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謝安:“我的錯”
謝安:“我的錯”
“青雲宗大弟子下山了!”
消息一出,不胫而走。
“為何一個弟子下山引起這麽大的轟動?”
旁邊人灌了一口酒,“這事要從兩百年前說起。
“兩百年前,混沌結界出現裂痕,魔物出逃,百姓不堪其擾。正在宗門對修補裂痕一籌莫展之際,青雲宗宗主請出先輩留下的存影石。
“玉闕仙帝留下的一縷神魂出現,輕松修補好裂痕,且留下一句話——此去東行三百裏,萬佛鎮中有一謝姓乞兒,此子乃唯一轉機。
“于是這乞兒搖身一變,成了青雲宗大弟子。仙帝還說,接回此子非毀天滅地的事情,不可讓他下山。于是這大弟子在宗門百餘年,從未下過山。”
這人疑惑更甚,“那他為何要這時下山?”
“聽說,許久未動的留影石又出現一道預言,毀天滅地的魔種已降世,這個救世主自然要去鏟除魔種。”
“一人真的能救世?”
衆人聞言沉默許久,從角落裏響起一道豪邁聲音,“天塌了有高個子頂着,你在這愁個什麽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現在的正經事。小二,再拿壇酒來!”
酒館裏哄笑一堂,只當這件事是個插曲。
而他們口中的救世主,此時頭頂爛菜葉,同自己師弟一道兒被趕出店。
那店小二一甩肩上的帕子,單手叉腰,氣勢洶洶,“呸,長得人模狗樣,竟來吃霸王餐。”
謝安扒拉下去身上的爛菜葉,仔細打量小二進門的背影,連連稱奇,“民間百姓竟如此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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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瞥見到自己腰間的小師弟苦大仇深死盯着衣服上雞蛋留下的痕跡,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好慘。”
陸長尋也不惱,适當露出疑惑的表情,虛心請教,“師兄你知道是誰把錢袋子丢了嗎?”
謝安眼皮一跳,嘴角迅速扯平。好了,不要再說了,他就是那個剛出宗門就被小賊惦記上并且偷成功了的倒黴蛋。
他給自己和陸長尋丢了個清塵術,順手拍拍師弟肩膀,語重心長,“放心,咱們馬上就能過好日子了。”
“就是這裏?”陸長尋撇嘴,打量起這座宅子,從外面看不說金碧輝煌,那也是大戶人家,門前兩側還站着膀大腰圓的看家護衛。
他歪頭思考,丢下師兄自己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只能跟着過去,“師兄,你确定咱們能進去?”
不曾想,他們剛到門口,其中一個護衛上前一步,抱拳行禮,“是來為主人家除妖的修士嗎?”
謝安拱手回禮,“正是,我與師弟雲游到此,見宅裏有妖氣萦繞,恐傷及無辜,特來查看一番。”
那護衛聞言又恭敬了幾分,轉身給他們帶路。
跨過門檻,陸長尋看向後院的方向,那裏的确妖氣很重,他走到謝安身旁扯扯他衣袖,“師兄是怎麽知道這裏有妖的,你能未蔔先知?”
謝安扇子擋住半邊臉,聲音壓低,“當然不能,我只不過看見虞府重金尋求修士,便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有妖。”
陸長尋腳步一頓,随後神色複雜地走進廳堂。
進去之後才發現,這裏至少已經來了三撥人。謝安和陸長尋一進來便受到了多方的打量,這些視線多數隐隐帶着敵意。
唯獨坐在首位的那人百無聊賴擺弄手指,時不時咳兩聲。而其他人望向他的眼神中有敬畏,有忌憚,也有讨好。
謝安饒有興趣地觀察了一遍每個人的表情,最後将目光停在上方,不緊不慢地坐到了那人旁邊。
衆人倒吸口涼氣,誰人不知藥宗的這位少宗主最不喜生人靠近,一言不發就要揍人下毒。那些原本對謝安有敵意的瞬間歇了心思,沒想到進來個傻的,不足為懼。
他們已經預料到接下來的場景。這傻子一定會滿地打滾,求饒聲不斷。
過了兩秒,沒動靜。
十秒,還是沒動靜。
刷的,所有人餘光控制不住瞟過去,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兩人相處的還挺和諧?
謝安不曾下過山,自然也不知道少宗主的事跡,他只覺得這人連頭發絲都是按照他喜歡的樣式長得,于是聲音愈發輕,生怕驚擾了身邊仙人般的公子,“在下嶺澤人士謝安。那個小孩兒是在下師弟,陸長尋。”
“哼。”他不情願地收回指縫間的銀針,擡起眼皮打量這個叫謝安的。因為他的靠近,自己枯涸的丹田竟有了靈氣注入,就憑這個他也願意寬容幾分,“藥宗任蘭生。”
“任蘭生”謝安輕聲呢喃,雙手自然搭在一起,不經意間向納戒中亂飛的玉佩下了九重禁制,才讓它安靜下來。
“有失遠迎,虞某真是失禮了。”
衆人随着視線看過去,站在門口的虞家主面色慘白,眼下烏青清晰可見,活像好幾天沒睡覺的。
“今日已晚,小女已經睡下。諸位可先回房中休息,明天再随虞某去看看小女吧。”
“多謝虞家主了。”
衆人拜別,謝安見任蘭生沒有要動的意思,他也坐在原位不動,收到陸長尋眼神詢問,也只點頭示意他先走。
虞平洲腳步虛浮,在廳堂中央站定,向任蘭生行禮,猶猶豫豫看着謝安。
“怎麽,不會說話了?”
