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章
第 71 章
這兩年經歷朝堂翻覆,又逢戰事,京中被愁雲慘霧籠罩甚久,至此混亂終于全然終結、乾坤朗朗重置,喜氣洋洋間人人神清氣爽,到來的第一個新年自然比往年的年節都更熱鬧了太多。
京城處處張挂的豔紅燈籠也比往年都更多也更耀目,甚至過了元宵直到正月都過了也都未撤下,每日每夜都妝點出繁華熱鬧的氣氛,而煙花也如燈籠一般,往年過了元宵便不再燃放的各府各衙各家各戶家都将煙花燃到了二月初才陸續熄了。
但往年除了宮中之外,煙花總是最好看最長久的逍遙侯府在這個年節卻安靜得很,除了除夕夜之外,竟是再無堂皇舉措,也無熱鬧氣氛。
若非小侯爺的車馬總還在年節請宴的諸位貴人的車馬之中,都有人疑着小侯爺是否已偷偷離京,去往夏州了。
深知自家小侯爺最怕寂寞,秉忠叔實在忍不住,勸李乘玉道:“就算世子不在京中,年也總是要過的呀。”
“年不是過完了麽。節禮都送了,該去的飲宴我也都去了,元宵夜我也一人吃了元宵應了節。”李乘玉無精打采,“只是沒挂那麽些燈籠沒放煙花而已,清淨點,不好麽。”
他恹恹地看着窗外的天光。
今年也下了幾場大雪,但過了元宵便晴朗整日,到如今已是三月,晴日催生出的葉都發了,花也都将開了,春日融融之色已然藏不住,他卻抱怨,“怎麽都三月了還是這般蕭瑟落寞,看着實在沒勁。”
一個人睡,可不是又冷又寂寞麽。秉忠叔慈祥笑笑,也沒接李乘玉的話,只安撫:“左右不過再等十幾天,到了三月初,世子也就回來了。”
說着,他高了些聲:“世子可是叮囑過我的,不可讓你離開京城去往夏州接他。等在半路也不行。小侯爺若是還存着這心思,可別想了。”
一直轉着的心思被遠在夏州的顧未辭按住,又被秉忠叔直接說破,李乘玉委屈:“真氣重聚還差着兩分未妥當,他一個人颠簸奔波,你能放心?何況就是真氣已無大礙,他身子本來也弱,又畏寒,這天寒地凍的從京城到夏州,又從夏州回京城,怎麽不讓人擔心。”
“世子帶了皇後娘娘賜的皮襖去的夏州,冷不着。”秉忠叔笑着理好衣架上的衣裳,“今日上巳節,小侯爺要入宮向君上和皇後娘娘請安,還要與禮部協助太子總理祓禊之禮,別磨蹭了,換衣服吧。”
秉忠叔理好的衣服自然沒有差池,但李乘玉還是皺眉搖頭:“換那套暗金線繡合歡花的紅色吉服。那套吉服是阿眷給我置的,他喜歡。”
換了衣服,又拿了玉扇,李乘玉才上了車往宮內而去。
玉扇上的裂痕無法掩飾,顧未辭曾說別拿着了,着意再尋一柄新的也就是了,可李乘玉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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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記着那些裂痕,記着自己曾經讓愛人有過多麽深重的失望無奈。
雖未說明這些心思,顧未辭卻也早已懂了,便也不曾堅持,只是将那已泛出舊色的穗子換掉了。
換成了他親手結的,月白含銀線合着編出的月下并蒂纏花。
撫着那穗子上精細的花樣,李乘玉關上了車窗。
窗外的融融春意與他毫無關系。
他的春色,只在夏州。
入了宮,與君上和皇後請過安,君上忽而問起:“你與永寧侯世子,現下是個什麽狀況?”
“我和阿眷……”
皇後打斷了李乘玉的回應:“你們都年輕,一時之氣鬧鬧別扭是有的,但鬧得狠了也難免分分合合,未來難料,現下也說不準,且先完了承襲之禮再議其他。”
待君上離去,只餘皇後與李乘玉閑話家常,皇後正色道:“你若是還存着君上替你們賜婚的念頭,那便趁早斷了。”
“我知道君無戲言,但我與阿眷定然是要成婚的。”李乘玉很堅持,但又瞬息沒了聲勢,“不過也得先等阿眷願意與我成婚才行。”
李乘玉的話倒是讓皇後又訝異起來:“你們不是和好了麽?”
