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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驚鴻斜勾着一邊嘴角,拖着痞懶的調子說:“談愛就俗了。”
賀霖低頭笑了聲:“是,這個時代不興談愛,容易被罵。咱們這些人就更不适合說了,做人不能太貪,要了錢和權,哪還能要別的。”
周驚鴻沒再說話,背靠着座椅,疲憊地阖上了雙目。
他昨天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海城,晚上十點多才落地機場,出了機場又趕去國會廳赴一場酒局,一點多才回到他在海城的公寓休息,早上五點坐車趕來影視城,現在又急忙坐着飛機去海城。
身心皆疲。
賀霖看得出他很累,低聲說:“睡吧,在飛機上能睡就趕緊睡會兒。晚上還得回京,明天又要忙一天。”
兩個大男人,沒有什麽溫情的閑話可聊。
周驚鴻閉着眼休息,賀霖拿出平板看電影。
突然周驚鴻睜開眼,問道:“她知道我的情況嗎?”
賀霖摘下耳機,偏頭看他:“你跟她說過沒?
周驚鴻淡聲道:“沒說,怕吓到她。”
賀霖:“你沒說,那她應該不知道,私下裏我和她沒說過話。”
周驚鴻拍了下他肩:“不用那麽避諱。”
賀霖解釋:“倒也不是避諱,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周驚鴻輕笑:“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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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霖搗了下他胸膛:“你大爺的,試探我呢?”
周驚鴻笑而不語,淺淺地勾起點嘴角,桃花眼微眯,一身痞野浪蕩勁兒,特別的欲,也特別的撩。
賀霖最看不得他這幅樣子,主要是太欲太勾人了。
“操,你別這樣笑,笑得老子心慌!”
周驚鴻笑得越發痞浪:“是心慌還是心癢?”
“日你大爺!”賀霖低下頭,做出一副找東西的樣子,“我他媽刀呢!”
周驚鴻大手扣住他後頸,把他往下壓:“你刀在我褲I裆。”
-
“我草!”
衛生間裏突然傳來米露一聲高昂的國粹。
奚沅正在疊衣服,被她尖銳的喊聲吓了一跳,慌忙看向衛生間半掩着的門:“怎麽了?”
“群通知,奚奚你快看劇組群通知!”說着話,米露已經從衛生間跑了出來。
奚沅慢悠悠拿起手機,還沒來得及解鎖屏幕,米露已經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手機伸到了她面前。
“咱們這部戲停拍了!”
奚沅看到了群裏置頂的消息,發出消息的人正是總導演賀霖,兩分鐘前剛發的。
他只說了暫停拍攝,但沒說要停多久,也沒說什麽時候恢複拍攝。
米露收回手機,切換到劇組助理群,其實也就是一個私人小群,群裏總共五個人。
平時他們幾個會在群裏聊一聊該劇的進展,或者預測一下上星劇,以及吐槽一下剛上映的圈錢爛劇。
今天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群裏卻毫無動靜。
感覺有點不對勁,然而她也沒功夫多想,着急忙慌發了出去。
【咋回事啊,怎麽突然停拍了?】
發完,她轉臉看向奚沅:“我們現在怎麽辦?”
奚沅說:“打電話問虹姐吧。”
米露急忙給丁虹打電話,打了兩次,丁虹才接聽。
電話一接通,她便急切地說道:“虹姐,我們這部宮鬥戲停拍了。”
丁虹那邊正在跟人說話,随意嗯了聲,隔了一會兒才回:“我已經知道了。你訂張機票,帶着奚沅回來。”
米露問:“今天晚上就回嗎?”
丁虹:“對。”
挂斷電話後,米露快速訂了兩張晚上九點回京北的機票。
訂完票,她看了眼時間,才三點多,時間還很充足。
于是她笑着提議:“反正還早,要不然咱們去吃火鍋吧。”
“好啊。”奚沅笑着答應。
收拾完東西,兩人手挽着手出門,卻在電梯裏遇見了同劇組的另一個女t演員,苗萱。
奚沅在片場與她見過幾面,但沒說過話。
米露與她說過話,笑着同她打招呼:“苗老師好。”
苗萱點了點頭:“你好。”
出了電梯,苗萱快速走在前面,羊皮高跟靴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嗒嗒嗒”的清脆聲。
奚沅和米露跟在後面,兩人剛走出酒店門,便看到苗萱坐進了一輛霸氣豪華的加長版勞斯萊斯幻影車裏。
在那輛貴氣逼人的幻影揚長而去後,米露才壓抑着嗓門爆出一句國粹。
雖然這種事在娛樂圈屢見不鮮,都稱不上是新聞,但還是讓她狠狠地震驚了一把。
接着她嘆了口氣:“唉。”
緊跟着是另一道悠長低迷的嘆息聲:“唉——”
奚沅和米露同時轉過頭,一起看向嘆氣的另一個人,嘆氣的那人也看着她們。
“方老師。”
“方老師。”
兩人同時打招呼。
方雅朝她們點點頭,笑着問:“還沒回去呢?”
