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聞嘉楊嘴邊的“孟遙”差點脫口而出, 但為數不多的理智還是将他一把拽了回來。

他心裏五味雜陳。

剛才聞聿站門口看孟遙的眼神，同為男人的他怎麽可能不懂。

帶着燃燒的欲望，想要将舞臺上的人吞噬殆盡。

那樣的眼神, 讓他莫名不爽！不對，是非常不爽！

可他也不能出賣孟遙，腦海裏有一道聲音時刻都在告訴他：如果他告訴聞聿陳寶寶的真實身份, 那他這輩子恐怕再也無法見到孟遙了。

一時無言，到最後，聞嘉楊也只能雙拳緊握壓抑着滿腔的怒火，再次警告, “我說的是誰你清楚，總之，你離她遠點！”

聞聿勾唇，将視線移回舞臺, 似是并未将他的話放心上。

聞嘉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也不想跟他掰扯，他不想和聞聿在這種場合起沖突。

聞家的面子他還是得顧，否則老爺子不會放過他爸媽。

他擡頭再次看了眼舞臺上的人，幾秒後, 轉身離開。

他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了，身體的反應告訴他，再待下去只會讓他更加難堪。

剛才孟遙在上面跳舞, 他下, 腹就跟着火了一樣。

他不是沒見過她跳舞, 可今天的她, 似乎要格外與衆不同。

聞嘉楊覺得，有些事, 好像真的要脫離他的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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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腳踩不到實地的不安感，讓他開始恐慌…

聞嘉楊一走，聞聿只覺得耳邊清靜了很多。

劉導見這倆兄弟聊完了，想繼續過來跟聞總再搭幾句話。

人剛上前，就聽聞總問——

“她怎麽樣？”

劉導：？

啊？誰？啥？什麽怎麽樣？不是，你們這些總裁有話就不能直說？非要讓下面的人猜謎語是吧！

心裏罵罵咧咧，劉導面上卻笑嘻嘻，“聞總是說？”

聞聿看着不遠處那道紅色身影，那道身影也正往這邊看，撞上他視線，又立刻将頭轉回去，小動作不少。

聞聿揚起唇角，看回劉導，淡淡道：“孟遙。她怎麽樣？”

劉導：？？？

劉導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這孟遙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麽連聞總都要特意問她？！

只是，這聞總說話做事都拿一個表情，饒是他這種人精，也一時有些拿不定聞總這麽問，究竟是想聽好話還是別的什麽…

這種捉摸不透感，讓劉導兩股戰戰的，想着要不先探探底，看看這孟遙和聞總到底是啥關系。

于是，劉導便小心翼翼道：“不知這孟小姐跟聞總……？”

同樣的話，劉導對聞聿便謹小慎微，慎重再慎重，生怕自己不小心觸了聞聿黴頭。

對聞嘉楊，劉導說是調侃，其實多少還是有些瞧不起小纨绔。

然而，劉導話問了半天，卻等不到聞聿的回答。

一擡頭，就看到聞聿微微偏着頭，注意力并不在他這裏。

此時，剛給孟遙補完妝的化妝師正在跟身邊的小女生一起叽叽喳喳——

“卧槽！我可算知道什麽叫香汗淋漓了！”小助手激動的面紅耳赤。

化妝師非常認同：“可別再把我分男群演那邊了，真的臭烘烘！”

助手：“就是就是！我好愛美女嗚嗚嗚，真的好香，出汗更香了，早知道我剛才就問問遙遙姐用什麽香水了！”

化妝師：“我問了我問了，她給了我鏈接，等着啊，我分享給你！”

兩人交頭接耳的從導演組這邊經過，看到聞聿時，又不約而同的噤聲，走遠一點後便開始互相抱着對方的胳膊一陣尖叫！

“卧槽！好帥！！”

“他看起來好貴啊卧槽！這誰啊，之前怎麽沒見過！！西裝暴徒！純純西裝暴徒！！這個身高！這個腿長！這個肩寬！這個比例！這張臉！這身氣質！我的天！真逆天！”

“嗚嗚嗚今天這個班上的也太幸福了！我愛上班！”

