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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次日天光大亮,他悠悠轉醒,睜開眼便看到面前放大的小麥色臉盤子,沙聲道:“大兄弟,幹什麽?”

大爺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他,“我的妻子快回來了。”

他困意濃厚地嘟哝道:“回來就回來,關我什麽事。”

難得的,大爺并不為他的怠慢生氣,反而耐着性子提醒,“我們之間的’約定‘。”

淩莘頃刻清醒過來,對了,他還有“任務”未完成。

“等我一下。”他利索起身披衣穿鞋,三兩下便洗漱妥當,招呼大爺出門,“走。”

大爺望着他大搖大擺的背影,罕見地露出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淩莘回頭。

大爺馬上藏起表情,面無表情道:“怎麽了?”

淩莘認真問:“你喜歡粗暴直接還是委婉溫和的方式?”

大爺皺起眉,都是什麽跟什麽?

“我要速戰速決。”大爺不假思索道。

淩莘打了一個響指,“沒問題。”

二層小土樓。

案後,淩莘提筆,靜氣凝思片刻,揮毫落紙,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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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在桌邊喝茶等候,眼中暗藏期待地不住眺望淩莘方向。

良久,淩莘雙手舉着一張紙過來。

大爺不動聲色,接過的手卻異常迫切。

然而……

大爺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幾道鬼畫符,不敢置信,“這是什麽?”

淩莘羞澀一笑,“我寫的勾引大計。”

大爺:“……”他沒讀過書不代表他沒見過文字。

他将紙甩回給淩莘,“念。”

淩莘捧起紙,“在這個錦繡年代,我們有各種各樣的需求,譬如生理需求啦,情感需求啦……”

大爺打斷他,“挑重點。”

淩莘不甘不願跳過前面大段大段的引子,“首先,我們要俘獲女子芳心,應該從兩個方面下手,一個是行為,一個是才情。”

大爺不明,“行為是何種行為?”

淩莘一本正經道:“就是平日的行為舉止。你必須能吸引她才能打動她。”

大爺沉思,“她喜歡弱不禁風的男子……”

淩莘糾正,“那不叫弱不禁風,是風度翩翩,譬如我這樣。”

大爺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倒沒有反駁。

淩莘摸着下巴,打量他道:“我們第一個任務是——把你打造成一名風度翩翩的——像我一樣的美男子——”

大爺罵道:“無恥。”

淩莘佯怒,“怎麽跟老師說話的?”

大爺一哽,這小子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他不耐煩道:“你直接說應當如何去做。”

淩莘慢悠悠收起紙張,“不着急。我們先了解一下翩翩公子的必備要素。”

大爺皺眉道:“你的話我總是不甚明了。”

淩莘随口道:“你沒讀過書,聽不懂很正常。”

大爺陰恻恻道:“閉嘴,你再說話我就殺了你。”

淩莘立馬噤聲,走到大爺身後,讨好地替他捶肩揉背,“大兄弟,舒不舒服呀?”

大爺:“滾。”

淩莘麻溜滾了。

大爺:“……回來。”

淩莘邁小碎步回來,谄媚道:“兄弟有何吩咐?”

“翩翩公子的必備要素且說來聽聽。”

“當然是外形、氣質、涵養了。”淩莘信誓旦旦。

“如何做?”

“先從外形開始改變。”

大爺猶豫片刻,斷然道:“好。”

一個上午小土樓進進出出的人們絡繹不絕,劉老五扯過一個剛從小土樓出來的人,問道:“你們進去做什麽?”

“大爺叫我們送些東西進去。”

“是什麽?”

“花瓣之類的。”

劉老五納悶至極,大爺何時開始淨整些花裏胡哨沒用的物什了?

索性趁機去看一看。

他來到小土樓門前,徑直推開,直接走了進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大浴桶,水面浮着厚厚一層花瓣,桶內坐了一個人,面上敷着一層白白的東西,貌若鬼怪。

劉老五吓了一跳,試探地喊:“大爺?”

