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毒發
毒發
裴昭連忙道:“什麽毒?”
“奚落古。”
這毒的名字, 不像是官話,像是什麽偏遠地方的語言。
手被他輕輕握住,崔珩用食指在掌心寫字, 但還沒寫完一個“奚”字,他的指尖便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裴昭連忙扶他靠牆坐下。
青年咬緊了唇瓣, 原本漆黑的雙眸因失神而空冥。片刻,才緩緩道:“解藥在袖子裏……麻煩裴小姐。”
裴昭探進他的寬袖,退出來時, 手腕擦在他的胳臂上,感到一股涼意, 她心頭一跳,接着擰開瓶蓋。
但瓶中只有兩顆藥丸。
“殿下,吃多少?”
他沒有回答。
裴昭這才發現, 他緊緊阖着眼睛, 俨然已是暈死過去,只好捏住他的下颌, 往口中塞了一枚, 坐在一邊等。半晌,又用手背貼在他的頸側。
和剛剛一樣, 還是冷得要命,但頸脈的跳動慢了下來。
體溫這樣低,得生火取暖。
堀室極為潮濕, 半刻鐘過去, 牆角堆着的木柴一根也點不着。裴昭只好将披帛扯下, 折疊成方方正正的一塊, 但火折子尚未碰到披帛,手腕便被人輕輕握住。
“醒啦?”
“嗯。裴小姐……生火做什麽。”他有些訝異。
“你看上去很冷。”
裴昭原想趁此打探一下他中毒的緣由, 但那雙浮着水光的黑眸着實有些沖擊,不由錯開視線,看向他的額角。冷汗浸潤着碎發,看上去狼狽而孱弱,裴昭便将素帕遞過去,道:“殿下,擦一擦汗。”
“裴小姐幫幫本王。”崔珩垂下眼睫,“真的很累。”
裴昭只好把帕子摁在他的額角,小心翼翼地往下滑。忽然,頭頂傳來一陣響動,石板被掀開,明亮的晨光傾瀉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間,整張臉漂亮得驚人。裴昭的手一抖,帕子落了下去,卻被他伸手攥住。
“收拾收拾出來,大人要見你們。”
外頭已是淩晨,天微微亮着,遠處的天際邊只剩稀星點點。
客堂裏,有一個男子頭戴幂籬,坐在上首,面容隐匿在黑紗之後。男子慵懶地靠在太師椅上,翹着腿,深黑色的圓領袍衫素雅,但布料上好。翹起的皂革靴底上沾着深紅色的粉末。
是少見的赤垆土。
劉無忌輕咳一聲,道:“一會大人問話,兩位老實回答,否則休怪某上刑。二位是什麽人?”
“某很久前就說過了,只是普通的商賈。”
“普通的商賈能拿出三十一萬兩?什麽生意這樣掙錢?”劉無忌怒氣沖沖地揮了揮手,後面的侍衛立刻把鞭子甩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崔珩看着鞭子帶起的塵土,平淡道:“質庫。”
若是在大周做質庫生意,家財萬貫确實有可能。
男子這時開口道:“二位為何要買下玉玺。”
崔珩淡笑道:“娘子喜歡,某便想為她買下作生辰禮。”
裴昭默默白眼。不過,看上去他的精神好了許多。
男子笑着道:“二位倒是情誼深厚。”又輕輕一嘆,似有惋惜,“不過這玉玺,某要将他獻給一位大人物。”
劉無忌口中的大人物是他,可他背後竟還有其他的人。
裴昭神色微動,問道:“大人說的可是晉王殿下?”
男子一愣,随即道:“某如實告訴二位,正是。反正,二位也是将死之人。”
可看這人的樣子,似乎并沒有見過崔珩的容貌。
裴昭側過臉,看向雙手被綁在椅背上的崔珩。
他臉上連一絲錯愕也沒有。
原來是他在搞鬼!
察覺到目光,崔珩擡起眸,眼底噙着笑意:“娘子,若是今日能一同死,黃泉路上也好作伴,免得下輩子尋不到娘子。”
裴昭不再理會他,直接道:“堂上這位,是陳刺史陳斯正?本官是邕州司馬袁熙,他是晉王崔珩。陳刺史若是不想惹事,趕緊給我送開,我手疼。”
劉無忌一臉驚愕:“你,你在說什麽,某不明白。”接着,懷着探尋的目光,望向堂上的男子,等待他的示意。
男子撩開幂籬,笑道:“本官确實聽聞邕州司馬是個娘子,不過司馬倒不必诓騙本官,晉王殿下,本官見過的。”他從太師椅上慢悠悠地起來,走至裴昭身前,“袁司馬是怎麽認出本官的。”
“刺史靴底上的土,叫赤垆土,城內只有官邸才有。刺史的衣裳看上去雖然普通,卻是缂絲制品,五品以上官員才能買到。”裴昭看向劉無忌,又道,“劉無忌入門時,向刺史行的禮,分明是依着官府的規矩。”說完,看了一眼崔珩,意思是有沒有想要補充的。
誰知崔珩漫不經心地笑道:“不愧是袁司馬,好聰明。”
陳斯正坐回太師椅:“袁司馬猜得不錯,本官的确是邕州刺史,陳斯正。劉無忌,時候不早,把他們處理的幹淨些。本官有其他要事。”
裴昭以為自己聽岔了,又說了一遍:“陳刺史!本官是邕州司馬!”
