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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淩莘看到他,十分高興,“小韓公子,你怎麽來了?”

韓如秉道:“我路過此處,聽到有你的聲音,便進來看一看。”

淩莘龇牙咧嘴解釋道:“我受了傷,韓相收留我在這裏養傷。”

一提起傷口他就全身犯疼。

韓如秉巧妙探問:“聽說趙國公子走了?”

淩莘滿不在乎坦白,“他帶着我一起跑,跑到半路追兵追上來,給我來了一箭,我讓趙則別管我,趕緊跑,也不知道現在他們安全沒有。”

韓如秉了然,道:“我見淩兄弟氣色較差,心中甚為不解,原來背後竟有此緣由。”

随後,他又道:“趙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淩兄弟不必擔憂。”

淩莘笑了,“齊王巴不得他出事。”

韓如秉不甚贊同道:“齊王殘忍狠辣,心胸狹窄,弱小孩童亦不放過。”

淩莘驚異地瞅了他好幾眼,看不出來這家夥是幫理不幫親啊,聊着聊着,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你不是說不日回家?為什麽現在都沒走?”

韓如秉興致盎然道:“聽聞過兩日餘子便會入城,我等着拜訪他。”

“餘子是誰?”

此言一出,韓如秉猶如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

淩莘聽了一段,總結下來就是,餘子是當今世上地位崇高的名家大師,著作甚多,擅長辯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追随者入過江之鲫數不勝數,且主張有教無類,門下弟子三教九流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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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如秉道:“餘子這些年都在各國游說止戰,上一次來齊國,是十年前。”

淩莘興致缺缺,“你可得把握好機會。”

韓如秉神往道:“餘子入城後,我便求他收我為徒,我願侍奉他一輩子。”

淩莘接道:“要是他不願意……”

韓如秉眼眸暗淡下來,“那我便回家。”

淩莘鼓勵道:“你可以當韓相的謀士。”

韓如秉無奈一笑,“我現今尚不夠資格。”

淩莘擡起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安慰無須多言,他轉開話題,道:“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宣兒?”

韓如秉的話很出乎淩莘意料,“這幾日我在替你照拂她一二,她一切尚好。”

淩莘吃驚道:“你照顧她?韓施沒有說什麽?”他低聲喃喃,“難不成那晚沒成功?”

他還以為那晚韓施是從美人鄉裏頭爬出來,原來不是?

韓如秉道:“叔叔似乎一直不知道她住在府裏。”

這件事他亦不方便在叔叔面前多問,到底是長輩私事,他作為小輩怎好打聽。

淩莘無比納悶,這小姑娘沒有主動出擊?看起來也不像會坐以待斃的人啊。

他搭着侍女的手,“走,我們去宣兒那裏。”

匆匆邁着小碎步走到門口,他又回頭,對韓如秉道:“晚點咱們喝兩杯。”

韓如秉對他可謂是仁盡義至,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總得表示表示感謝。

韓如秉笑容如春風般和煦,眉眼溫潤如玉,“恭候淩兄弟大駕。”

淩莘笑嘻嘻轉頭跨出門。

不得不說,韓如秉是他見過最稱得上君子的人物,端方守禮,清雅含蓄,像一棵氣質脫俗的竹子,溫和謙遜,正直善良,從來不依仗韓施身份眼高于頂,輕視他人。

是一位值得深交的君子。

兩人沉默走到半路,淩莘忽而開口,“你不高興?”

侍女勉強笑道:“奴婢怎麽會不高興,能伺候公子歡喜都來不及。”

淩莘斜睨她,“你要是高興,怎麽不像小鳥一樣叽叽喳喳與我說話?”

侍女因年齡不大,性格又活潑開朗,加上郎情妾意,正是朦胧暧昧的時候,素日裏最是多話,叽叽喳喳講個不停。

方才顧忌韓如秉不出聲,現在只得兩人了,依舊不作聲,不是不高興是什麽。

侍女不滿道:“奴婢不是小鳥。”

淩莘哄道:“你不是小鳥,我是好吧?”

說着,他撅起嘴,瞪大眼睛,“啾啾、啾啾。”喊了兩聲。

甚是滑稽。

侍女“撲哧”笑了,臉上陰霾一掃而空。

淩莘又扮作小貓、小狗與她看,直逗得她樂不可支,她方才吞吞吐吐道:“那位宣兒姑娘,是你什麽人?”

淩莘恍然大悟,“你吃她的醋?”

侍女臉上出現茫然之色,“公子,奴婢聽不懂。”

淩莘笑了,“我和她是萍水相逢,沒有不可告人的交情。”

“可是,”侍女猶疑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秉公子為何稱替你照顧她?”

淩莘愉快道:“她是韓相的人,與我無關。”

侍女吃驚道:“韓相?可……”

韓相不是不近女色?

淩莘截住她的話頭,“你這麽在意她,是不是——”

她的小臉一紅,故作無知道:“什麽?”

淩莘笑而不語。

兩個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戳破這層窗紗紙。

陽光燦爛,微風柔和,天氣明媚得剛剛好。

——————

屋內,俏麗秀美的姑娘正支着下巴望着鏡中人發呆,外袍未穿,發髻未绾,懶梳妝,聽得敲門聲乍響,以為又是下人,問道:“何事?”