站聞聿身後的吳叔，隐約聽到路過的好幾個女孩子都在倒吸涼氣，不由得就呵呵笑了起來。

正常正常，他們大少爺在瑞士那會兒就很受歡迎呢。

轉念，吳叔又是一聲嘆，誰能想到，這麽受歡迎的大少爺，到現在還是個和尚。就不能來個女妖精，把這和尚給綁走嗎？愁死他老吳了。

再一擡頭，吳叔就看到孟遙身邊總算沒人了，感慨道：“小孟這孩子，果然到哪兒都受歡迎啊。”

站在他一個身位前的聞聿回過頭，打趣，“您一開始不還覺得她不正經？”

吳叔也想起來了，那個尴尬啊，這大少爺怎麽還揭人短呢。

“這不是剛開始不了解嘛，這人和人還是要相處才知道，小孟這孩子是個好的，要我看，嘉楊小少爺踏踏實實跟小孟談戀愛多好啊，這以後要是結婚，肯定幸福啊。”

聞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嗎？”

吳叔：？

視線重新回落舞臺，聞聿緩緩轉動着食指戒指，薄唇動了動，微涼的嗓音帶着不太分明的笑意，說：“未必。”

吳叔：？？？

說啥呢這孩子？

果然，和尚當久了都會瘋。

哎，愁啊。

見孟遙那邊不忙，吳叔就想過去打聲招呼，去之前順嘴就問了句：“少爺要一起嗎？”

就見他們大少爺擰眉。

網上沖浪十級選手·吳叔不明所以：這和尚哥又咋地了？

瞅着和尚哥也不說話，吳叔抓了抓後腦勺，“我就随口問問。”

聞聿眼皮都沒擡一下，只嗯了聲，便不再多言。

往舞臺那邊走時，吳叔餘光瞥到正在臺下為姜舒然補妝的化妝師，腦子裏倏然閃過什麽，瞬間便懂了。

哦哦，大少爺有點潔癖，對氣味尤其敏感，他記得上初中那會兒，大少爺跟朋友約好去打球，走的時候心情不錯的樣子，回來後就黑着張臉在浴室裏泡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自那之後，那群小子再約球，大少爺就沒再去過。他這一開始也不懂啊，以為大少爺被那群小子霸淩了，好問歹問，大少爺才很勉強的開口說：“他們太臭了。”

半大的毛頭小子，陰沉着一張臉說這話的時候，可把吳叔逗的。

自此，過重的汗味都會讓聞聿感到不适。

剛才聽到化妝師和助理的對話，聞聿只覺得浮誇。

他現在能在這個地方繼續站着，已經是極大的忍耐了。

那邊吳叔和孟遙有說有笑。

聞聿像是才想起自己旁邊還有個人，轉頭過來，問劉導剛剛說什麽。

劉導：…………

您要不等我入土為安，再來我墓碑前問呗。

只敢在心裏吐槽的劉導，一對上聞聿的眼神，瞬間滿臉堆笑，“沒，沒說什麽呵呵。”

笑死，你看他還敢問第二遍嗎？

反倒是聞聿，見狀，桃花眼尾一壓，似是看透了他所有的想法，淡淡道：“我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人。”

聲音冷冽如寒霜，讓人在七月的天還脊背發涼。

劉導差點心肌梗塞，額頭冷汗直往下滾，連忙賠上笑臉，“是是是，我的問題我的問題。聞總您是問小孟在劇組的情況是吧？”

聞聿這會看起來又好脾氣了不少，仿佛上一秒釋放威壓的那個人不是他。

他溫聲開口，“我跟孟小姐不算相熟，只是看過她演的劇，随口問問，劉導不用緊張。”

劉導差點沒給這位爺跪了！

他爹的，這群陰晴不定的資本家！

偷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劉導趕緊緩了兩口氣，說起了孟遙剛才的表現。

實話實說的話，那就是：完美！從表情管理到眼神戲再到那段舞，完美到一遍過！

這會聞聿一說，劉導也是才知道，原來這孟遙是演員？之前也沒聽說過啊。

他對孟瑤真心實意的好一通大誇特誇，只是這小聞總表情也不見有什麽變化，只靜靜站在那裏，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等劉導嘴皮子都禿嚕皮了，聞聿這才道：“她戲的确不錯，劉導有空也可以看看孟小姐的劇，難得的好演員。”

這熟稔的語氣，好像真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随口聊聊，并沒有過多想法。

劉導仔細想了想，覺得也是，不管這倆人熟不熟，孟遙這硬實力是真沒話說，就連人小聞總也只是誇人演技好，沒摻雜別的感情。

即便往深了想，這孟遙跟聞家真的關系匪淺，那聞家對她而言也只會是錦上添花。

所以他才一直說，人還是要靠自己的真本事吃飯，資本有捧你的一天，也能随時随地棄你于不顧，端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這個社會大部分時候都很現實。