略帶嘲諷的語氣讓虞平洲一激靈,收斂起好奇的心思,從袖中掏出一面鏡子,很奇怪那鏡子裏映不出任何東西,“少宗主,觀世鏡帶來了。”
任蘭生右手撐臉,視線從鏡子移到虞平洲臉上,頂着一張厭世臉,“行了,觀世鏡百年只能用一次,你就按照懸賞帖上寫的,誰幫你除妖你給誰,我是不明事理的人?”
虞平洲:“……”
“呵。”謝安輕笑,在一旁添油加醋,“他表情說你是。”
任蘭生一噎,惱羞成怒瞪了謝安一眼,随後視線輕飄飄落到虞家主身上。
虞平洲背後冒起冷汗,可憐他本就慘白的臉現在更沒有一點血色,連忙拱手請罪,“怎麽會,少宗主最是深明大義。”
“算你有眼光。”任蘭生起身帶着護衛施施然往外走,經過虞平洲身邊時停了一下,眼中似有疑惑。
謝安注意到這一點,嘴角勾起玩味笑容。這個虞平洲倒是有意思,身體內妖氣、魔氣和自身的元氣糾纏,那妖氣竟是保護他的。
“剛剛只是開個玩笑,虞家主不要惱在下才是。”謝安趁說話拍拍虞平洲肩膀。
虞平洲莫名覺得身體的疲累一掃而空,他知道可能與眼前這人有關,态度恭敬下來,吩咐家仆帶路。
來虞家的修士都被安排在後廂房,一人一間。最後一段路是謝安自己走回來的,門口是等待多時的陸長尋。
謝安停下腳步,“怎麽了?”
陸長尋走近,上下前後看了一圈,“這麽久不回來,以為你被毒死了。藥宗的少宗主不是個好相處的,你少去招惹他。”
“人小鬼大,師兄我還用你擔心,回去睡覺。”謝安捏了下陸長尋臉頰,把他推進去,轉身回房。
他坐到床邊取出玉佩,來回翻看。這東西是下山前師尊交給他,充當引路符。接觸到魔種時,玉佩就會示警。而他謝安作為預言中的救世主,自然被委以重任。
“嗤。”謝安把玉佩丢回去,回想起任蘭生傲嬌的樣子,勾起嘴角,“什麽魔種,明明是個傲嬌的小獅子。”
再說那人現在什麽都沒做過,把一個莫須有的預言強加到人身上,這不叫大義,這叫草菅人命。
本以為能一覺睡到天亮,後半夜還是出了事。
謝安猛地睜開眼,翻身站起來,地下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翻湧上來。折扇在他手中化成利劍,破門而出。
“萬劍歸宗!”謝安跟着出來,雙手翻飛,以劍為中心升起法陣,數萬只劍影從法陣中降落刺入地裏,瞬間從地下冒出一縷縷黑氣。
“青雲宗的弟子。”
謝安收回劍,劍落在他手中重新變回折扇。他慢悠悠搖着折扇,向任蘭生走去,“我覺得出門在外,還是低調點好,畢竟青雲宗樹大招風,容易被人尋仇。”
等走近,謝安發現這人臉色蒼白的吓人,他一驚虛托起任蘭生的胳膊,雙指并攏覆在手腕處。
但他沒發現任蘭生緊皺的眉頭,在觸碰到他的時候悄然放平。
任蘭生眼眸接連閃爍了幾次,盯着謝安頭頂發呆,果然靠近他能緩解丹田幹涸帶來的筋絡疼痛。
謝安探查完生出疑惑,“你的境界怎麽掉到築基了?”
任蘭生神色一凜,左手抓住謝安衣領往下拽,右手成拳指縫伸出四枚毒針。毒針就這麽抵在謝安脖子上,再往深推一下立馬刺入皮肉,他惡狠狠道:“忘掉這件事!”
“你們……在做什麽?”陸長尋迷迷糊糊走出來。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對峙的兩人驚到。
“嘶——”謝安歪頭,捂住脖子。眼前發黑,直直跌坐在地上,靠扯住任蘭生衣擺才不至于狼狽地躺下,許是覺得這事發生得太荒唐,穩定身形後他低聲笑着,“少宗主,給點解藥呗。”
任蘭生神色複雜地蹲下來,從袖中掏出丹藥塞到他嘴裏,別別扭扭開口,“讓你亂動。”
謝安被那顆丹藥嗆到,聽到他的話邊咳邊笑,“我的錯。”
“哼。”任蘭生偏過頭,把手中扶着的胳膊塞到陸長尋懷裏。
一大一小同時踉跄了一下,謝安失笑,向任蘭生眨眨眼,“少宗主放心,我不會把秘密說出去的。”
少宗主剛想怼回去,後院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他和謝安對視一眼,足尖一點,向後院奔去。
謝安抄起陸長尋夾在腋下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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