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慘案

第076章 慘案

在黃昏之下, 平靜的村莊顯得格外沉寂，明明白天晴朗得很，到了晚上這裏就開始刮風, 說不上多大的風撫弄着地上的植物, 左右搖擺的樹梢訴說着這裏的氛圍。

一些殘敗的肢體七零八落地分布在凹凸不平的土坑上, 有些完整的身體仰面倒在地上，面色灰白，眼瞳中透着灰蒙蒙的死寂。

一夥人帶着工具, 一具一具地翻找着。

“找到了兩雙鹿皮鞋，大收獲！”一個個子矮小，身材瘦弱的小孩帶着一臉的髒污，提着兩雙髒兮兮的鞋子找另一個大個子邀功。

男人年紀稍長，一臉斑駁的絡腮胡, 看了一眼男孩手中的東西，随即綻開微笑，聲音敦厚粗沉：“小家夥好樣的, 今天你是功臣。”

“那我想吃兩塊雞肉餅可以嗎, 漢克？”男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被叫做漢克的男人，眼中滿是展望。

男人低下頭, 努力撕扯着一件完整的衣服：“當然可以，要是有多的話......這件衣服你可以穿, 可以穿好多年, 接着！”

男孩擡手接過扔到手中的厚重的袍子, 面帶笑意，眉梢上都是豐收的喜意。

他忽略上面散發的濃烈的腐敗氣息, 滿懷欣喜地把衣服摟進懷中，就像是收獲了什麽寶貝。

“漢娜！我們回來了, 晚飯做好了嗎？”

“你們弄到了什麽？”

“一點衣服，最貴的是兩雙鹿皮鞋，有點破損，我明天到鎮上修一修，能賣個好價錢。”

漢克坐在昏暗的屋內，把全是爛泥的鞋子脫了下來，扔在一邊，然後抱起身邊的一個小女孩：“嘿，小家夥，我不在的時候沒有欺負漢娜吧？”

小女孩搖頭，一雙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帶着嬰兒肥的臉頰陷下去，露出一對小小的梨渦，一颦一笑都透着靈動。

“沒有呀，我一直在幫助漢娜做事哦。”小女孩一頭深棕色的長發微卷，垂在肩頭，整個人都像一個精致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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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抓着漢克的頭發，小聲道：“我把漢娜的帽子藏起來了，不要告訴漢娜在哪裏哦。”

漢克也靠近溫妮的腦袋，也悄悄地說：“那我一定會幫你保守秘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在忙活男人一天的收獲的漢娜往這邊瞥了一眼，笑了一聲說：“你們又在商量什麽奇怪的事情，瞞着我做了壞事啦？”

“沒有哦！”溫妮跑過去，手中抱着一個制作粗糙的娃娃，“我們在講笑話，很好笑！”

“我可沒空聽你們的笑話，今天有雞肉餅，為了獎勵爸爸和哥哥，我今天做了雙份，待會就有大餐了。”

“好耶，我要去告訴哥哥！”小女孩一溜煙跑掉了。

“你們今天還是在那個小村莊撿了這些？”

溫妮走後，漢娜提着那些破舊的衣服，問漢克。

漢克點頭，臉上帶了點疲倦，他用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嗯，那裏......那裏死人多，我們才有的撿。”

漢娜沉默了一會，然後把衣服折好，拿出了一團針線：“下次就不要去了，那些強盜可不會管我們是哪裏人，如果他們......”

還沒等漢娜說完，漢克就出言打斷了她：“別說這些話，他們不會注意到我們的，那個村子被殺的人，是因為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至于我們......不會有任何事情。“

“你又怎麽知道不會，那些人......”

