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叫哥哥

叫哥哥

第二天一早, 章千予就編輯了一封郵件,鄭重地訴說了羽毛球愛好者們修改羽毛球活動時間的需求,希望人事能把羽毛球活動調整到周四晚上。

人事很快回了郵件, 拒絕了章千予的請求, 理由非常簡單——周四一般是品牌公衆號發布的日子,很多同事有加班可能,不同意改成周四。

其實章千予明白, 主要是因為公司已經跟羽毛球場館簽了周三晚上租賃的合約, 牽扯到資金支出。有資金支出的項目,得先向上申請,得再跟財務報備, 需要牽動好幾個部門,很麻煩。打工人都不願意平白無故給自己增加工作量。

而且從公司內部下手,容易驚動喬邑, 她得想個辦法, 悄無聲息地把羽毛球活動時間給改了。于是每個工作日晚上, 她都去羽毛球館,觀察羽毛球館的使用情況。

通過一周的觀察,章千予發現, 羽毛球館周三和周五晚上是最忙的, 有不少公司會選擇在這兩天包場, 作為員工健身福利。周一和周四晚上大部分是散客。周二最神奇, 場館冷冷清清。

章千予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周二是打工人忙碌了兩天,身心俱疲卻還距離周末很遠的日子, 所以大多不喜歡周二出來活動。于是章千予就選了周二來聊租場館的事。

羽毛球場館裏沒幾個人,負責人就拿着羽毛球拍在球場周邊溜達, 不時揮起球拍,憑空打一拍。章千予跟上場館負責人,攀談起來。

生意冷清的時候,老板态度最好。聽說有公司想在周二包場,馬上就熱情歡迎,并表示租金可以商量。

“那周三呢?周三晚上包場的費用是多少?”

“周三晚上跟周二晚上的費用是一樣的,但周三晚上不能打折。”場館負責人說。

“那周二晚上能打幾折啊?”章千予笑嘻嘻地問。

“你誠心想租,我們最高能給到八五折。”

章千予飛速計算了一下,包場一晚上的費用是2000塊,簽一年的話,是按照50周來計算,一共是10萬。八五折就是8萬5。但看負責人的态度和場館的利用情況,折扣應該能更低。于是章千予假裝猶疑地重複了一下:“八五折啊……”然後視線從負責人身上移開,瞬間沒了興趣的樣子。

場館負責人見章千予瞬間沒了興趣,猜到她應該是對折扣不滿,于是狠了狠心說:“如果直接簽一年的話,最低能給到八折。”并小聲強調,“這個價位,任何公司來,我都沒有給過。”

章千予其實也不需要多大的折扣,反正都是公司出錢,她在意的,是這份折扣裏,有沒有可操作空間。她裝出一副貪婪的嘴臉,密謀一樣小聲說:“那你們發票,開的是八折的數額嗎?”

場館負責人t馬上明白,能在非工作時間主動來場館殺價的,都是為了這中間的油水,便直接說:“可以按照原價開,走賬成功後,把差價打給你。”

章千予就喜歡跟這種明事理的人聊天,但她的目的不在原價,于是說:“原價就算了,發票開九折吧。我這邊拿百分之十就好了。”

“都好說的。”場館負責人說。

場館這邊聊好了,章千予又去約人事。

這種事情不好在公司直接說,就趁着下午的咖啡時間,把人事給約了出來。

有好處拿,人事自然願意推動。馬上以為公司節約成本為由,向領導提出了申請,把羽毛球活動從周三改到周二。

事情順利辦成之後,為防止喬邑突然把周三的活動改到周二,章千予當天晚上就給喬邑發消息,修改兩人的“合約”。

在跟喬邑領證之前,章千予只跟他做了一些簡單的約定,大多是考慮到跟男生住在一起不安全,對于自身的保護。于是章千予以“這是一份勞動合同,工作上的事情,也得有一個明确的約定。”為由,提出了修改。

按照郵件的格式,章千予把新的“合約”內容在微信上發給喬邑,增加了工作時間的約定。日常工作時間只定在周三,如果在其他時間需要工作,須先詢問章千予的時間和意見,如果她事先有約,有權拒絕接工作。除周三晚上之外,如果連續兩周在同一天晚上有工作,在第三周需要付三倍薪水,作為加班費。

沒一會兒,喬邑直接打電話過來,秉公辦事的态度說:“你的訴求我收到了,我會把你的條件發給法務,确定沒問題之後,增加到合約裏面。”

“公司法務嗎?這種事還需要經過法務?你覺得沒問題不就好了?”章千予一連串問題,生怕喬邑把消息發給公司法務,然後第二天全公司就都知道他們的“不正當”關系了。

“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喬邑說,“而且你加的這些條件我覺得不太合理,我會在咨詢法務之後,相應增加我的條件進去。”

章千予知道喬邑在合同上身經百戰,生怕偷雞不成蝕把米,忙說:“你要加什麽?先跟我說一下,可不能直接亂加。”

“你急什麽?”喬邑輕笑,“我又不會加奇奇怪怪的條件進去。最多也就是讓你把所有不在公司的時間,都算作喬太太的工作時間。當初不是你根據時薪跟我算的報酬嗎?那按理來說,你下班後所有的時間都屬于我,可以供我随意支配的呀。”

章千予明白,在這種白紙黑字的合約上跟喬邑談條件的話,是算計不過他的。便緩和了語氣說:“我不是硬要加到合約裏,我是在跟你商量。你也能理解,打工人需要休息時間的吧?”