“是。”李乘玉點點頭,又搖搖頭,“但或者他心裏,我還沒有與他共度一生的分量。”
“你這孩子……”皇後不知道該心疼還是該無奈,只能嘆息,“無論如何,先把承襲的事兒做了,至于賜婚……從長計議吧。”
離了皇後宮中,李乘玉去了東宮。
三月初三的上巳節雖然歷來在宮中儀典中不算極大事,但今年是五皇子成為太子以來的第一個上巳節。雖然年前又補了一批官員,但朝中職司仍是尚缺,借上巳節傳遞需才惜才之意恰如其分,因此太子将親自主持祓禊,而禮部與李乘玉協助太子總理儀式。
今日是正日子,禮部官員與李乘玉會同東宮,對已安排妥當的儀禮查漏補缺後,到得吉時,便開始了。
朝廷這幾月補進的官員大部分李乘玉都不熟識、也沒有去結交之意。但人人皆知他在朝中的地位與旁人都是不同,以至于即使他只靜坐在自己席上面色端肅予人冷然清傲之意,來向他敬酒攀談的人也絡繹不絕。
直到場面進入曲水流觞的環節,太子親自主持,仍然落座在原位不曾去參與的李乘玉才落了個清靜。
許青川對曲水流觞的風雅也沒有什麽興趣,倒是晃了過來李乘玉這邊。
禮部給李乘玉備的雙人幾案,但顧未辭不在,李乘玉身邊的位置便自空着。許青川以自己人的姿态在那空置着的顧未辭的位置上坐下,又仔細看了看李乘玉,有些提醒意味地開口道:“我看着你眉眼間有些薄醉之意了,能少喝些就少喝些,雖然你身子已經痊愈,但到底曾經沉疴日久,保重些總是好的。”
“我知道。”雖然平日與許青川總是有些針鋒相對,但許青川與顧未辭的關系擺着面前,比起旁人自然親近太多。李乘玉放下酒杯,點點頭,“阿眷若在此定然也會不讓我飲得過量,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別人不一定有呀。”許青川眨眨眼,示意李乘玉順着自己的視線看向某個位置,“現在東宮任職的何大人,你該是挺熟的。”
李乘玉瞥了眼便收回了視線,答得淡然:“他爹曾是我爹屬員。他入京歸于東宮任職後雖然偶有碰面,但并無交集,更不曾交結,不熟。”
許青川對他的防備之意出自何處似乎有所了解,不禁笑出聲,又用肩膀撞了撞他:“那何大人身邊那位,我聽何大人稱呼為方大人的,你熟麽?”
許青川的話讓李乘玉再次向何大人那方投過去淡淡一眼。何大人正與身邊一人在說着話,許青川與李乘玉的視線落下,他們兩人倒是立時有了感應一般齊齊看過來,繼而何大人向李乘玉遙遙行了個禮,身邊那方大人也跟着一般行了禮。
與何大人屬于英氣的相貌與身姿相較,那方大人面容相對清秀,身姿也清瘦好些,眉眼間滿是笑意地向李乘玉這方看着。
許青川咳嗽一聲,道:“我剛聽到那方大人向何大人打聽你的喜好來着,言辭間對你可是毫不掩飾地傾慕啊。”
以為何事,卻不過只是些閑事。李乘玉對這些向自己而來的殷勤向來不在意,也不萦心,只道了句“與我何幹”,便再次移開了眸子。
許青川卻好像真的當做了一件需要留心的事,仍然道:“那方大人似乎與何大人交情甚深,言辭間很是熟稔。我聽他一再确認問何大人對你是否尚有傾慕,這些日子與你同在東宮出入是否又曾有所交情。何大人倒是磊落,直言你與未辭根本密不可分,也不會對旁人有所在意,他對你也早已無同為朝廷效力之外的他意,也勸方大人不要抱着一枕黃粱,但那方大人可真是不聽勸,甚至堅持說君上絕對不會再為你與未辭賜婚,你們名不正言不順的,前途難料,他為何不能表達自己的情衷?”
名不正言不順、前途難料這種說辭刺得李乘玉眼中一凜,面色更是冷肅了幾分,冷然地向那方大人掃去一眼,卻又得到了方大人以殷勤軟笑回應。
有些煩悶地收回視線,李乘玉端起面前的酒杯晃了晃,又瞥一眼許青川,皺眉道:“你可是再過一月便要去東原提親的未來驸馬爺,安邦定國的小将軍,何以如此不莊重,只愛說些無關緊要的渾話?不覺無聊麽。”
“喂你!我又不是刻意聽人竊語,只是當時我随侍與我說話,我便繞到假山石邊,沒成想他們也繞過來了。”許青川瞪他,“何況我是替你預警,你想想,若是那方大人貼上來而你不知何意,再被旁人看到誤會了,或是那方大人自己竟是願意添油加醋地讓人誤會他與你別有交情,等真傳開去到了未辭耳中,你別又來怪我沒知情而告。”
“阿眷才不會在意這般沒憑據的風言風語。”李乘玉抿了口酒,眼中寥落,“何況,他都不在這兒。”
許青川點點頭,但還是正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一見那方大人便有些在意,仔細看了看發覺他眉眼間倒是頗有幾分似林昭清的地方。從前林昭清追着你不放的教訓還不夠麽。”
提到林昭清,李乘玉眉眼間瞬息閃過的情緒複雜又沉重,他不自知地往酒杯裏注入了一杯酒,一仰脖一飲而盡,像是借此沖去心裏泛起的那些影跡。
許青川也覺自己雖然在意這件事,但到底也還是不該再提起林昭清那些破事。他一向有錯便認,當即抱拳向李乘玉道了聲“抱歉”,又把自己手裏的酒也一飲而盡,又去倒酒,說着自罰酒三杯。
李乘玉按住了酒壺,苦笑道:“都是我惹出來的事,怎麽倒能罰你了。要罰,也是罰我。”
許青川待要說什麽,卻見何大人到底引着那方大人向他們這方而來了。
即使李乘玉面色清冷,許青川也并不熱絡可他,但何大人以禮而來敘些客套話,他們自然也得體應對。
直到何大人向李乘玉引薦道:“小侯爺,這位方允墨方大人也是自欽州而來,補了禮部職司,再過些時日在京城安頓好宅院後便将入禮部任職,以後還請小侯爺多照顧些。”
顧未辭現下幾乎不參與朝中事宜,唯有禮部職司,他若在京中,君上總是委與他督查之職。想到這方允墨将入職禮部,顧未辭歸京後與他多少會有交集,李乘玉與許青川下意識相視了一眼,表情都不太明朗。
那方允墨并不知李乘玉與許青川這一眼的意味,但即使察覺李乘玉對他并不在意,仍是踏前一步,向李乘玉笑道:“君上雖然尚未正式下旨,但小侯爺的承襲典禮必然就在八月了,禮部上下都頗重視,能忝列其中替小侯爺辦事,我與有榮焉。”
他對李乘玉眨眨眼,舉起了杯。
李乘玉卻沉了臉,冷聲道:“司職之人該當慎重,方大人何以如此不知進退?”