“好了，這件事不要再說了，我們生活本來就難。”男人走到門邊，側過頭對漢娜說，“如果你沒有撿那個小子回來，我們也不用這麽辛苦。”

說罷，男人便大步邁了出去。

漢娜聽見男人的話之後就沉默下來，一言不發地縫補着手中的衣物，半晌，一顆淚珠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急匆匆把眼淚抹去，理了理頭發，把自己的臉頰藏在長而雜亂的頭發後面。

庫伯正在賣力地砍柴，這些是他們在後面樹林中撿的木頭，趁着天氣還算好，他們需要籌備過冬的物資，柴火便是最重要的東西。

“小夥子，你這麽賣力，晚上可不會讓你吃三個人的食物。”

漢克拿過他手上的斧頭，把庫伯推開，說：“去陪溫妮玩，她都在旁邊看這麽久了。”

庫伯抹了一下腦袋上的汗水，笑着看了一眼高大的漢克頂替自己的位置，随後抱起站在地上的溫妮：“那我去後面的樹林玩，等會就回來！”

漢克看着男孩抱着自己女兒的背影，嘴角輕輕上揚，随後揮舞着手中的斧頭，一下将木墩上的木頭劈成兩半。

……

“哥哥，我們去哪裏呀？”

溫妮抱着娃娃走在庫伯的身後，跌跌撞撞地跨過樹林中一些障礙，細小的手指在光|裸的胳膊上抓了抓，幾道鮮紅的抓痕便顯現出來。

前面的庫伯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埋着頭往前走。

小小的溫妮跟不上他的步伐，有些焦急道：“哥哥，你慢點，我跟不上啦！”

庫伯這才回頭，而他的表情卻吓到了溫妮，庫伯道：“爸爸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奇怪的話？”

溫妮有些害怕地往後退：“沒有呀，怎麽了哥哥？”

庫伯蹲下來看着溫妮的臉，手掌捧住溫妮的下巴，湛藍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女孩的眼睛，就這樣沉默了幾秒，随後表情還是緩和下來。

“沒什麽，就是好奇啦，我們最近去的地方有些奇怪，我想了解一下，可是漢克不喜歡告訴我們這些——你千萬不要告訴漢娜我問過你哦，不然我們都要挨罵的。”

溫妮見哥哥神情嚴肅真摯，也忘掉了自己剛剛被吓到的事情，十分仗義地點頭拍胸脯：“剛剛放心，溫妮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她擡眼看向庫伯的眼睛，伸出小手戳了一下庫伯的臉，問道：“這算不算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呀？”

庫伯點頭，然後把溫妮抱起來，繼續向前走：“對，一定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小姐妹也不可以。”

溫妮“嘿嘿”笑了幾聲，清脆悅耳的童音在庫伯的耳邊，他的內心不由得軟了幾分。

“剛剛怎麽知道我有小姐妹呀？”

“我不但知道，我還知道你可喜歡跟她們聊我。”

！

溫妮在庫伯的懷中直起了身子，一臉驚訝地問庫伯：“哥哥，你怎麽知道的呀？”

“她們一走過來就對着我笑，我一靠近就跑，很明顯哦。”

庫伯雖然總是一副邋遢的打扮，但是一旦将自己收拾得幹淨一些，就格外招人喜歡，尤其是一些小孩子，很喜歡靠近他。

溫妮笑嘻嘻地把臉埋進庫伯的頸窩，脆生生道：“哥哥好看呀，不然她們怎麽會總是求着我帶她們來玩。”

庫伯抱着溫妮，走到了樹林的深處，這裏到處都是被人類抛棄的文明産物，在雜物的最中間，有一座小小的木屋。

庫伯把溫妮放在木屋裏面，彎腰撫摸着她的頭：“好妹妹，在這裏好好待着，那裏有一些玩具，不可以亂跑，我就在邊上。”

“好——”

溫妮把手中的玩偶放下，拿起了一邊的一個用石塊磨成的小斧頭，石塊邊緣鋒利，用草繩綁在了木棍上。

庫伯看了看溫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做下決定，擡手搶下溫妮手中的東西：“這些是大人的玩具，小孩子不可以亂動，不然會切掉你的手指的。”

他的聲音低沉，一本正經地恐吓，一把捏住了溫妮細細軟軟的手指，說：“就像這樣，一下子全都沒有了，然後你就不能用手指抓肉餅吃啦。”

“不要！”溫妮猛地把手縮回來，警惕地看着庫伯，“我才不要變成沒有手的小孩。”

“那就乖乖聽話。”

