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落幕

第026章 落幕

如果提起中國花滑男單, 那麽所有人只會想到一個人，戚宇。

并不是在戚宇之前沒有過出色的人，只是從戚宇青年組時期崛起開始, 他把男單的上限又帶到了新的高度。

青年組的他為中國摘下世青賽的銀牌，而二十歲的戚宇, 更是拿下了世錦賽的金牌。在他至今已經超過十年的競技生涯中，戚宇代表國家數次登上領獎臺。

但是偶爾戚宇回頭看, 會發現十年過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同伴, 并沒有。

就算是同為成年組男單，讓他有些安慰和支撐的蔣軍, 也并沒有辦法讓戚宇放心把肩上的擔子交給他。只是勉強在世錦賽前十名徘徊的蔣軍, 如果挑下一哥的大梁, 輿論會将他淹沒, 戚宇知道。

而且他還能滑，就算狀态會不斷下滑, 他也還能滑。更何況他愛着這片冰場，他想要一直滑到再也跳不起來，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但是當他在二十五歲突破自己拿下奧運會銀牌的時候, 戚宇突然間感覺到了累。

退役第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随着聽到越來越多戚宇年齡大了戚宇是不是要退役的讨論出現後逐漸加深。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退。他知道教練們雖然不告訴自己，但是都暗暗擔心, 因為沒有人來接自己的班。

也許俞靖輝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戚宇知道他還差一點, 俞靖輝的性格讓他無法像自己一樣，獨自頂着壓力走到現在。

不能現在就給他這麽大的壓力, 至少等他再長大一點，更成熟再說。戚宇看着那個還在光環和贊譽籠罩下的少年，想。

只是，當多種以前不曾那麽在意的考慮在自己心中拉扯，戚宇感覺自己的花滑變得空洞和疲憊。

在這種狀态下，戚宇想去找自己青年組的教練趙正昌聊一聊，然後就在那裏見到了奚名，一個在冰上摔得亂轉，又一次一次爬起來的奚名。

“這孩子最近總讓我想起以前的你，不過比你乖多了。”趙正昌這樣說。

戚宇覺得他沒看出來奚名哪裏和自己像了，他十五歲的時候才沒有像他現在這麽菜。其實遠比看起來毒舌多的戚宇在心裏點評，但是他卻在冰場看奚名訓練了一下午。看着奚名跌倒再爬起來，看着奚名糟糕的軸心，還有他一直淡然的表情，似乎連最近疲憊的心都平靜許多。

至少越挫越勇的運動員精神還是值得稱贊地，如果有越來越多這樣心态的小選手，他們的花滑一定會興起的。戚宇這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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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的印象，戚宇後來看到這個孩子總是喜歡逗一逗，他也看出來奚名不喜歡自己這樣逗他，就，更好玩了。

咳。

然後戚宇在冠軍賽看到了變得穩定很多的奚名，雖然和現在青年組頂尖的選手有些差距，但是似乎變得值得期待起來。

再然後，戚宇就看到了選拔賽的時候的奚名。

僅僅只是幾個月的時間，奚名的表演宛如脫胎換骨，靈動起來。就好像他終于馴服了自己不協調的身體，讓藏于內心的力量爆發了出來。參加過無數大賽的戚宇自然能夠看出來，奚名的身上，有頂尖選手的氣場。

但是，也許是他的錯覺，他并不能僅僅通過一次選拔賽的短節目就這樣判定。從小就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的俞靖輝，顯然更有走下去的潛力，戚宇十分猶豫。

奚名的自由滑打破了戚宇的猶豫，就算是和俞靖輝有着技術難度差異的情況下，奚名自然穩定發揮，幾乎追平了分數。

這樣的奚名，如果他也有四周跳呢，他的分數上限會到哪裏呢。

那一刻，戚宇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追随自己的直覺追了上去，不管自己看起來是不是有些奇怪，約定要教奚名四周跳。

