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孟遙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

她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要不然她怎麽會聽到聞聿誇她?

越想,那雙鳳眼便肉眼可見的越發明亮。

或許是她笑意惑人,聞聿眼尾也跟着蕩起了微不可查的弧度。

眼前的這個女人, 整個人都充斥着強烈的矛盾感。

她圓滑世故,心眼很多,但她那雙眼睛卻又極其澄澈, 就像現在,笑起來的時候,像個不谙世事的純真少女。

聞聿倏地就有些好奇,她到底用這雙眼睛, 騙過多少人?

孟遙并不知道聞聿心裏那些彎彎繞繞,她現在心情飛揚,旁邊的姜舒然拽她她都沒反應。

她懶得去平複自己無法平複的心跳,眉開眼笑的對聞聿說:“謝謝聞總誇獎。不過…聞總剛剛說果然什麽?”

聞聿剛好像話只說了一半。

孟遙這會雖然被戀愛腦沖擊波擊到眩暈感陣陣, 但她腦子轉的并不慢。

就見她面前的這張帥臉的主人輕輕勾了勾唇, 卻是沒接那下半句,只道:“沒什麽。繼續看吧。”

說完,視線便重新回到了監視器。

孟遙眨了眨眼,哦了聲, 也跟着繼續去看。

只是聞聿就在身邊,還離這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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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遙後面幾十秒看的很是心神不寧。

而且,不知道是聞聿自帶制冷系統, 還是什麽原因, 孟遙原本熱的渾身直冒汗, 這會兒又跟大家圍在一起看監視器, 熱氣也沒散,但聞聿要貼不貼的靠過來後, 她頓時就感受到了幾縷清風。

夏天又悶又燥,孟遙香水也不多用,聞多了會不舒服。

聞聿身上雪松香的那股子後調檀香味還挺濃郁的,但偏偏這種濃郁又沒什麽厚重感,聞着只覺得自己心緒也跟着平靜了許多,身體的熱度也開始消散。

總之就是,這個男人他好好聞啊嗚嗚。

孟遙身體溫度是降下去了,但耳朵卻紅的滴血。

視頻很快看完,劉導誇了又誇。

遙全程表現的虛心。

別說劉導,在場大多人都被這個臨時被塞進來,有實力,但卻不驕不躁的“資本寶寶”觀感良好。

“下場是馬戲。對了,孟遙你之前拍戲有騎過馬嗎?”劉導問。

問是這麽一問,劉導已經打算直接上道具了,等會那場馬戲強度還挺大的,正常男演員估計都有些吃不消,孟遙這細胳膊細腿,可別傷着了。

她現在背後可站着聞家這位大家主呢。

被問到的孟遙,餘光瞥到聞聿起身往後撤了兩步。

不再被他的氣息裹挾,孟遙悄咪咪松了口氣,揚起笑容,“有騎過的。”

劉導一聽,滿是驚喜,“好好好,會騎馬好!具體什麽程度?我們等會那場馬戲強度可有點大啊。”

原本已經決定上道具的劉導,一聽孟遙騎過馬,霎時兩眼放光!

能自己上,誰願意用道具!道具拍出來後期勞心勞力不說,成片也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孟遙看過原小說,剛才劇本拿到手,也迅速過完,将自己該背的臺詞用最快的速度背下來,這場馬戲什麽強度她自然清楚。

說起來,臨時進組還是很考驗演員自身能力的,好在孟遙對原小說有了解,加之她這些年堅持不懈的上表演課,功底已經很紮實了,所以前面接連兩場戲她基本都沒什麽問題。

但,自己知道自己肯定沒問題是一回事,孟遙說出口的話可不是這樣。

“我可以試試,但我短劇出身,還有很多地方不懂,等會還需要辛苦劉導和指導老幫幫忙啦。”

這話聽的劉導和馬術指導老師心裏都十分熨帖,而另一部分聽懂的,看孟遙的眼神也帶上了深意。

抱着臂,安靜站在他們後方的聞聿也是挑了挑眉梢。

邊上的吳叔無奈搖頭,悄聲:“小孟這個鬼靈精…”

聞聿聲音裏隐隐含了點笑,“挺好,機靈點,不吃虧。”

吳叔表示認可,“這倒是。”

而此時的劉導就有點棋逢對手那意思了。

這孟遙還真是個妙人兒,比他老劉還人精呢。從他開始誇她戲好,到現在問她會不會騎馬,這丫頭嘴上謙虛的不行,實則那雙漂亮眼睛裏全然自信。

這可正正巧巧就踩在了劉導心巴上。

要是演員不自信,劉導也不屑用,你自己都質疑自己了,我為啥還要繼續用你?