桶內的人冷冷淡淡瞟他一眼,“嗯。”

竟當真是大爺!

劉老五大吃一驚,“大爺,你何故搞成這副模樣?”

“關你屁事。”大爺愛理不理道。

前些日子被綁架來的青年撸着袖子從隔間走出來,見到他,咧嘴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笑眼彎彎,“大兄弟,一起來不?”

劉老五:“……”不必多問,可以肯定又是這青年搗鬼。

他轉頭看大爺,苦口婆心,“大爺,你可是吃了他的迷魂湯?這小子信不得啊!”

大爺絲毫不理解他的苦心,“滾。”

大爺一旦認定了死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劉老五嘆着氣走了。

洗完澡,淩莘正色打量大爺敷完面膜的臉,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似乎白了一些。

大爺不甚自在地別過臉,道:“還有什麽,一并使出來。”

淩莘從背後捧出一套衣物,狡黠一笑,“人靠衣裝馬靠鞍,換上。”

大爺一眼看破他的笑,“衣服哪兒來的?”

淩莘眨巴眨巴大眼睛,“拿的。”

大爺挑明,“偷了誰的?”

淩莘一臉無辜,“沒這回事。”

不遠處的小土屋裏,方芝元翻了半天衣櫃,喃喃自語,“怎會不見了呢……”

大爺換完衣裳出來,淩莘:“……”

大爺本就生得高大健壯,一身匪氣,現下這一身錦衣穿得不倫不類,活似偷了衣裳應該出現在通緝名單裏的汪洋大盜。

淩莘眨眨眼,“挺好看的。”

大爺扯扯發緊的領口,半信半疑,“當真?”

“當真,”淩莘生怕他不信,“簡直就是風流倜傥貌比潘安上至八十歲老奶奶下至十八歲小姑娘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過還是脫了吧。”

大爺:“……哼。”他就知道。

外形計劃尚在初級階段便宣告失敗。

第二計“氣質”啓動。

淩莘摸出不知道哪兒撿來的一根一臂長的小木棍,“啪”地打在大爺腿上,無視大爺兇狠的眼神,嚴肅道:“擡頭挺胸,不準張開腿,不雅觀。”

大爺狠狠道:“你想死是不是?”

淩莘吐出兩個字,“氣質。”

大爺:“……哼。”起身出門。

淩莘跟在後面碎碎念,“行有行相坐有坐姿,你步子邁這麽大成何體統……”

大爺走得越發快了,迎面與一小孩兒相撞,他穩穩扶住小孩兒,兇惡道:“你想死是不是?”

小孩兒怯怯地喚道:“大爺好。”

淩莘唠唠叨叨道:“眼神不要這麽兇,溫柔一些,來,跟我學。”

他把小孩兒從大爺手裏奪過來,俯身和小孩兒對視,溫溫柔柔道:“你想死是不是?”

小孩兒一愣,哇的大哭起來。

“吶,”淩莘仰頭,“眼神要柔,聲音要輕,就像我剛剛那樣。”

大爺:“……”他突然懷疑起自己相信這小子的選擇是否正确。

“你在耍我,我要殺了你。”大爺篤定道。

眼見大爺拳頭握緊,淩莘慌忙道:“沒有氣質也不要緊。”

“沒有涵養也可以?”大爺威脅地眯起眼睛。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淩莘點頭如搗蒜。

大爺冷哼一聲,“那麽我要如何讨她歡心?”

淩莘舉起小拳頭,“我們從才情入手罷。”

“何解?”

“沒有人不欣賞才華橫溢才高八鬥的才子,當然了,你想要才華橫溢才高八鬥困難了點,我們不如先從最簡單的入手。”

“譬如?”

***

書房中。

大爺鐵青着臉看着面前小山般高的書冊,“你要我今夜背完?”

淩莘偷看一眼他的臉色,小聲道:“背一半?”

大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雙手環胸,“你背給我看看。”

淩莘幹巴巴笑了一下,“那就背一首?”

“哪一首?”

淩莘搖頭晃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大爺依言複誦一遍,問道:“何意?”