奚沅也笑了笑:“晚上的機票,吃完飯就走。”
方雅說:“我也是,要不咱一起吃?”
于是三個人約着一起去吃火鍋。
到了米露定好的火鍋店,四方木桌,一面靠牆,另外三面可以坐人,正好一人一邊。
落座後,方雅招呼服務生要了瓶酒。
菜還沒上,她先倒了杯酒,悶悶地喝了兩口。
奚沅和米露,兩人對看一眼,誰也沒多問。
熱氣氤氲,湯鍋咕嘟咕嘟冒着泡兒。
米露往鍋裏下牛肉,下魚丸,下豆腐皮,奚沅見她還要下寬粉,急忙阻止。
“行了行了,吃了再煮,煮多了要糊鍋。”
方雅卻沒怎麽吃,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奚沅看不下去了,怕她喝出事,急忙按住她手:“方老師,您別光喝酒,吃點菜。”
方雅揮了揮手:“這點酒算什麽,醉不了,你不用擔心。”
奚沅說:“酒喝多了,總歸傷身體,您還是少喝點。”
方雅放下酒杯,單手撐住額頭,低垂着頭小聲哭了起來。
奚沅和米露,兩人齊齊放下筷子。
“方老師,您怎麽了?”米露問。
方雅胡亂擦了擦臉,哽咽着說:“沒事,讓你們見笑了。”
這能叫沒事?
米露挨過去,拍拍她背:“您別這麽說,都是底層混飯吃的,沒誰笑話誰。”
“是啊,底層,這麽多年了,我還是在底層。”
說出這句話後,方雅徹底繃不住了,眼眶紅得像兔子,眼淚無聲地往下流。
“我從影視學院畢業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除了剛畢業那年,在一部青春偶像劇裏演了個争風吃醋的惡毒女二,之後就越來越差,別說演主角了,連女二的戲都很難接到,最好的戲份也就演個毫無特色的女三。混到現在,只能給一些網紅出道的流量明星做配。”
她這話一出,奚沅和米露都沉默了。
尤其是奚沅,她隐隐覺得方雅這些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不是她自戀,也不是她多疑,而是方雅的做法過于明顯了。
娛樂圈最忌諱交淺言深,別說她跟方雅不熟,就算她和米露朝夕相處,關系親如姐妹,工作之餘,也都不會說太多心裏話。
可方雅卻毫無顧忌地訴說起了苦楚:“人都說,女演員二十五歲是一個分水嶺,而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
奚沅雖然心裏充滿了疑惑,但聽到她這樣的話,還是安慰道:“任何時候都不晚,三十二歲正芳華。”
方雅直搖頭:“晚了,一切都晚了!娛樂圈新人輩出,一茬接一茬的年輕女孩,二十出頭的年紀,水蔥一樣的嫩。無論是觀衆還是資本家,都只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三十多歲的女人,已經沒了市場。”
奚沅不好接話,因為她就是方雅口中“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此刻無論她說什麽都安慰不到點子上,甚至還會顯得虛僞。
方雅接着說:“我剛畢業那年,不到二十二,和奚奚你現在一樣年輕。可我卻不像你,這麽年輕,在演繹道路上,就已經很有經驗了。”
奚沅笑了下,沒解釋。
她因為跳過級,大學畢業時還不滿二十,所以圈內很多人就誤以為她沒讀過大學。
實際上,她小學連跳兩級,大學開學半個月後才滿十六歲。
至于方雅說的經驗,她能有什麽經驗,這些年也都只是演一些無關痛癢的小角色而已。
方雅抽噎了下:“畢業後,我就簽約了唐宋傳媒。和我一同簽約的,還有另一個女孩。公司本來更看重我,無論是外形條件還是演技,我都比那位更好。”
奚沅看了眼米露,米露拉過她手,在她手心寫下“鄭思妍”三個字。
方雅看着她們的小動作,卻沒揭穿,繼續說。
“當時正好有一部大制作的仙俠劇,公司本來都定了我演女主,宣發時也一直是我,結果開播前,經紀人告訴我,主角換成了她。”