但要是這個演員過于自信,哪怕你本身就很有實力,在劇組這種導演有一定話語權的地方,你這不就是搶人導演風頭?

這就跟在單位上班似的,你上面的領導水平再怎麽一般,即便你自己能力過人,你想安穩度日,那你在領導面前就要放下身段。領導之所以是你的領導,不是讓你來對他指手畫腳的,天底下能虛心接受下屬意見的領導,只存在于偶像劇,而現實生活裏,你若想在職場走的更長遠,滿足領導“虛榮心”是門很重要的功課。

劉導就相當于劇組領導,就是姜舒然偶爾也會“請教”劉導一二。

劉導知道這群人的小心思嗎?他當然知道,但他心裏舒服啊。

這就是孟遙的“做人”。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套被她玩的明明白白。

于是,滿足的劉導,對孟遙笑的那就更和善了,大手一揮,喊邊上負責馬戲拍攝的指導,“小王啊,你趕緊帶孟遙去熟悉熟悉!好了回個話!”

王指導應聲上前,孟遙三言兩語就把王指導這馬屁拍的舒舒服服。

邊上将兩人對話聽了個清楚的姜舒然抑制不住想笑,松開挽着孟遙胳膊的手,說:“去吧,期待你待會兒的表現。”

孟遙彎着眼點點頭。

難得吃到這麽大的餅,說現實點,之前她只在仿妝穿搭方面蹭影後,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她還能跟影後演姐妹,這一蹭就蹭了波大的,她當然要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鏡頭,好好展現自己,才能不辜負自己,不辜負關心她的人對她的期待!

馬戲需要換場地,也是劇組提前就搭好的。

離開時要經過聞聿,孟遙心跳突突了兩下,耳朵聽着王老師的聲音,餘光卻在不停的往左邊方向看。兩三步的距離,很快就要和聞聿擦肩而過,孟遙忙小聲對王老師說讓他稍等,自己微微轉身,對站在聞聿身邊的吳叔說:“吳叔,我先去忙啦。”

她禮貌的讓人跳不出錯。

聞聿眼睫一垂,斜睨過來。

孟遙對他客氣一笑,并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跟他套近乎。

聞聿搭在右臂的左手食指在大臂上點了兩下,居高臨下的和她對視了兩三秒,輕輕一哂,如她所願道:“孟小姐注意安全。”

孟遙表現的有些驚訝,再然後控制不住的耳朵又紅了起來,“謝謝聞總。”說完,這才乖巧的跟在王老師身後離開。

兩人簡單的對話,落在衆人眼裏,意味各不相同。

有心思簡單的,覺得孟遙是聞小少爺領過來的,自然認識聞總,沒看到剛聞總身邊的那位大叔還找孟遙說話嗎?正常正常,沒準人孟遙以後就嫁入豪門了呢。

也有心思龌龊的,認為孟遙上趕着,貼完老二貼老大,真是狐媚相,不要臉。

也就只有像劉導這種心思活絡的,贊嘆孟遙真是好手段。

孟遙幾分鐘前一支舞出了風頭,這會兒又說自己會騎馬,即便她再怎麽表現的謙虛會做人,樹大招風,難保不會被人盯上。

恰逢剛剛聞聿稱贊過她,孟遙便趁機借了波聞聿的勢。

就劉導這态度,在場的人哪怕再不長眼,也能品出點這矜貴男人的不同尋常來。

現在聽到孟遙這聲“聞總”,有那些懂哥,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震驚無比!

卧槽!原來這位就是他們頂頭那位大boss!是他們最大的投資爸爸!!

這孟遙跟聞小少親密就算了,竟然跟他們爸爸也這麽熟嗎!!不行,待會兒可得多長個心眼,千萬別把這孟遙給得罪了!那是得罪孟遙嗎?那是在得罪他們的爸爸!!

于是,短短五分鐘不到,有那些已經開始看孟遙不爽的資本寶寶,得知孟遙背靠的不止聞嘉楊這個廢物點心,還有那位人人畏懼的小聞總後,皆收了自己那些不幹淨的小心思!

