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荠菜團子

荠菜團子

充滿生命力的春天, 所有種在地裏的蔬菜都像是參加了成長競賽。章千予只是不在兩天，花園裏的菜就已經開始從中年邁向老年。

菠菜莖粗葉大，蘆筍又粗又長, 荠菜已經生了花杆……再晚兩天, 這些菜就能老得比麻繩還難咬。

回到上海的當天已經是夜裏，章千予來不及收拾菜園。周一晚上剛一到下班時間，她就匆匆回家, 把蔬菜扼殺在口感最好的“青壯年”。

她摘了滿滿兩桶蔬菜, 全部在院子裏清洗幹淨，拎進二樓廚房。規劃着各色蔬菜的做法，同樣也苦惱着, 這麽多菜，她一個人不知道吃多久才能吃完。

章千予給林可可打去電話，對面很安靜, 傳來林可可帶着壓低的聲音, 問：“怎麽了？”

“我今晚摘了些新鮮的菜, 你要不要來吃？”

“今晚不行，我跟小狼看電影呢。”

章千予皺眉道：“前幾天還是月亮哥，今天怎麽變小狼了？”

“月亮出差去了。”林可可有點着急, “不跟你說了, 你換個時間, 我一定去。”

正在這時, 喬邑下班回來了。他經過小廚房，擡擡手跟章千予打了個招呼，沒說什麽。

章千予回了喬邑一個眼神, 繼續跟林可可說：“行吧。那今天的菜我自己想辦法吧。”說罷挂了電話。

喬邑瞥了一眼裏面的兩大桶菜，問：“今晚做這麽多啊？”

“嗯。”章千予叉腰盯着兩桶菜犯愁。

喬邑沒多問, 先回了房間。

蔬菜雖然多，但其實可以做成預制菜保存一部分。

章千予根據不同菜的情況，能保存的盡量保存，不好保存的，就今晚都做掉。她系上圍裙，袖子挽到胳膊肘上，長發用抓夾盤在頭頂，開啓了今晚做菜和存菜的大工程。

蘆筍去皮焯水後裝保鮮袋凍起來，吃的時候炒一炒，跟新鮮的沒什麽兩樣；菠菜焯水後抽真空放在保鮮層，可以做菠菜炖蛋或湯；茼蒿遇冷容易出水，切成段後裹上一層面粉，裝在保鮮袋裏抽真空，一周t內做蒸菜也很好吃……

預制菜用掉大部分菜，還剩下一些荠菜、韭菜、豆苗、生菜和一根紅皮蘿蔔，就全部今晚做成菜。

荠菜做團子，荠菜焯水後切碎，加入雞蛋碎、粉條、海米、香菇、幹豆腐皮，随便加一點醬油和鹽提味。最後再加一點肉末，增加肉香和餡料黏性。

拌好的餡料用手團成網球大小的團子，在玉米面裏滾一滾，裹上兩層玉米面，就成了。

餡料太多，章千予耐着性子團。可剛剛摘菜的時候，脖子上被蚊子叮了個包，她滿手玉米面，沒法兒撓，只能歪頭去蹭，可都蹭不到位置，猶如隔靴搔癢。

“這是做什麽啊？”喬邑換了稍寬松的淺藍色襯衫，來廚房接水喝。

“荠菜團子。”章千予說着把裹了一層玉米面的團子放在水中，沾了水又能再沾一層玉米面。兩層玉米面，蒸的時候團子才不會散。

“好吃嗎？”

“好吃。”章千予說着蹭脖子。

“你……被蚊子叮了。”

“是啊。”章千予皺眉，“才四月，就有蚊子了。煩人。”

“要我幫你抓一下嗎？”喬邑問。

“啊。謝謝。”章千予說着沖喬邑探了探脖子。

喬邑走近章千予，沖着那蚊子包抓了兩下。白嫩的後頸馬上出現幾道紅痕。像是漫畫裏羞紅的臉龐。

“嗯……”章千予舒服地哼了一聲。

軟糯的聲音還有一絲沙啞，在安靜的小空間裏，分外暧昧。

喬邑怔了一下，趕緊收了手。他不自覺清了清喉嚨，說：“團子做好了先抹點花露水吧。”說罷握着水杯快步離開了。

喬邑的幫忙，解決了她這頓飯最大的難題，效率也提了上來。

把荠菜團子送進蒸箱後，又做了生菜蘿蔔片沙拉、韭菜煎蛋和豆苗蝦滑湯。

四個菜沒辦法一起端到樓上，她便一趟一趟跑上跑下往上端。

喬邑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看着她忙活。

所有菜端完了，最後剩下一大半荠菜團子，她一個個放進保鮮盒，扣好凍起來。然後拿了一副碗筷，就準備上樓。

喬邑閃身擋在廚房門口，有一絲怒意，問：“你把我當你的什麽？”

章千予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莫名其妙。想了想今天摘了那麽多菜，便試探着問：“地主？”

“……”喬邑眉尾抖了抖，“地主還每年收糧呢。”

章千予不明就裏。

喬邑指了指她手中的一副碗筷，緩緩開口：“晚飯，能不能跟我一起吃？”

“原來你一直站在廚房門口，是想跟我一起吃飯啊……”章千予明白後，笑起來。看喬邑略帶幽怨的樣子，忍不住想多逗逗他，說：“你不是說過嗎？吃我做的東西，會付出代價。上次是灌醉，上上次是改羽毛球時間，這次做點什麽好呢？”

