有婚約。”蘇魚一邊把鍋很利落地甩到蘇鷹身上，一邊小跑過去，仰起頭，“可惜了，人家好像很嫌棄我們。大哥，我們也不要他，好不好？”

蘇虎要被他這番言論氣笑，伸手揉他軟乎乎的腦袋，“你說的都是啥，來，繼續吃飯。”

“大哥要先答應我。”蘇魚堅持，不然要是真的等對方先毀約，大哥會很丢面子的，那還不如讓大哥先不要人家。

蘇虎一邊熟練地把他抄抱起來，一邊不在意地答應，“好好好，都聽小魚的，不要他。”

一語成谶。

沈宣帝從很早以前就隐晦地意識到，蘇虎會提出跟自己退婚，或許跟面前這位看似溫吞純良的少年有關。他倒是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态度的問題。

此刻，他剛在蘇鷹面前吃癟，又轉向蘇魚，卻下意識地遲疑了。

蘇魚卻不給他遲疑的機會，眉眼一彎，緩緩打開懷裏抱着的雙肩包，然後當衆從裏面拿出一張紙。

“大哥，我不小心把你的這份東西帶過來了，現在還是物歸原主吧。”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向少年白皙手指所握着的紙張。

沈宣帝忽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站得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什麽……

不是，是不是蘇家的人都這麽奇葩有病啊，這種東西有什麽好貼身帶着的！

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蘇虎大步走來，伸手一拿，“這是……”

【退婚書】

封面手抄的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一目了然。

妥妥的黑歷史，年少輕狂，寫下這種沒有任何法定意義的東西。

蘇虎迅速地放了起來，但想想又不對，剛才好像誰信誓旦旦地說沒有退婚這件事來着的。

這種黑歷史的尴尬就不能他一人獨自承擔，蘇虎又把這份退婚書拿了出來，“公開處刑”給沈宣帝看，“證據在這裏，你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