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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半時分，整座寨子驟然燈火通明熱鬧起來。

淩莘被驚醒了，揉着眼睛起床，“發生什麽事了？”

方芝元走到窗邊看了一會兒，回來道：“好像是大當家回來了。”

淩莘困倦地翻了一個身，“與我們無關，睡罷。”

方芝元爬上床，細心替他掖好被角方才躺下。

隔日，日上三竿。

淩莘蹲在地上同小孩兒搶玩具，興致盎然逗得小孩哇哇大哭。

劉老五朝他走來，“臭小子，老大找你。”

淩莘站起身，莫名道：“哪個老大？”

“當然是我們黑風寨的老大。”劉老五沒好氣道。

随他去的路上，淩莘忐忑問道：“你們老大會不會一言不合砍人？”

劉老五非常肯定，“會！”

淩莘苦着臉，“□□有沒有用？”

劉老五更加肯定，“有用！只是……”他鄙夷地掃了他一眼，“你不行。”

淩莘一點也不惱，涼涼道：“你們大爺都承認大當家喜歡我這一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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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劉老五氣急。

正說着，書房到了。

劉老五留在屋外，由淩莘獨自一人進去。

淩莘推開門，與正好出來的大爺迎面碰上。

盡管周老大回來，大爺面上卻沒有高興之色，他淡淡瞥了瞥淩莘，“二娘找你，進去罷。”

淩莘輕手輕腳進門，座上一名坐姿豪邁奔放，年齡約二十餘歲的年輕女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女子放下大茶碗，他這才得以窺見真容。

女子目光冷厲，面容俊俏，常年馬匹生涯致使風霜在她的面貌上留下些許痕跡，卻另有一番獨特韻味。

好一位氣質特殊的美人。

他吃驚地瞪圓眼睛。

這麽漂亮的長相在大漠中難得一見，他宣布，他和她的土匪小弟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女子擡眼與他對視的瞬間，眼睛微微一亮，對他揚起一絲充滿善意的微笑，聲音略顯粗啞，“坐。”

淩莘忸怩着坐下，自從來到大漠，他就再也沒同女孩說過話，他現在好害羞啊。

女子極生疏地放緩聲音，企圖盡最大限度展現出溫和一面，“你來了幾日？”

淩莘羞澀道：“好幾日。”

“有幾日？”

“有幾日。”

“是幾日？”

“是幾日。”

……

一輪廢話下來，女子很快轉移話題，“我聽聞你殺了落山寨的大當家。”

淩莘腼腆道：“我沒殺，是閻王把他殺了，阿門。”

邊說着，他邊畫了一個十字。

古語有雲，閻王要人三更死，留不到五更，所以是閻王爺殺了人，與他無關。

女子挑眉，“那麽不是你救了我的夫君？”

淩莘一本正經道：“神救世人。”

女子淡定地喝一口茶，“我不信神，只信人。你可有興趣留下來。”

淩莘言辭铿锵有力，“好男兒志在四方。”

“我的財物你也有份。”

淩莘垂下眼，神情悲憫，“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女子笑，“你是君子？”

淩莘誠懇道：“我可以是。”

開什麽玩笑，打死他都不去當土匪！

女子也不惱，悠悠道：“你可知我要你留下來做什麽？”

淩莘随口一說，“我賣藝不賣身。”

女子忽而一笑，面容明媚，“若是我硬要你賣呢？”

淩莘驚詫，“我好佩服你，你好有眼光。”

女子垂下眼含笑道：“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他出來後，一只大手将他拽到一邊，劈頭蓋臉便問：“二娘與你說了什麽？”

他一臉高深莫測負手道：“她想拉攏我。”

大爺狐疑道：“你有何用處？”

淩莘仰天長嘆，“長得太帥也是一種煩惱。”

大爺：“滾。”

他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忙問大爺，“我們的勾引大計有沒有成功了？”

大爺的神情變得一言難盡，似是難以啓齒不堪回首。

二娘回來後，不知從何人處聽說他二人行為，料想是劉老五洩漏的，該死的劉老五！二娘笑了他足足一刻鐘，笑得他擡不起頭。

他惱羞成怒低吼道：“狗屁勾引！不知道你說些什麽！”

淩莘納悶道：“我教你的壓箱軸兩招沒用上？”

大爺好似想到什麽，眼神忽的飄忽起來，無論如何就是不看他，含糊其辭道：“用不上。”

淩莘鼓舞道：“你去用，保管你下一秒就恢複寵愛。”

大爺沒有理會他的鼓勵，沉默須臾，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今晚來我房中一趟。”

說完便走了。

淩莘望着他的背影，摸摸下巴，他為了跟他周旋可是下了不少苦功夫，生存艱難啊！還是方老兄好，相處之間不必擔心小命不保，對了，這兩天怎麽總是看不見他。

他拐回小屋，方芝元坐在屋內，背對着門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些什麽，聽到開門聲，稍顯慌張地把什麽東西往胸口內一揣，神色略不自然地回頭。

“你回來了。”看到是淩莘，他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

淩莘好奇問道：“你在搗鼓些什麽？”

方芝元神神秘秘招呼他過來，他好奇地走上去。

方芝元從懷裏掏出一片小紙包，勾勾他的衣袖，他默契地低下頭将耳朵湊到方芝元唇邊，方芝元用氣音說：“這是瀉藥。”

淩莘驚奇道：“哪兒來的？”