你有實力沒資本捧，在娛樂圈這種帥哥美女以及實力派都不缺的地方，想混出頭還真是挺難的。

你有資本但沒實力，等資本玩膩了想換口味，你就會被棄之如敝履，除非趕緊找好下家，否則以內娛這更新疊代的速度，等待你的只有被大衆所遺忘。

孟遙就是典型的前者，在軟件硬件硬實力如此齊備的情況下，她還能混這麽慘，劉導都替她可惜。

但他劉建也不是什麽普度衆生的佛祖，他自己也是要吃飯的。

就這麽說吧，孟遙今天确實有驚豔到他，以後他的戲如果有配角合适，他也會找孟遙，但那些角色能不能輪到孟遙也未可知。

像今天的盈達，前一個放他鴿子，他們那邊立馬就要補貨。

如今的娛樂圈，資本寶寶遍地爬，他們願意砸錢捧人，連帶着他的劇也有飛升的可能。

只要不是開善堂的導演，誰不想多來幾個這樣的爸爸呢，橫豎他們要捧的人，在劇裏也不是主角，主角當然得用大熱演員了。

捋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劉導又是一腦門汗。

小聞總這心思簡直深不可測啊！

看似閑聊的話，卻是在警告他，孟遙現在背後也有人了，但他也不想捧太明顯。

劉導人精，聞聿這套他懂的很，無非就是寶貝這孟遙呗，不想讓自己的捧蓋過孟遙自己的努力跟實力，孟遙這麽好的苗子，小聞總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冒進，讓孟遙身陷背靠金主的風波。

啧，這還是真愛呢。

等會兒！他怎麽記得這孟遙是那小纨绔帶來的？？？

劉導瞬間瞪大眼睛！

什麽情況？！啊？什麽情況這到底！！這倆兄弟不會看上同一個女人了吧？！

劉導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真相！

不過，這波他站小聞總！

從阿七這個角色換人開始，先是姜舒然，又是聞嘉楊，現在又多了個聞聿，前前後後三個人全都在給他推薦孟遙！

但這三個人對孟遙的态度，卻截然不同。

姜舒然那邊說：聞嘉楊看起來挺在乎孟遙的，有聞家那邊頂着，劉導您還怕秦家那邊找您麻煩？抛開這些不談，我還是希望您能考慮孟遙，她比任何人都适合這個角色。

聞嘉楊就一句話：她啊，我的人。

到聞聿這裏，就是：孟小姐戲不錯，是位難得的演員。

姜舒然态度有些模糊，但能看出她是欣賞孟遙的。

聞聿也是，欣賞孟遙的同時，認可她作為演員的身份。

有前兩者作對比，聞嘉楊看似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戲碼，其實就只是很自我的将孟遙當成了他的所屬物。

而孟遙，她就是孟遙，擁有獨立人格，不是誰的附屬…

臺上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各部門就位，坐在監視器前的劉導将對講機放在唇邊，“Action！”

孟遙入戲很快，在導演那邊喊準備的時候，她再睜眼，便是那個自小跟家人走散，被賣去青樓，後又輾轉遇上了反派，傾心反派卻又被反派利用，差點害死自己苦苦找尋多年的阿姐，一生受盡苦難折磨卻仍舊心有陽光大愛的阿七。

舞臺中央，阿七踩着鼓點飛天背轉，水紅色衣袖如蝴蝶振翅一般，偏偏飛揚。

一圈、兩圈、三圈——

接連六圈後，長袖揮舞，鼓點突變。

兩分鐘的舞蹈拍攝，因為要各種特寫，足足拍了十分鐘才結束。

這部分結束，孟遙已是大汗淋漓，她氣喘籲籲的接過姜舒然遞過來的礦泉水，仰頭就灌了半瓶下去，額角的汗珠順着緋紅的臉頰滾落至下巴，最後滴入齊胸襦裙也難擋的渾圓溝壑之中。