“司馬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雙手被縛在椅背上,唯有腿能動彈,眼見着侍衛越走越近,裴昭狠狠地往崔珩的椅子上踹了一腳,罵道:“殿下,玩夠了沒?”
“娘子教訓的是。”他一斂笑意,“上回見陳刺史時,本王還以為刺史是個規規矩矩的人物。”
陳斯正端茶的手一顫,茶水潑到地上:“你,你別以為本官沒見過晉王殿下!劉無忌,搜他們的身——不,直接殺掉,快些!立刻!”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厮殺的兵戈聲和淩亂的腳步聲,滿臉是血的侍衛沖了進來,直直地跪在陳斯正面前:“陳大人,我們,我們這裏被圍得嚴嚴實實!——啊!”
一柄劍從堂外飛了進來,穿過他的後背,将他釘死在地。陳斯正吓得立刻往屋裏逃。
“卑職來遲,懇請殿下恕罪。”
崔珩的手不知何時松了開來,站起身,淡淡道:“陳刺史留活口,其餘的……把劉無忌的舌頭割掉。”說完,走到裴昭面前,彎下身替她解綁。
他動作親昵,在旁人眼中,有如擁抱。
“殿下玩得很開心?”裴昭皮笑肉不笑。
“嗯。”他俯在她耳邊,聲音溫和,“能和裴小姐一起自然開心。”
溫熱的呼吸傳來癢意,裴昭偏過臉,低罵道:“若是剛剛不給殿下喂藥,不知殿下現在還笑不笑得出來。”
“那你為什麽要喂呢?”他笑問。
“還能為什麽?”裴昭反問道,“若不是子實沒殿下位高權重,我怎麽會——”崔珩的指尖移到了腰間的宮縧上,裴昭頓時繃緊了背,“崔韞晖,你做什麽!”
隔着裙擺上的輕紗,他握住別在腰間的金香囊球,低聲道:“王長史送的嗎?”
這時,屋內傳來一聲巨響,衛嬰跑了過來,有話彙報,但看着兩人的動作,只無措地站着,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崔珩站直身子,道:“你說。”
“懇請殿下恕罪。陳刺史他……卑職追着他跑到裏屋,不知怎麽,地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暗門,陳刺史跳了進去,卑職派人下去追,可嶺南這兒的溶洞太錯綜複雜……”
“把陳家家眷還有仆役抓起來。”崔珩打斷他,“尤其是賬房。”
衛嬰退了出去。
崔珩彎下腰,解掉腰間的香囊球:“裴小姐,味道不好聞。下次換一個。”
“管天管地還管別人用什麽香囊,你這個人……”裴昭唇角的冷笑漸漸凝住,“你,你的唇角……”
崔珩用食指輕沾口角,垂眼看着指尖的猩紅,微微一怔。
“呃……殿下的心眼實在有些小。”裴昭低聲道,“這樣也吐血……”
“裴小姐,是不是只喂了一顆藥?”他将剩下的藥丸含在口中,“下次記得喂兩顆。”
“還有t下次?這解藥不是沒了麽?”
“有人會送的。”
-
裴昭坐在榻邊,看着方覺夏皺着眉把脈,問道:“方郎中,殿下中的是什麽毒?”
方覺夏欲言又止。
“方郎中,你只管告訴裴小姐。”
方覺夏嘆道:“裴小姐,是‘奚落古’。”接着,又說了是哪三個字。
看來崔珩沒有撒謊。
裴昭又問:“那殿下是何時中的毒,誰做的?”
方覺夏仍是一副為難的表情。
崔珩道:“嘉平二十二年,一月初七……母後。”
嘉平二十二年,也是阿娘找南榮哀辨認雪融春的時候。
可阿娘和當時尚是貴人的蕭太後毫無交情,他們家也和蕭家沒什麽交集。
裴昭沒有頭緒,只是說:“太後娘娘這麽做,是既不希望殿下成為儲君,但又不舍得讓殿下……虎毒不食子,太後娘娘怎能這樣。”
崔珩無所謂地笑着:“裴小姐,太後娘娘可沒把我當成孩子。”說着,嘴角又滲出血跡。
方覺夏大驚失色,連忙替他止血,一邊又道:“殿下,按理來說,今日不應當毒發才是。”他搭着脈,“這次毒發,比平日猛烈許多。嘶,還是得替殿下針灸,裴小姐請回避。”
裴昭連忙告退,繞到外殿時才想起香囊球還放在條案上,便折返回去,擡手想要叩門,卻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某雖是郎中,但對蠱術的确略知一二,殿下說的叫做‘養顏蠱’,需在每年年初往體內種下蠱蟲。”方覺夏微微一頓,“恕某多言,殿下的身體,實在不适合種蠱。”
“本王又沒說要。”
“是是是,殿下俊美無俦,哪需要什麽蠱來維持容貌。”方覺夏笑着道。
崔珩輕哂一聲,又道:“楊禦史的毒藥叫做雪融春,方覺夏,你聽過麽?”
裴昭屏住呼吸,等着下文。
方覺夏驚訝道:“雪融春和奚落古就是同一種毒,殿下不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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