許青川也冷聲提醒道:“君上尚未下旨的事情,怎可胡亂猜測,妄自定議。”
何大人拉了拉方允墨的衣袖,又忙打圓場:“方大人也是替小侯爺開心,但到底确實不該妄議君上旨意,方大人以後可千萬莫再擅自熱心。快向小侯爺敬酒賠罪。”
那方允墨被李乘玉這樣當面問責,卻仍是笑意滿面:“是,小侯爺思慮細致,這提醒也是保護我不行差踏錯。”
他把話說得圓滑,又向李乘玉舉杯:“方允墨在此向小侯爺賠罪,來日我若有不察之處小侯爺也請直言告知,別把我當外人呀。待君上下旨,小侯爺的承襲典禮我也定當殚精竭慮,當自己的事兒來辦到最好。”
方大人把酒杯遞到眼前,李乘玉卻不舉杯,只沉聲道:“我的事情自有永寧侯世子定奪,如何行事都不須旁人費心。”
李乘玉态度越發冷淡,話語裏的意思更是分明到十足,但那方允墨卻好似依然不以為意,再度笑着更向李乘玉靠近了些,聲音裏含着些李乘玉只覺刻意的軟:“世子一人照料小侯爺,總有思慮不到之處……”
李乘玉冷冷擡眼:“我的家事,旁人不必多言。”
被李乘玉眉目間的冷肅掃過,那方允墨被震住般地退了半步,笑意也在眼底的驚懼之色中收了。但片刻之後,他又堆起笑,再向李乘玉舉杯:“與小侯爺相交日淺,确實不該深言,允墨錯了。總之日後小侯爺若需要,我總是……”
“需要什麽?”
李乘玉身側淡淡響起的聲音讓眉心蹙起、明顯已不耐到十足、下一瞬已經将要趕人的李乘玉一怔之後倏地站起,也斷了方允墨的話語。
許青川笑着拍了拍李乘玉的肩膀,轉身向走近來的顧未辭笑道:“你可算回來了。有人可急得忍不住想往夏州去了。”
李乘玉眼波翻湧,一臉又驚喜又不敢相信的情狀,握着顧未辭的手,低聲說:“怎麽就回來了?路上可累着麽?”
聲音竟是都有些哽住的啞了。
顧未辭向許青川笑笑,又與何大人與方允墨客套地打了個招呼,便在李乘玉身邊坐下了。
許青川也向何大人客氣笑笑,自顧自去尋其他人寒暄了。
顧未辭沒立時答李乘玉的話,而是道:“我剛來,隐約聽得一兩句,卻也沒聽真切這位一表人才的大人與你說的什麽話。”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神色複雜的方允墨,再仰頭向牽着他的手不放開的李乘玉問道:“小侯爺需要什麽?”
李乘玉半點不思索地答:“你。”
他說着仔細看向顧未辭,眉心又緊蹙起來:“你怎麽又清瘦了些?執墨沒聽我話守着你路上慢些走、休息好些麽?”
“你這是,不希望我早些回來麽?”顧未辭笑着反問。
“怎麽會。你不在,我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的。”李乘玉答得認真。
看樣子仍是想與李乘玉說上兩句話的方允墨也被何大人強硬地拉走了。
李乘玉不管旁人,只急着問顧未辭:“你不是三月中方才能回京麽?提前十幾日,路上是不是走得急?”
“不急。祭祖之後家中無事,夏州又無合适的溫泉,我爹也想我早些痊愈,便讓我上京了。”顧未辭道,“到了府中,秉忠叔說上巳節太子開宴,你在東宮,我想着左右無事,便來了。倒是沒想到這麽湊巧,又見到有人仰慕小侯爺的場面了。”
李乘玉心思根本不在這件事上,倒是面色凝重地把顧未辭的雙手合在自己手中,認真道:“阿眷,我想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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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