“我問問瑞姐，能不能來加個班。”喬邑說着就要走。

章千予笑着拉住喬邑，把手裏的碗筷塞到他手裏，說：“今天做多了。算是你幫我。什麽都不用付。”

章千予一直在自己陽臺上吃飯，索性沒挪地方，帶着喬邑一起去陽臺。

喬邑從章千予房間走過，看到床上躺着的大熊娃娃。眼底泛起一波漣漪，移開視線，落在章千予身上。

她正給喬邑搬凳子，月光灑在她身上，連發梢都泛着光。

“來吧，嘗嘗我的手藝！”章千予笑得明媚。

章千予雖然已經在上海生活了快十年，但還保留着山東人的飲食習慣，主食很少吃米飯。

她把荠菜團子當成主食，像抓饅頭一樣抓着吃。

喬邑顯然不太喜歡這種方式，便把荠菜團子放在碗裏，用筷子夾着吃。

倆人幾乎沒有單獨吃過飯，飲食習慣又有些許不同，餐桌上便一片沉默。

喬邑吃飯很文雅，雖然坐的是矮椅，但他完全不靠在椅背上，挺直了腰杆坐正，低頭認真看着桌上的菜。筷子果斷起落，完全不會碰撞菜盤。

專注又安靜，像是在下棋。

跟這樣的人吃飯，視線很難從他身上移開。

章千予意識到她看了他太久，趕緊移開視線，沒話找話：“你平時吃飯，都不聊天的嗎？”

“我平時都是一個人吃飯。”

“……”

喬邑沉默一會兒，說：“這周有一個海洋主題的慈善晚宴，需要你去參加一下。”

“要麽不聊天，要麽就聊工作，怪不得跟爸媽關系那麽差……”章千予嚼着團子，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就說工作吧。”章千予說，“反正現在也屬于兼職時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系。閑了這麽久，是該聊一聊工作的。”章千予說着去夾韭菜煎蛋。簡單連成一片，怎麽都扯不下一塊。喬邑伸筷子壓住韭菜煎蛋的一角，章千予輕易夾斷，說：“謝謝。”

“韭菜煎蛋是先煎雞蛋，還是先煎韭菜？”喬邑問。

“……”章千予沉默兩秒，“喬總，我們還是聊工作吧。我願意聽。海洋主題的慈善晚宴是吧？是什麽品牌的嗎？”

喬邑松了一口氣似的，說：“是BP腕表攜藍絲帶海洋保護協會舉辦的，只邀請了你。這次宴會比上次家宴要正式，現場還有拍賣，我準備了五十萬，你看情況拍就行……”

“才五十萬啊……”章千予故意，“電視劇裏那些霸總，都是動辄幾千萬。”

“去年品牌舉辦這個活動，最終的總拍賣款，都不到一千萬。”喬邑雙目銳利，“頂奢的腕表，也不過幾百萬一塊。千萬級的腕表，全世界也屈指可數，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種拍賣活動上。”

“是是是……”章千予邊吃邊說，“是我見識少了。”

喬邑無奈一笑說：“下次有幾千萬的拍賣活動，我叫你。”

“好呀。”

“這個晚宴是我們公司策劃的，回頭我把策劃案發給你，你熟悉一下流程。可能現場還需要你參與互動一下，但是難度不大……”

喬邑聊起工作，從容又自信，是他最有魅力的時候。

……

這次宴會時間緊張，沒時間挑禮服，喬邑直接叫小玲幫忙給章千予準備了一套成品禮服。

是一件白色緞面傘裙。章千予穿着波光粼粼的裙子走進藍色為主色調的宴會現場，宛如海洋之中璀璨的珍珠。

但只有章千予自己知道，裏面的束腰有多勒。

她優雅地走入會場，在簽到處留影，已經是拼盡全力維持體面。結束後，工作人員引導她去拍賣品展區參觀，她趕緊提着裙子就趕緊混到人群中，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束腰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挺拔，她像一棵挺拔的白楊樹，坐得端正。

她給林可可發語音消息吐槽：“我現在都不敢呼吸，這口氣一松下來，崩開的扣子能賽過散彈槍。”

“就不能給你挑一件合身的嗎？”林可可回複。

“設計師眼裏只有白幼瘦，哪有我？”章千予翻白眼，“叉燒都比我捆得要松些。”

“你倆最近是發生了點什麽嗎？”林可可馬上察覺到章千予言辭中的偏向，壞笑着說：“都已經會幫喬邑說話了。”

“說個屁話……”章千予環顧四周，見人太多，換成了打字：「這衣服壓根不是他挑的。」

就在此時，章千予不遠處，一個穿綠色拖尾長裙的女孩看到了她，輕蔑斜了她一眼，拎着裙子走過去，說：“喲，這不是喬太太嗎？來參加這麽高級的宴會，喬總連塊表都不給你買啊？”揚了揚她的雙手，手指上珠寶璀璨，手腕上腕表、鑽石手鏈、翡翠手镯，叮叮當當作響，“十指空空的，真是丢人。”

章千予把她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一遍，才終于認出來，是上次在yvsa家宴上見過的那個黃裙女孩，叫晴晴。

“看什麽看？”晴晴白了她一眼，盡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沒見過這麽高級的珠寶啊？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