雖然約定的是進入大獎賽決賽，但是其實只是戚宇随口一說的條件。他那時候就已經決定，要對這個幼苗灌溉，讓他快速成長。這樣，有奚名和俞靖輝雙星閃耀的男單花滑的未來，一定會更值得期待吧。

那時候，他也就可以沒有遺憾地退役了。

*

但是就像戚宇沒有想到自己當時瞅中的幼苗真的超出他預料發揮進了決賽，還在他下手之前練出了四周跳。

他也沒有想到，在他眼中還是孩子的奚名，在決賽的自由滑直接在他心裏放下一個炸彈，把他整個人都炸清醒了。

如果說在其他人眼中奚名的自由滑只是傳遞了和以往不同的情緒，但是依然是奚名的自由滑，玫瑰花精靈的舞蹈。那麽在戚宇眼中，這就是奚名和他徹徹底底的對話。

原來他自以為是隐藏的很好的大人，但是其實他的孤獨，猶豫，彷徨都被奚名看在眼裏，然後在這種的賽場，用一場完美的自由滑和毋庸置疑的高分告訴自己。

在戚宇注視着奚名的時候，奚名也在看着戚宇，從他的冰中，看到他的內心。然後，用一場自由滑向戚宇，向所有人宣示，他不是需要呵護的幼苗，而是不容忽視的新星。

是早就注定要和他同行的同伴。

所以，抛去孤獨，堅定地向下走吧，向着自己的路走下去，如果回頭，會看到有人在他身後。

原來真的一直在自己的身後，而自己早已經默默把期待放在了他的肩上。

奚名。

當這個名字再次被默念，就像是雲霧撥開，眼前清明，戚宇感覺自己過去半個賽季的頹唐也被一掃而空。

他側了側頭，此時就坐在他身邊的奚名也歪了歪頭看了他一眼。

“原來你在那裏啊。”戚宇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奚名不解，“我在哪裏？”

“在我身後。”剛剛奚名結束自由滑的時候，有些愣神的戚宇此時看起來又恢複了正常，笑眯眯地招惹奚名，“就是靠的太近你之前又太矮，最近長高了才被我發現。”

奚名眯了眯眼睛。

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來，這是奚名有些不爽的表情，可能此時的奚名要和戚宇進行一些肢體交流了。

“分數，分數馬上出來了！”趙正昌搶先開口，制止了一場花滑史上可能發生的第一起師兄弟互毆事件，在Kiss＆Kry。戚宇這小子從小到大都沒哭過，趙正昌不是那麽想看他哭，尤其是被師弟揍哭。

随着趙正昌話音落下，奚名自由滑的分數也出現在屏幕上。

155.51。

就算所有人都對奚名可能的高分有所預料，這個分數還是讓大家愣了愣。

奚名的分數印在戚宇的視網膜上，他突然大笑着一把摟住奚名，“太好了，小師弟！”

即使奚名無奈地推了推抱得太緊的戚宇，戚宇還是沒有松手。沒有人知道，戚宇的耳邊是他自己的心跳聲，一聲聲，激動而有力。

也許，選拔賽那時候他的心跳，并不是看中心怡幼苗的激動，而是預感到了一個新星誕生的悸動吧。

一顆星星落在他前行的路上，只是最初的光芒還很微弱，所以他一直忽視了。至此，這條路，他不再孤獨。

*

奚名意料之外的Clean和高分，帶給了他的對手們壓力。在之前看起來還維持輕松的克裏斯蘭齊克和盧卡斯三人，臉色都肉眼可見地凝重起來。

就算是當森*晚*整*理前比賽中BV最高的克裏斯也沒有辦法說他可以輕松贏過奚名。

畢竟第一次分站的時候他就拿出了相同的配置，也并沒有達到奚名現在的分數。兩個四周的配置對克裏斯的體力一直是個挑戰，他不能保證自己節目的完成度。

但是，果然奚名能讓比賽變得刺激起來呢。

克裏斯想着剛剛當他看到奚名的第一個跳躍是4T的時候的驚訝和激動，現在他還能感受到自己剛剛情緒的殘留。只是半個賽季，奚名就已經成長到了現在，所有人都感受到他威脅的地步。

