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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聲嬌叱自重重回廊轉角後響起,“把他抓起來!”
一道纖瘦的身影自回廊轉角後匆匆出來,身後跟着數十名護院。
護院們聞聲團團将門口圍住,其中兩人一左一右上前鉗制住青年。
蘇白芷大步邁向蘇雪琅,神色不無擔憂,“哥哥,你可有受傷?”
蘇雪琅微微皺起眉頭,“你為何過來?”
“哥哥,我聽聞你院內這幾日都有賊子上門,料想今日應當也不會落空,便帶了人前來……”
蘇雪琅打斷她的話,“我院子裏的事,你無需插手。”
蘇白芷一愣,飛快揮去心底一縷隐隐約約升起的傷心,憂心忡忡道:“哥哥,我知你心地善良,只是不能放任他……”
蘇雪琅以不容辯駁的語氣,冷漠道:“夠了,你回去歇息。”
管到他院子裏,手未免伸得太長了些。
蘇白芷咬着唇,垂下頭一聲不吭,固執着不肯罷休。
氣氛就此僵硬。
二位小主子起沖突,護院們大氣不敢出,紛紛立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
青年嗅到這兩兄妹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息,眨巴眨巴眼睛,興高采烈提議道:“要不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商量?”
不合好啊,不合他才有機會挑撥離間,不必被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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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理會他。
青年撇撇嘴。
片刻,蘇雪琅開口,打破氣氛,“把他關到柴房,明日再做定奪。”
蘇白芷眼眸一亮,指使護院,“聽到大公子的吩咐了嗎,把他關進柴房,明日再做定奪。”
“是!”護院們齊聲應道。
青年臉一垮,“有話好好說……”
怎麽能動不動關人。
***
“進去。”護院在背後推了一把,快速阖上門,上了鎖。
青年一個踉跄,險些向前摔倒。
他揉了揉被抓得發疼的手臂,埋怨道:“有沒有必要那麽粗魯。”
柴房門窗緊閉,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他在屋中轉悠一圈,時不時嗑到這兒撞到那兒,他吸着冷氣摸摸撞疼的膝蓋,尋思黑暗裏被關一晚上也不是辦法。
他便摸索着走到門邊,敲響門。
門外許久沒人回應,想來護院都走了。
他索性大聲呼喊,“有人嗎!來人啊!”
喊了好半天,好不容易,門外來了個人,粗聲粗氣道:“什麽事?”
有人!
他心中一喜,也不計較來人的語氣惡劣了,高興道:“我有事求見小姐。”
想了想,他補充道:“事關你們大公子。”
來人嗤笑出聲,“就憑你也想見我們大小姐?”
來人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個傻子。”
說罷,揚長而去,任青年喊破嗓子也沒人再應答。
此名來人是先前捉拿他的護院之一,回去同兄弟們搬弄此番對話,這番話不知怎的傳到了一名路過的小管事耳裏,小管事向妻子随口提起,不曾想妻子與蘇白芷貼身侍女是無話不談的手帕交。
燭火熒熒,銅鏡倒映出一張清麗的臉龐。
貼身侍女一邊解下珠釵頭飾,一邊猶豫着向蘇白芷回禀,“小姐,那名竊賊自稱有事求見,事關大公子。”
蘇白芷面上訝異一閃而過,想了想,溫和笑道:“這賊子真是滿口胡言,不必理會。”
“是,小姐。”侍女專心手頭上的動作,小心翼翼,避免扯傷青絲。
***
喊破喉嚨也沒人應。
青年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不顧地上髒污,出神地望着頭頂黑暗。
好想喝水,好想吃東西……
這時候他理應又渴又餓了……
門外驟然出現火光。
他趕緊爬起來,順着火光方向戳破窗紙。
只見先前逮他的那名小姐帶着幾個丫鬟正提着燈籠向這邊走來。
蘇白芷在門前站定,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說的與我哥哥相幹的是什麽事?”
隔着門,他神秘兮兮道:“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蘇白芷淡淡命令道:“說。”
此刻神态間的威嚴頗神似蘇雪琅,語氣更是如出一轍。
青年猛搖頭,想起她看不到,便停下來,口中堅持道:“不說。”
蘇白芷眸光一瞥,屏退左右侍女,“下去。”
侍女們應道:“是。”
“現在可以說了。”蘇白芷提醒道。
青年輕咳一聲,扔出一道驚雷般的消息,“我是你哥哥心上人的哥哥。”
蘇白芷呆滞一瞬,一時間還無法完全消化這句話的內容。
青年緊跟着抛出第二道驚雷,“你哥哥同我妹妹吵架了。”
蘇白芷思緒正混亂,不由得跟着青年所言而思考,“為何吵架?”
“這不重要,”青年一臉嚴肅,“重要的是,我替我妹妹來聲讨他,讓你們關起來了。”
蘇白芷洞察力甚是敏銳,捕捉到他行為上的漏洞,“既然正如你所言,他為何前面三翻五回攆你出府,你又為何總是夜半出現?”