久違的朗朗男聲喚道:“宣兒。”

宣兒一喜,随即一慌,“莫要進來!”

淩莘聽到裏頭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持續好一會兒方停下來。

良久,宣兒打開門,露出一張美麗似春花的臉龐,喜笑顏開,“淩公子。”

侍女一時看呆了。

淩莘轉頭與她道:“你在門口等一會兒。”

侍女呆呆道:“好。”

淩莘跨步進門。

宣兒見他臉色蒼白,走路無力,不禁問道:“公子可是身體不适?不知找過郎中沒有?”

淩莘擺擺手,“每日都有換藥包紮。”

宣兒吃驚道:“換藥?”

她擔憂的視線在他身上來回移動,“是哪兒受傷了?”

淩莘略提了下趙則之事,末了,提醒道:“你最近不要惹怒韓施,我也要看他臉色過日子。”

宣兒體貼地攙扶他坐下,苦笑道:“奴家是想招惹亦沒機會,韓相國事繁忙要事纏身,常常見不到一回。”

淩莘詫異道:“你來了這麽多天,一次都沒機會接近他?”

宣兒無奈道:“現在外頭兩國交戰,韓相忙得不得了,奴家如何接近。”

淩莘沉吟,“也是,韓施本來就是大忙人,兩國打起來,他只會更忙,這時候使用美人計,反而容易引起反效果,讓他心煩。”

宣兒靜靜等待他下一步指示,爾後又聽他說道:“你繼續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等他什麽時候有空,再什麽時候去見他吧。”

宣兒遲疑道:“只是韓相現今連奴家在他家中都不甚清楚,奴家擅作主張住進來這許多天……”

淩莘笑道:“誰跟你說的?”

宣兒毫不猶豫将名字供出來,“秉公子。”

淩莘耐心給她分析,“韓府全是韓施的下人,你說他第一天不清楚就算了,後面這麽多天他還不清楚,就是白當這個家主。他這幾天都不理你是不是?他根本忙到沒空理你,在國家大事面前,住進他府上的你微不足道,沒必要抽出寶貴時間處理你,你等着,等他有空了,他自然會召見你。”

宣兒半信半疑道:“奴家這幾日瞧着府上下人也沒什麽異常,還道是秉公子有所安排。”

淩莘摸下巴道:“韓如秉在韓施府上沒有一手遮天的能耐,但是這其中肯定也有韓如秉的手筆,要不然你的日子不會那麽輕松。”

“若不是公子替奴家贖身,奴家如今尚在樓裏……”宣兒驟然低落,話說不下去了。

淩莘敷衍安慰道:“好日子還在後頭。”

他站起身道:“我走了。”

他心中到底是惦念着門口的小姑娘,擔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太久,小姑娘又得吃醋。

宣兒依依不舍道:“公子怎麽這般着急?”

她一個人在屋裏悶得不行,又不敢随意出門,好不容易公子露面,卻講沒兩句,說走就走。

淩莘甜蜜一笑,“有人在等我,我不願意讓她久等。”

宣兒愕然道:“是誰?”想了想,她驚訝道:“是——”

淩莘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噓——別讓她知道。”

宣兒神色複雜地目送淩莘與那侍女的背影出了門。

淩莘望着侍女興高采烈的模樣,失笑道:“有什麽好高興的?”

侍女驚嘆道:“她生得好美,我從未見過這樣美的姑娘。”

淩莘訝異道:“你沒見過?”

侍女點頭,“嗯。”

淩莘笑眯眯道:“怎麽沒見過,我面前不就有一位?”

侍女一愣,随後兩頰生暈,“公子胡說什麽呢。”

淩莘哈哈大笑,扯動傷口,臉色頓時蒼白幾分,身影一晃,險些站不穩。

侍女心急火燎地攙扶他回屋休息。

夜涼如水,明月低懸,宛若白玉圓盤,伸手即可觸摸。

淩莘慢悠悠來到偏廳花園,韓如秉早已在亭中等候多時。

二人一見面,異口同聲,“你來早了。”

“你來晚了。”

淩莘耍賴道:“哪裏晚了?”

韓如秉念在他是傷者的份上,不與他計較,置之一笑,“酒已備好,只差淩兄。”

淩莘捂着傷處走進亭子,慢吞吞席地而坐,生怕傷口不慎裂開。

韓如秉倒是少有的懶散,手執一壺酒,支起一只手撐着腦袋,斜躺地上,對淩莘道:“這些酒随便喝。”

淩莘看到案上擺了滿滿當當的酒壺,巴掌大小,幾口一瓶,便笑道:“喝完都不用如廁。”

韓如秉笑道:“酒無需醉人。”

淩莘指着月亮道:“有這明月當下酒菜,人自醉在美景裏。”

韓如秉仰頭飲一大口,衣襟微松散,喉結随吞咽上下滑動。

淩莘驀然想起那天調戲他一事,低聲笑了。

韓如秉問道:“有何可笑?”

淩莘實誠說:“我那日摸你……”

韓如秉羞赧,“莫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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