開玩笑,那可是恒星影業的聞總!開罪了他,以後恒星的餅你還想吃?想屁吃呢!

總之,你的資本,我的資本,好像不一樣…

然而,話雖如此,姜舒然卻仍舊太爽。

這波劉導看的是孟遙層出不窮的手段,姜舒然卻認為孟遙就只是順杆子爬,表面是跟吳叔打招呼,實際上只是試探聞聿會不會在意她。

顯而易見,這杆子聞聿遞了,而他也最是清楚底下的女人有多圖謀不軌。

兩人一來一去的拉扯,讓姜舒然頻頻蹙眉。

聞聿似有所覺的回頭,就看到姜舒然正笑盈盈看着他,只是那雙眼睛裏卻充滿了他看不懂的敵意。

眯了眯眼,聞聿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輕嗤了聲,便不再理會對方的挑釁,對吳叔說:“走吧,去那邊看看。”

吳叔還在給劉導安利七十年代當後媽,聽大少爺叫他,連忙拿出手機掃了劉導微信,笑呵呵道:“我朋友圈都有呢,小劉看完記得給叔點個贊啊。”

劉導嘴上說一定一定,心思也不知道彎彎繞到哪裏去了。

離開了醉月樓,吳叔看到聞聿從踏入醉月樓就微微擰起的眉總算松開了,便笑,“這劇組就是人多,啥味兒都有。我們這是直接回?”

聞聿話家常般的閑閑說了句,“您不是好奇孟小姐的馬術?”

吳叔見大少爺正兒八經說胡話,也不拆穿他,只不過還是忍不住小小揶揄了句,“少爺還有讀心術呢呵呵。得得得,我這是挺好奇的,走走走,去看看。”

話雖如此,吳叔心裏還是産生了點微妙的怪異感:這少爺對小孟是不是有點過于關注了?嗯——且在看看吧,要真是他想的那樣,他還是得想辦法讓少爺斷了念頭,他們兄弟倆關系本就一般,要是再為小孟起沖突甚至是大打出手,到時候他們兄弟倆還要怎麽相處?被牽扯進來的小孟也要遭殃。

吳叔心下這麽想,結果等到了拍馬戲的場地,看到那道水紅色的身影縱身上馬的樣子,頓時就覺得:得!就小孟這樣的,別說少爺起心思了,誰見了不迷糊啊!

一轉頭,果然看到站在樹蔭下的大少爺有了短暫失控,目光如炬,比前幾天的日頭還要烈還要吓人。

二十八歲,還是年輕人呢,偶爾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也正常。

前一秒還覺得自己且再觀察觀察的吳叔,這會兒就覺得,自己還是要想辦法提醒提醒了…

此時,已經跟馬熟悉了的孟遙還不知道自己離開前跟聞聿簡單的對話在劇組引起了不小的風浪,更不知道吳叔已經腦補了聞家兩兄弟為她大打出手扯頭花的潑男場面。

劇組的馬要比她在馬場騎的那匹更溫順點兒,她當時選的那匹小白馬磨合了挺久才肯配合。

她現在騎的馬也是白色,是王老師特意選的,王老師說這匹馬很溫順,而且她穿紅色襦裙騎白馬,到時候拍出來畫面肯定好看。

孟遙很是感激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但對孟遙這種只有幾場戲很難出圈的小配角而言,卻十足重要。

眼下,王老師耐心的教她技巧,這些孟遙上課都學過,但她仍舊聽的認真,給了王老師足夠的尊重。

等她踩着腳蹬縱身躍馬而上,王老師直誇她有天賦,孟遙也是一連聲兒的說這都是王老師教的好。

兩人互相滿足對方的虛榮心,然後孟遙便開始騎着馬在這片臨時搭建的城門外的官道緩緩前行,身下的馬兒很快就适應了坐在他背上的人,興奮的打了幾個鼻響,感受到小白馬的躁動,孟遙唇角一勾,雙腿一夾馬腹,小白馬頓時在城門外的官道撒蹄奔跑!