孟遙還在喝水，毫無所覺，姜舒然卻感覺到了某種強烈的視線。

回頭，就看到站在劉導身後一米距離之外的聞聿，正單手抄兜，神色平靜的看着這邊。

姜舒然冷笑，不動聲色的移了移步子，擋住了聞聿的視線。

孟遙喝完水就看到姜舒然突然貼着自己站，被美顏暴擊到心跳都快了不少，她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後挪了挪，“我身上都是汗，舒然你還是站遠點吧。”

姜舒然輕輕嗅了嗅，很溫柔道：“不會，遙遙很香。”

孟遙：…………

卧槽！她真的不是得到了什麽男主光環嗎？？

孟遙覺得自己和姜舒然的關系也太突飛猛進了一點！猛到她都忘了自己在另一部戲裏的身份是聞嘉楊女友，姜舒然還是她情敵！

然而她卻無法抵抗姜舒然的親近，姜舒然太平易近人了，說話也好聽，人也香香的，關鍵是絲毫沒有頂流的架子，哪怕她撞破了她崩人設現場，她也完全不會放心上。

嗚嗚嗚人美心善的小天使，誰能不喜歡！

兩人胳膊挽胳膊就去導演那邊看剛剛拍攝成果。

伴随着兩人走近，周遭人的音量也漸漸小了下來，眼睛卻一個比一個亮！

有這麽兩位大美女在，誰還不是個老色/批了呢！

而離的越是近，孟遙本就因為剛跳完舞過速的心率，跳的便更快了。

聞聿沒走，他就站在導演後方。她假裝不經意的一瞥，便能輕而易舉的對上他的視線。

孟遙現在相信了，姜舒然沒騙她，聞聿确實在看她，還是毫不遮掩，一直在看她。

但凡換個人，一直被這麽盯着看，孟遙可能多少會有些不适。可這個人是聞聿，他目光雖然在她這裏，但眼底卻不見半分龌龊。

她來到導演面前，挽着她胳膊的姜舒然開口，“劉導，我想看看剛剛的成片。”

劉導自然應好，叫人把剛剛拍到的部分調出來，嘴上還在激動的誇孟遙剛才表現真是神了！

孟遙謙虛的說自己還有學習的地方，感謝劉導給的機會，感謝劉導的誇獎。

很會做人。

只是她說話的時候，餘光還是會不自覺的往斜後方瞥。

聞聿還是和往常一樣，西裝和襯衫扣子都嚴絲合縫，頭發朝後梳了上去，露出了漂亮的額頭和眉眼，眼底那顆淚痣也跟着清晰了很多。

孟遙隐隐聞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比姜舒然身上的茉莉花香更讓人着迷。

劉導已經将剛剛拍攝的部分調出來了，孟遙也收回心神去看自己的表現。

劉導嘴是毒了點，但拍是真的會拍，孟遙妝造比起幾位主演，真算不上多精致，來給她化妝的都是經常去群演那邊兼職的化妝師。

可即便如此，在劉導的鏡頭下，孟遙還是被自己小小驚豔了一把。

不是她自戀，連不喜歡她的陸女士，都說她只有跳舞的時候才有點她陸雪梅女兒的樣子。

陸雪梅，現國家舞蹈協會主席。

但沒幾個人知道，陸雪梅再婚前還有一個已經十八歲的女兒。

拍攝成片很完美，孟遙自己也很滿意，只是看着看着，剛才還清淡的雪松香突然變得濃郁了很多。

心跳突突，震得她胸腔發麻，幾乎是機械的，她一點一點轉頭過去，就見聞聿微微俯身，也跟着湊過來看成片。

他的位置就在她身後錯開一個身位，傾身過來的時候，那張臉便出現在了她肩膀偏上一點的位置，孟遙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裙擺纏住了他的西褲，自己的鞋跟碰撞到了他的皮鞋鞋尖。

霎時間，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

孟遙只看到男人那雙漆黑的桃花眼，從監視器轉移到了她的臉上。

如黑曜石般的眼眸裏，完完全全倒映着她的身影。

再然後，那張豔紅色的薄唇輕輕啓合，溫熱的氣息裹着薄荷香氣撲面而來。

男人短促笑了聲，嗓音染了幾分啞意，低聲道：“舞跳得不錯，戲也很好。”

聞聿那雙漆黑的眼緩緩描繪她的眉，她的眼，最後落到那滴就快要從下巴滾落的晶瑩汗珠上，語氣耐人尋味道：“孟小姐果然。”

他又是一聲輕笑。

總是能給我驚喜。

然而他卻不知，更讓他驚喜的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