“事後我才知道,她在簽約唐宋後,便在她經紀人的操作下結識了一位投資行的大佬。”
“那部仙俠劇雖然撲了,但她後面資源不斷,各種片約、廣告,接到手軟。”
“我的經紀人,眼見她名氣一天比一天大,而我卻還是默默無聞,于是就想為我牽線,把我介紹給一個比她的後臺更硬的大佬。但我拒絕了,那時候我仍然堅信可以通過自己精湛的演技,演出名氣來。”
奚沅沒說話,她感覺方雅是在點她。
米露卻聽得津津有味,還夾了一顆魚丸送入嘴裏,邊吃邊聽。
“在二十五歲以前,我一直不死心,總覺得自己可以通過演技博得觀衆的喜愛,以為自己能憑實力在娛樂圈闖出一片天。”
“然而過了二十五歲之後,我非但沒有闖出任何名堂,還越來越差,在公司裏逐漸被邊緣化。有兩年,我甚至無戲可拍。”
“眼看房租都交不起了,我找到經紀人,求他為我搭線,可他卻說遲了,說我年齡太大,已經送不出去。”
奚沅聽到這裏,總算聽明白了,方雅就是在點她,為了點她,甚至不惜說了一大堆自己的私事。
可她跟方雅沒什麽交情,最多算點頭之交,方雅為什麽要這麽做?
方雅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直接說了出來:“是虹姐讓我跟你說的,她讓我來勸你,說成功後,下部戲為我安排一個女三的角色。”
奚沅笑了笑,她就說嘛,方雅怎麽可能無緣無故跟她說這些話。
方雅勸道:“其實虹姐也想為你争取更好的資源,可公司裏藝人那麽多,一個有後臺,一個沒後臺,你說哪個能争贏?
奚沅笑了下:“虹姐有心了。”
方雅說:“她也是為你好,不想讓你走我的老路。身處名利圈,想要熬出頭,哪能真的出淤泥而不染,再清高的人最後也會染上三分墨色。”
“你像我,年輕時清高得很,總覺得自己與衆不同,很不屑與她們同流合污。”
“可現在呢,剛剛看到苗萱坐進豪華高級的勞斯萊斯車裏,我嫉妒得都想發瘋。誰不想坐豪車住大別墅,背高奢名包,穿着高定走在聚光燈下。我做夢都想!可我年齡越來越大,想找金主人家也看不上了,演戲又撈不着主角,幾乎再也沒法混出頭,只能這樣平庸地過一輩子。”
說到這,她抓住奚沅的手:“所以奚沅,你一定要趁着年輕把握住機會!只要你願意,虹姐就能讓你星途璀璨,紅到發紫!”
米露震驚地看着奚沅:“什麽意思,我一直以為是公司不願意給你安排,原來是你自己不願意嗎?”
不等奚沅開口,方雅說:“我聽虹姐那意思,你們文娛背後的老板,只是不想自己親手沾染這些髒事,但如果演員自己主動願意去找靠山,他應該不會反對。”
米露一臉期待地看向奚沅:“奚奚,那你是怎麽想的?”
奚沅笑着說:“如果虹姐真能讓我星途璀璨,我當然樂意了。可我不太懂人情世故,只怕會得罪資本權貴,到時候反而連累了虹姐和整個公司。若真出現那種情況,不知虹姐和公司能不能護我周全?”
“這……”方雅被問住了。
她沒想到奚沅看着柔柔弱弱,小白花似的,說起話來竟然比她還老油條。
方雅還想再勸,奚沅的手機适時地響起。
見來電顯示是周驚鴻,她面色不改地站起身。
“我出去接個電話。”
“喂。”她接通電話,軟軟地喊道,“周驚鴻。”
周驚鴻應了聲:“嗯。”
奚沅輕笑一聲,帶着點鼻音,聲音糯糯地問他:“你到海城了嗎?”
周驚鴻:“到了。”
他坐的私人飛機,兩個小時前就到了。
奚沅哦了聲,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便抿着嘴不再說話。
周驚鴻像是很忙,在跟其他人說話,又聽見打火機擦響的聲音。
她沉默地握着手機,微微有些尴尬,正想說“沒事就挂了吧”,卻聽見他沙啞低沉的聲音:“要不要來t海城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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