這片場地很大,孟遙騎着馬饒了很大一圈,途徑“城外”一棵楊柳大樹,樹底下,西裝筆挺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括,寬肩窄腰,西褲下雙腿修長,他雙手環胸,矜貴的氣質之下多了幾分慵懶,他就只是站在那裏,漫不經心的朝她看過一眼——

孟遙心跳陡然踩空,再然後噗通噗通撞個不停。

她朝着樹底下的人露出燦然的一笑,緊跟着,便騎馬揚長而去。

盛夏、陰雲、白馬,以及紅裙。

足夠濃墨重彩到在有些人心裏留下狠狠一筆。

再于是,微風拂過,吹散了孟遙身上的茉莉花茶香,空氣裏到處都彌漫着她的味道。

剛剛還因為身邊路過的幾個群演身上的汗味而感到不适的聞聿,眉心撫平,晦暗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紅色身影而去。

抽了半包煙的聞嘉楊,腿腳不聽使喚的向着孟遙即将要拍戲的地方走來時,看到的便是自家大哥在盯着孟遙的背影瞧,他搭在右臂的左手拇指正緩慢轉動着食指上的金色戒指。

聞嘉楊心髒忽然一抽,只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他知道那個細微的動作代表着什麽。

不久前,聞聿打視頻給他,告訴他們,他要回國時,就有那樣的動作。

再往前兩年,聞聿看中了南城幾塊地皮,讓父親無論如何都要拿到手,只是這地港城那邊的人也勢在必得,很難搞,最後還是聞聿自己遠程操控。地是到手了,但這中間有多少人成了犧牲品聞嘉楊不得而知。

聞嘉楊只清楚,轉戒指,代表聞聿又對什麽起了興致。

聞聿這人,對大多人或事都興致缺缺,他很少會對什麽表現出強烈的欲望。

不久前回國算一件,兩年前跟港城那邊的季家隔空交手算一件,再往久了說了,便是撿到Nick…

所以,他現在,是想要孟遙?

他目光過于灼燙,站在陰影下的聞聿回頭看了過來。

視線相撞,花火四濺,卻又相對無言。

聞嘉楊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走過去,在他身邊兩步之外的地方站定,看向坐在白馬上低頭跟王老師說話的孟遙。

這時,身邊的人突然道:“煙還是少抽,對身體不好。”

聞嘉楊心亂如麻,敷衍道:“少管我。”

聞聿笑了笑,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随你。”他說。

末了,擡腳朝劉導那邊走去,遠離了渾身都是煙味的聞嘉楊。

空氣被污染,任誰心情都不會好。

聞嘉楊隐約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咬咬後槽牙,暗罵一句:矯情,你自己不也抽!

罵歸罵,腳也跟着一擡,往劉導那邊走去。

此時的劉導,見孟遙已經能騎馬在場地裏閑逛了,笑的那叫一個見眉不見眼,可真是叫他撈着寶了!

孟遙下馬往導演這邊走過來時,就看到聞嘉楊回來了,她對聞嘉楊假模假樣笑笑,就跑去聽劉導講戲。

正兒八經工作的時候,孟遙還是非常敬業的,哪怕自己喜歡的人就在不遠處看着,她也能很快進入狀态,做到心無旁骛。

劉導這邊這會兒人是真不少,有正經負責這場戲的劇組人員,也有像姜舒然一樣跟過來看孟遙馬戲的。大家剛才可都聽說孟遙會騎馬了,自然是要跟過來看看!

怕孟遙壓力大,開拍前劉導還給孟遙做了好一通的心理按摩。

于是,又過了十分鐘,阿七最後一場殺青戲正式開拍!

...

正午時分,太陽隐藏在厚厚的雲層,陰雲密布,仿佛下一秒就會大雨瓢潑。

阿七騎着馬逃出了于她而言如龍潭虎穴的洛陽城。

身後那人的暗哨窮追不舍,昔日情分仿佛大夢三千,現如今,那人是半點不給她活路,僅僅只是因為她選了自己的姐姐。

那是她的姐姐,親姐姐啊,她差點就親手害死她。

她身上藏着那人勾結前朝餘孽的罪證,只要将這東西送出去就好,對,她馬上就能追上姐姐了,馬上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前方突然出現了一輛馬車攔住了她的去路,攔路太快,以至于她條件反射勒住大馬之時,馬蹄飛揚,将她從馬背甩了下來。

曾名動整個洛陽城的花魁,現下發髻散亂的滾進土地裏,渾身髒亂不堪,狼狽至極。

等她艱難的爬起身時,馬車簾被一只修長玉手掀開,下一刻,便露出了那張讓她又愛又憎的臉。

就見那人走下馬車,一步步向她走來時,仍舊是那麽的風度翩翩,而她卻如同看到了羅剎鬼,本能的便不斷往後退縮,想要逃離。

那人一把拽住了她的腳腕,将她狠狠從地上拖了回去,在她驚恐祈求的眼神中,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感緊随而來,阿七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阿七,本王的好阿七。”

“是本王對你還不夠好嗎?”