青年眨了眨眼,放慢語速,“是這樣的,你哥哥開門讓我進來的,否則我一介手無寸鐵之力的普通人怎麽能進得來呢?剛剛你也看到了,我面對你們的捉拿,一點也沒有還手之力。至于我總是夜半出現,概因你哥哥不打算讓大家知道我妹妹的存在。”
蘇白芷狐疑道:“那他為何攆你出去?”
青年一本正經,“我們在關于我妹妹的事情上起了争執,他一氣之下就攆我出去了。”
蘇白芷蹙眉,“你說謊。”
她的哥哥冷靜自持,從來不會意氣用事。
青年信誓旦旦道:“真的,你知道,陷入愛河裏的人總是會感情用事,這很常見。”
蘇白芷遲疑了,她沒見過感情用事的哥哥,若真如他所言……
“你有何證據?”
青年認真想了想,道:“沒有。”
蘇白芷抿唇,“你果然在說謊。”
“但是我知道你哥哥許多事。”
“什麽事?”
“你哥哥的私事你也要打聽?”青年反問。
蘇白芷再度輕蹙眉頭,不悅道:“哥哥的事便是我的事。”
“好罷,”青年妥協,“我知道你前段時間打濕了你哥哥的畫。”
蘇白芷驚詫,此事只有她與哥哥還有當時的下人知道,這個賊子怎麽會曉得?
蘇府下人嘴嚴,料想不會把事情外傳。
“誰告訴你的?”
青年洋洋得意,“你的哥哥。”
“不可能。”蘇白芷矢口否認。
她的哥哥不是搬弄是非的人,更遑論對外人提起他們府中事。
青年大大咧咧道:“我都說了,我妹妹是你哥哥的心上人,你哥哥有什麽事都對我妹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天倒的那杯茶,導致他現在身上還有茶味。
為了加深可信度,青年又道:“不信你可以去問你哥哥。”
蘇白芷當即轉身,卻遲疑了,哥哥一定不會與她講這般私密之事,再者若果真有這樣一件事,哥哥會不會怪她破壞他的好事?
畢竟是她執意要拿下此人的。
怪道哥哥不願将此人送官……
這樣一想,她心下又有些惴惴不安,心裏對他所言已是信了五六分,只是礙于沒有證據,得不到證實而仍存在半信半疑。
她回轉身,吩咐左右侍女,“給他開門。”
侍女掏出早已備好的鑰匙,打開門。
随着門緩緩敞開,一名長身玉立的青年漸漸出現在門後。
蘇白芷微微一怔,方才沒看清,如今才發現,這個“賊子”竟然如此年輕,生得甚是俊俏,一雙眼睛清澈又明亮,倒不似那等偷雞摸狗的賊子了。
“你走罷。”她開口道。
青年歡喜作揖,“多謝。”
從小到大養出來的良好的禮儀修養使得她不得不回禮,“客氣了。”
青年喜滋滋離去,背影歡欣得差點蹦跳起來。
蘇白芷輕輕嘆了一口氣,寧放錯,勿殺錯啊。
次日,蘇雪琅自下人口中得知蘇白芷把人放走了,倒也沒說什麽,此事便算揭過去了。
夜間,他回到書房,毫不意外地在書房中看到青年。
青年正左手一杯冷茶,右手一塊糕點,吃得正香。
看到他進來,青年大大方方打招呼,“嗨,又見面了。”
他無視青年,來到案後坐下,點燃燈盞,翻起案上書冊來。
“你找什麽?”
青年好奇地湊過來。
他不答。
青年又東張西望,“你的下人去哪裏了?”
晚上這個家夥總是獨來獨往,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研磨起墨,提筆寫字。
青年恍然大悟,“你爹給你的功課沒做完是不是?”
他仍然不答,埋頭寫着。
青年笑嘻嘻道:“我以前也喜歡臨時抱佛腳,趕作業趕到通宵,尤其是寒暑假時候,後來上大學趕論文……”
青年口中碎碎念的某些詞彙甚是陌生,聞所未聞。
蘇雪琅聽得半懂,但是也不語,由着青年講。
青年說累了,轉身去拿起一幅畫,嘀嘀咕咕展開,“我都說了我懂畫,你還不信。看,這幅畫畫的是春天,表達了畫家對春天的歡喜之情。”
蘇雪琅瞅一眼,那是一幅冬日梅花圖。
青年又拿起另一幅畫,“這幅畫的是什麽,讓我瞧一瞧。哦,原來是小鳥騰飛。”
蘇雪琅又瞅一眼,這是一幅大雁南飛圖。
青年再拿起一幅畫,展開,紙質微微泛黃,略有些陳舊了,畫風稍顯稚嫩,落款卻已頗具風骨,他随口道:“看得出來這幅畫表達了畫者思念之情。”
蘇雪琅擡眼,那是他幼年時畫的母親。
他擱置筆,擡頭問他,“你叫何名?”
青年燦然一笑,“淩莘。”
燈火下青年的笑容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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