“我當然理解。”喬邑語調揚起,“可你那麽正式地發給我,完全不像是商量的樣子,我正準備發給法務呢。”

“別別別!我是在跟你商量!”章千予忙說。

“我在家。”喬邑強調。

“好好好……”章千予無奈挂了電話。她已經換了睡衣上床,懶得再穿內衣,就在睡衣外穿了個小外套下樓。

下樓的時候,喬邑已經站在卧室門口等了。他抱臂倚靠在門框上,面帶微笑,說:“來吧,商量吧。但事先說好,周三晚上陪我出去是你自己答應的,可不能反悔。”喬邑強調。

“我不會反悔。我只是想争取其他的時間。”章千予說。

“你發我的條件我看明白了。”喬邑說,“只是,我覺得五個工作日晚上,我只占一個,有點不公平。”

“怎麽能算占一個呢?我幾乎每個工作日晚上都在家,随叫随到,這麽算下來,你明明占了所有晚上。”

“是嗎?”喬邑垂眸看向章千予,“但我從來沒随便叫你。你突然提出需要預約和加薪的要求,不會是想找個時間跟你的暧昧對象約會吧?”

喬邑比想象中要警惕。章千予馬上笑着說:“不是啦。只是想問你要一個工作日晚上。畢竟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占一個周三晚上,我也占一個其他工作日晚上,怎麽樣?公平吧?”

喬邑打量了一下章千予,沒看出什麽端倪,但總感覺不太對勁,猶猶豫豫地說:“也……還算合理。但占周幾,要由我來定。”

“好。”章千予人畜無害地笑笑,爽快答應。她早就料到喬邑會把主動權撈過去。

“周四吧。”

“周四晚上是多數公衆號發布時間,加班概率超大。你選周四,是故意不想讓我有自己的時間吧?”

“反正周五不行,第二天是周末,有約的可能性很大。”

“我只有一個請求,就是不要選周一。”章千予眼巴巴看着喬邑,“第一天上班的晚上,是最痛苦的。”章千予慢慢縮小“毒圈”,把喬邑往自己想要的時間上推。

“那就只有周二了……”

“那就周二吧。”章千予馬上接話,“周二晚上算是我的時間,如果你要預定我的周二,需要至少提前一周,如果連着兩周占用我的周二,就得付我三倍薪水。”

“條件這麽多?”喬邑挑眉,“我要周三晚上的時候,可沒讓你付出什麽。”

章千予略不滿地盯着喬邑,提高了嗓門:“沒讓我付出什麽?我可自認為付出的比三倍薪水要多。”

喬邑收了笑容,問:“這就是你商量的态度?”

畢竟好不容易布下的網,眼看就要成功,可不能前功盡棄。章千予态度緩和了些,說:“那你說,應該什麽态度?”

“怎麽也得叫聲‘哥哥’吧?”喬邑壞笑。

“哈?”這是章千予沒能想到的條件。

“怎麽?當時去參加宴會的時候,叫哥哥不是挺順口的嗎?”

“我叫聲哥哥,你就答應周二晚上不占用我的時間嗎?”章千予認真問。

“對。”

“這還不簡單?”章千予提起一口氣,用張飛喊劉備的語氣,粗着嗓子大喊了一聲:“哥哥!”

粗犷的聲音驚得喬邑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你啊,你啊……”

“答應了可不能反悔哦!”章千予趕緊補了一句,然後快步跑回了樓上。

章千予和她喜歡的人不在同一個部門,唯一能合理相處的時間,只有打球的時候。他是她繁忙工作中最燦爛的光,所以她才會這麽積極地去調羽毛球活動的時間。

……

羽毛球場館內,亮如白晝,每個球場上都有兩到四個人在打球。

空中羽毛球飛來飛去。鞋底摩擦球場的“吱吱”聲和羽毛球撞擊球拍的“啪啪”聲此起彼伏。

章千予換好衣服剛進場館,就有兩個男生沖章千予揮手。

笑容燦爛,奮力揮手,恨不得跳起來的男生叫Huter,他是TVC執行組的攝影實習生,章千予的羽毛球搭子之一。他熱情地沖着章千予喊:“這裏這裏!”

站在Huter旁邊的是美妝組的策劃Aaron,他比Huter沉穩很多,只是簡單揮了一下手,沖章千予禮貌笑了笑。

“來了來了!”章千予跑向兩人。

“老樣子?”Huter問。

“好。”章千予答應着。三個人默契地走向球場兩邊。章千予和Huter一組,跟Aaron對打。

Aaron是在專業羽毛球比賽中得過獎的,這種水平,在維度還沒有一個人能跟他抗衡。而他們三個人總是一起打,二對一是三個人最舒适的方式。

一開始打的時候,羽毛球有來有回,但慢慢地Aaron進入狀态,攻勢就會越來越猛。章千予球打得一般,也打得越來越力不從心。

Aaron的球力度大,快速飛過來,高度太高,章千予連退幾步都感覺接不到。就在她感覺接不到的時候,身後一個身影高高躍起,“啪”的一聲,把球給打了回去。

球受力飛速過網,Aaron也沒能接到。

Huter落地的一瞬間,引起旁邊觀戰女孩們的一陣尖叫。Huter彈跳力好,跳起落下的一瞬間,數顆汗珠由t發絲甩出,T恤因慣性上揚,露出腹肌。觀戰的女同事們都是在等待這個瞬間。

Huter已經習慣尖叫,連視線都沒有移動,而是把前額濕發往後一撸,歪頭沖章千予得意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在晚上帶來一道明媚的陽光。

章千予趕緊豎了個大拇指,Huter笑得更燦爛。接球的時候,連步伐都跳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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