已經被掐到窒息的阿七臉色漲紅,布滿紅血絲的美眸不斷瞪大,眼角的淚水如珍珠般大滴大滴砸到男人的手背。

她拼命搖頭,那人卻不再聽她多言,甩手将她丢在一邊,對身邊的護衛輕描淡寫的說:“背主之人。呵,殺了吧。”

伴随着男人一聲令下,阿七僅憑着最後一絲力氣爬起來去拽男人的衣角,妄圖祈求他的一絲憐憫。

然而,她手剛伸出,銀光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她滿眼不可置信,最後倒在了自己的血泊裏。

天上終于下起了雨,嘀嗒嘀嗒,砸落在城門外這具無人問津的屍體。

從小,父親便說:“我們阿七的眼睛可真好看,像你娘親。”

阿姐也說:“我們阿七就是全洛陽城最漂亮的姑娘!”

那人也誇,他的阿七可真是生了好靈動的一雙眼,會講故事似的。

而此刻,這雙眼睛的瞳孔正在一點一點擴大,再然後慢慢散失了光彩。

雨滴砸落在阿七的眼睛,然而,這雙靈動漂亮的眼睛,卻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

監控器前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定定看着那邊躺在地上的人。

伴随着鏡頭的推進,監控器裏毫無生氣的一雙眼讓衆人皆是心頭一震!

伴随着導演一聲卡,周圍仍舊寂靜無聲。

直到大家看到躺在那邊的人還沒有起身,人群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卧槽!孟遙不會真出啥事了吧!”

這一聲,喚回了現場所有人的神志。

聞嘉楊第一個就要沖上去,卻被同樣回過魂來的劉導拉住,“別過去!她醒了!讓她先緩緩,讓她先自己出戲!”

孟遙的确醒了。

人工降雨也停了,但是天上還有雨點飄落。

原來,真的開始下雨了。

孟遙看着低低的、灰蒙蒙的天,眼淚還在順着臉頰不斷流淌。

她就那麽躺在那裏,被雨淋透的衣服讓她顯得衣不蔽體,但她什麽反應都沒有,就靜靜躺着,看着灰色的天,腦海裏都是多年前被爸爸從翻了的車裏用盡全力護住的場景。

那天也下雨了,就像現在這樣,天空變得好低好低,壓的人胸口喘不過氣。

她只覺得渾身都好疼好疼,想就這麽閉眼睡過去。

她好疼啊,真的好疼,她想,睡着是不是就不疼了?

但爸爸卻在耳邊一直叫她——

“囡囡,囡囡別睡,救護車馬上就來了,再堅持一會兒…”

“囡囡,爸爸想聽囡囡唱歌了,囡囡以後不是要當大明星嗎?爸爸想做囡囡第一個粉絲,囡囡唱歌給爸爸聽吧,別睡……”

“囡囡…”

爸爸的聲音像是蒙了一層霧,斷斷續續,讓孟遙聽不真切。

她只覺得眼皮在打架。

猛然間,一聲聲熟悉的囡囡,變成了——

“孟遙?”

“孟遙。”

孟遙?爸爸從不這麽叫她的。

“孟遙。”

又是一聲。

這人只喊她的名字,卻讓孟遙隐約覺得熟悉,再然後,她便聞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啊,好像是聞聿…

失焦的雙眼逐漸定格,最先入目的便是黑,一片黑。

再然後,孟遙目光點點下移,便看到那個從來都冷漠不近人情的聞家大公子,冷白修長的手指握着烏木傘柄,正屈膝在她身邊,俯身叫着他的名字。

他聲音還是那麽的平靜,只是那聲“孟遙”叫出口的頻率卻越來越高。

孟遙驟然驚醒。

見她眼睛又恢複了神采,聞聿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

他沒再開口,而是就這麽蹲在她身邊,那把黑色的大傘完全籠罩在她上方。

黑色純手工訂制的襯衫後背一大片被雨水淋濕,聞聿也毫無所覺,将傘穩穩撐着。

等躺在地上的人緩過來了點,能跟他說謝謝了,他才牽了牽唇角,溫聲對她說:“結束了,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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