淩莘思考片刻,一本正經道:“月光像地上的霜,看到月亮就情不自禁思念故鄉。”

大爺狐疑道:“當真?”

淩莘穩重點頭,“當然。”

大爺道:“我不相信你。”

淩莘滿臉傷心,“你為何不相信我?”

大爺冷笑不語。

相處這些時日,他還不清楚這小子是何等滑頭、何等熱衷胡言亂語麽。只是有一言他不得不承認,沒有人不欣賞學富五車的才子。

他随手拿過一本書冊翻開,正欲念,突然停滞,指着第一個字問淩莘,“這是何字?”

淩莘湊過去一看,眨巴眨巴眼睛,“不會。”

兩人大眼瞪小眼。

“才情”計劃徹底泡湯。

只剩最後一計了。

淩莘咬牙,“看來我們只能使出美□□惑。”

“什麽?!”大爺疑心自己聽錯了。

淩莘道:“別人的本事你學不來,不如盡情發揮自己的優勢。”

大爺道:“我有何優勢?”

淩莘拍拍他結實的手臂,眉飛色舞,“你有身材啊。”

大爺皺眉,驀地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下一瞬,淩莘以相當自然的語氣說道:“脫衣服。”

大爺不明,“為何?”

淩莘一臉正色道:“我們要把你的□□展示出來,讓你那漂亮的胸肌,美好的腹肌完全有用武之地,俗話說得好,男人不帥,女人不愛。”

大爺:“???”

淩莘上手便扒掉他的衣裳,露出他精壯威猛的上半身,背上還纏着繃帶,裸露的肌膚上殘留着幾道昨夜打鬥留下的傷痕,帶來一種別樣的美感。

衣服一脫,大爺也不扭捏了,大大方方道:“如何做?”

以他們漠北男子直接了當的性子,這樣一般仿若孔雀開屏般的求偶方式的确最适合他們。

淩莘拍拍他的二頭肌,滿臉豔羨,險些沒流下口水,“怎麽練的?”

大爺漫不經心道:“練武練出來的。”

淩莘脫口而出,“教我。”

“什麽?”大爺挑眉。

“說錯了,”淩莘一抹嘴,擦掉口水,“我們開始罷。”

“第一招,大鵬展翅。”淩莘做了個大鵬展翅的動作,模樣頗滑稽。

大爺一愣,眼中笑意一閃而過。

他也不多言,依樣畫葫蘆做出來,一身肌肉雄姿英發勇猛非凡,充滿男性力量,目光銳利,如同一只真正的雄鷹。

相對比之下,淩莘猶如雄鷹面前束手待捕的小雞。

大爺望着蹲在角落的淩莘,納悶道:“你怎麽了?”

淩莘垂頭喪氣,“我受到了非人的打擊。”

大爺罕見地安慰道:“你本就比較糟糕。”

淩莘大怒,跳起來,“我和你拼了。”目光觸及大爺健壯的體魄,頓時一蔫,嘟哝道:“第二招,穿上衣服。”

大爺皺眉,“你的招式為何都如此奇怪?”

淩莘嘆了一口氣,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們的目的在于吸引你家老大,不在于練武。”

大爺被說服了,三兩下穿好衣裳。

淩莘搖頭,“不對,不是這樣。”

大爺便又試了幾次,淩莘仍是搖頭。

大爺不耐煩道:“你來!”

他本來想表達的意思便是“有本事你來”,不料,淩莘把此言當真了。

他走到大爺面前,接過大爺的衣裳。

大爺怔了怔,今日第一回提起認真的心思仔仔細細看着他如何去做。

他抖抖衣裳,示意大爺手伸入袖中,提起衣裳,布料一寸一寸滑過大爺的肌膚,經過了有力的小臂,粗壯的上臂,到達鎖骨。

他垂下眼,系上衣帶,白皙的雙手與大爺小麥色的皮膚形成強烈對比。

大爺本應該嘲笑他主意幼稚,卻不知為何,目光炯炯盯着他,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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