真的是，令人激動呢。

*

在成年組男單充滿力量與美的比賽之下，還在成長中的青年組男單的比賽總是會讓人有些看小孩子的感覺，所以大家對青年組男單的期待總并不是最高的，更多地是希望自己喜歡的小選手今天有個穩定精彩的發揮。

但是，在大獎賽決賽進行到第三天，以青年組男單自由滑開場的現在，比賽進行到了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白熱化。

在奚名滑出155以上的分數後，誰都看得出來，最終的比賽排名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而在他之後登場的選手，顯然也拿出了自己最飽滿的狀态。

盧卡斯·奧澤爾的自由滑《念故鄉》，來自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陸第二樂章，在充滿憂郁的旋律裏，盧卡斯的表演硬生生讓人看出了一種殺氣騰騰。

蘭齊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也一改分站時候的深情柔美，更多地展現了羅密歐的堅定和悲情，如果不是他在3A跳躍的時候略微有些失誤，大家幾乎以為第二個Clean的自由滑又要出現了。

他也拿到了151.85的總分，這也已經是第三個150以上的分數了。

但是，還是沒有超越奚名的總分啊。

看到自己分數的蘭齊克，在自己教練‘你已經做的很好’的安慰聲中，遺憾地想。在奚名的分數打出來的時候，蘭齊克就已經認識到，自己的自由滑要滑上152以上的分數，才有壓下奚名的可能。

可惜還是差了一點。

現在，奚名最終的排名是冠軍還是亞軍，就看最後一個上場的克裏斯了。

*

雖然比賽結束的當天晚上，趙正昌就已經接到了很多人的電話，但是等到真的看到奚名站上領獎臺，舉起手中的銀牌和克裏斯、蘭齊克一起對着鏡頭微笑的時候，趙正昌才有了實感。

奚名真的在第一次參加大獎賽，就進入了決賽，還拿到了銀牌。

是的，銀牌。

比賽最後出場的克裏斯依然像曾經斯洛文尼亞站一樣，拿出了自己兩個四周的配置，最終以自由滑153.71，總分229.85拿下了這一賽季大獎賽決賽的金牌。

而自由滑的分數一直到最後都保持第一的奚名，則以227.48的總分，一舉逆襲成為銀牌得主。蘭齊克則以227.15的總分略低于奚名成為本賽季大獎賽的第三名。

倒是短節目保持第一名優勢的戚宇，在自由滑雖然貢獻了莫名亢奮的一場比賽，但是跳躍出現失誤，還是以低于奧列格的總分成為本次成年組男單的第二名。

不過楊武已經很滿足了，關于戚宇在大獎賽比賽中的種種以及最終排名，楊武也不想回憶。反正就是，這個銀牌算是戚宇自己在大獎賽賽事上拿到的最高名次。

比賽完的選手們其樂融融準備着接下來的表演滑，場下的兩個教練感慨了一會兒後，楊武有些好奇地問趙正昌，“說起來，奚名的表演滑節目是什麽？”

楊武想到他今天看到奚名那個有些怪怪的發型，有些好奇。

楊武的問題讓趙正昌瞬間從對自家弟子的感慨，驕傲，感動中回過神來，露出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Superman。”

在楊武有些沒聽懂的表情裏，趙正昌又重複了一遍，“奚名的表演滑是Superman，超人。”

“啊。”楊武恍然大悟，反應過來，難怪今天的奚名明明把頭發都梳成背頭，卻留了一撮可愛又搞怪的小卷毛。

他們沒說幾句，話題中心的奚名就穿着一身超人經典服裝，紅披風飄揚地出現在大家的視線。

“還，還挺合适的。”楊武看着笑得可愛陽光的奚名，還有他額頭的一撮小卷毛，很怪，但是看一眼，再看一眼後，又覺得好像很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