庫伯把斧頭和一些小刀全都收走了，只剩下一些随手做的小玩意，他把那些東西捧起來，全都放在了溫妮的面前。

“只能玩這些，聽話，要是哥哥運氣好，給你抓一只小鳥朋友。”

“好！哥哥快去！”

庫伯背着自己自制的斧頭，走出了木屋。

……

漢克把地上的木柴劈好的時候，漢娜已經把衣服全都縫補好了，提着一桶水要把那些衣服全都洗一遍。

她帶着挑剔的神色把衣服全都浸泡在水中，嘴裏還小聲嘀咕：“要不是布料昂貴，我才不要這些死人穿過的。”

漢娜把衣服拉拽好，一下一下地在石塊上摔打着，她的動作熟悉利索，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過無數遍了。

“這位小姐，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小的少年，他撿了不少死人的東西呢。”

一個強行僞裝出真誠的聲音在漢娜的耳側響起，在擡頭的前一刻，她拿起了捶衣服的木棒，猛地往身邊打去。

木棒敲在了地上，男人險些被漢娜砸到，見自己躲過一擊，他滿臉都是危險的笑，對着警惕後退的漢娜說：“這些衣服......那個小子是你家的？”

男人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手上拿着一柄布滿倒刺的彎刀：“多好看的女人，家裏怎麽就出了這麽個禍害呢。”

漢娜：“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好奇罷了。”男人不再多言，拿着刀靠近漢娜。

“漢克，漢克！”

漢娜見勢不對，直接轉身逃跑，一邊喊着漢克，一邊注意着身後的人。

男人并沒有立即追上來，而是慢悠悠地在她身後走着。

漢娜回到自己家才發現，漢克已經被兩個男人砍下了腦袋，其中一個男人剛好在她看過來的時候扔下手中的斧頭，那柄斧頭，剛剛還在漢克的手中砍着柴。

男人提起漢克的頭顱，扔到了漢娜的腳邊。

漢娜停住腳步，瞪大了眼睛，她捂住了嘴巴，看着腳邊的頭顱，随後緩緩蹲下，把漢克的頭攬進了懷中。

她顫抖着雙手把漢克的頭按進自己懷裏，帶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一時間泣不成聲。

一邊的男人無聊地掏掏自己的耳朵，垂眸問漢娜：“那個小子呢？”

漢娜沒有擡頭，肩膀在發抖，眼神空洞，眼眶中還噙着淚水，男人等了一會，實在沒有了耐心，擡腿踢了一下漢娜的肩膀。

“喂，那個小子在哪，你不會也想跟你的男人一樣吧？”

“嘿，加來，不要這麽粗魯，這可是個很不錯的小婦人呢。”

剛剛在水邊調戲漢娜的男人走了過來，從身後攬住漢娜的肩膀，手指勾住漢娜的下巴道：“多好看的一張臉，不要哭花了。”

在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男人嫌惡地向後退了兩步，說：“快點找到人，之後随你玩。”

“你的惡趣味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改變一下。”加來道。

“難道她不漂亮嗎？”盧克笑着說，掐緊了漢娜的下巴，“你只有兩個選擇，交出你孩子的蹤跡，然後我玩一次就放你走，要麽，你就被我玩完，之後再跟你男人一樣死掉。”

“至于孩子嘛，找到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我們也只是多費點功夫罷了。”

漢娜的眼淚很快幹涸，随即露出眼底的兇狠，她擡手就掐住了盧克的脖子，咬牙切齒道：“你休想！”

她雖然抱着必死的決心，卻還是敵不過三個男人的拳腳，不出三下就被盧克反按在地上，盧克兇相畢露，很快就擰斷了漢娜的脖子。

漢娜雙眼無光，手指不正常地彎曲着，指尖正向漢克的頭探過去，女人還沒有碰到自己的丈夫，最後一口氣就消散于咽喉間。

盧克惡狠狠地啐了她一口，拉扯着領口的衣服：“不識好歹。”

遠處樹林中的庫伯滿眼淚水地看着這一幕，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音，直到看見漢娜死去，他才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森林深處。

聳動的人影和血淋淋的屍身被他抛在身後，只留下輕輕拂動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