方芝元微微一笑，“我自他們老大房裏偷出來的。”

淩莘興奮不已，“我們可以——”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下瀉藥！”

二更時分，月夜清幽。

兩道人影偷偷摸摸摸入廚房，廚房只亮了一盞昏暗的小燈，竈上正徐徐溫着一壺酒，柴火時不時噼裏啪啦冒出火星，在黑夜中異常清楚。

稍矮的人影再一次确認，“這是門衛的酒？”

高一些的人影篤定道：“我觀察了兩夜，是他們的酒。”

矮一些的人影輕輕掀開酒蓋，高一些的人影從袖中取出薄薄的一片小紙片打開，矮一些的人影接過，把白色粉末倒進酒壺中，無色無味的粉末迅速融化在酒中。

矮一些的人影低聲道：“好了。”

兩人火速溜出門，經過一條小徑，兩名巡邏人發現他們的蹤跡，燈籠舉向這邊，喝道：“誰？”

淩莘鎮定自若，“我出來替大爺拿些東西。”

兩名巡邏人認出，此人正是近日大爺面前的大紅人，揮揮手道：“你們走罷。”

淩莘歡歡喜喜拽了方芝元轉身回小屋。

他沒想到大爺的名頭那麽好用，不愧是黑風寨大當家的夫君。

巡邏人盯着二人回去的背影，感嘆，“就是這家夥最近把我們寨子折騰得雞飛狗跳。”

“誰讓大爺器重他。”其中一人酸溜溜道。

回到小屋中，方芝元捋一捋道：“後門守夜有兩人，他們三更喝完酒就會跑茅房，趁他們去茅房期間，我們從後面那條小路逃出去。”

“哪條？”淩莘問道，“樊亮屋門前那條路？會不會太冒險？”

方芝元愁眉苦臉道：“我觀察過，樊亮夜間淺眠，那裏的巡夜人最少，也最容易逃出去。”

淩莘贊許地拍拍方芝元的肩頭，“好兄弟，不枉我一直都那麽認同你的聰明才智。”

兩人飛快收拾行囊，一人背一個大包袱出門，房門緊閉的屋內空蕩蕩，連燭臺都不見了。

路經二層小土樓門前，裏頭仍然亮着燈，想來大爺還未安寝。

淩莘指引着方芝元先過去，方芝元貓着腰，一步步小心翼翼邁過去，順利走到另一頭。

緊跟着他也學方芝元貓着腰，一步步走過去。

走到小土樓門前，門吱呀開了。

大爺站在門內，居高臨下問道：“你為何來得這麽晚？”

淩莘身體一僵，念及另一頭的方芝元，立刻直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大爺面前，拉着他往屋內走，“我來晚了，自罰三杯，自罰三杯哈。”走進門內時，後擡起一條腿火速把門踹上。

大爺倒是沒甩開他，二人進了屋。

好險，幸好沒發現方芝元。

大爺直勾勾凝視他背上的大包袱，“你想去哪裏？”

淩莘神色自若，“我搬過來同你一起住。”

大爺冷笑，斷定道：“你想逃跑。”

淩莘鎮定地從包袱裏摸啊摸，摸出一對燭臺，“我都說了要搬過來跟你一起住，自備燈火，看到沒。”

大爺：“……”

“你還帶了什麽？”大爺開始半信半疑。

淩莘又伸手進包袱摸啊摸，摸出一塊床簾，振振有詞道：“我自備床上用品。”

大爺試圖奪過包袱，“我看看你小子還帶了什麽過來。”

淩莘當即抱住包袱，不讓他動，“沒什麽，都是些日常生活用品。”

大爺更要搶過來看看。

眼看包袱的布扯得發緊，即将撕裂，淩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在大爺臉上親了一口，“我喜歡你。”

大爺一怔，手不由自主松開，說時遲那時快，淩莘将包袱朝窗外一扔，“咚”的一下，好似砸中什麽，只聽到“哎呀”一聲。

大爺怔愣半晌，“我不喜歡你。”

淩莘傷心道：“感情不由人，我也控制不住。”

大爺禁不住懷疑，“你真的喜歡我？”

淩莘長嘆，“從見你的的一面開始，我就被你雄姿英發的身姿迷倒，被你英勇無畏的性格傾倒，”他偷看大爺，見他聽得認真，便只好繼續道：“我沒有一天不在暗地裏觀察你，注意你，我對你的愛，就像魚離不開水，鳥離不開天，人離不開食，我離不開錢……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你，你就是我的空氣，我的寶貝，我永恒的摯愛。”

忽略掉心底深處的歡喜，他皺眉強調道：“我不喜歡你。”

淩莘佯裝抹淚，“你不喜歡我，為何還要我晚上過來找你？”

大爺難得解釋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了讓你再教我兩招，白日人多眼雜，難免有不實傳言，所以才晚上尋你過來。”

淩莘哇的大哭起來，邊哭邊道：“我出去透透氣。”

大爺望着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揮去心底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淩莘疾步走到小土樓旁邊，把窗下偷聽的方芝元揪過來，壓低聲，“走了。”

“好。”方芝元意猶未盡應道。

兩人一路東躲西藏，艱難來到後門，後門已空無一人，方芝元驚嘆，“這瀉藥好生厲害，料想這幾人不會那麽快回來了。”

“快走。”淩莘催促。

夜色下，兩人宛若一對出籠的鳥兒，飛奔向大漠深處，飛奔向久違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