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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地球之約◎

醒來的時候，晨光微曦，天剛破曉。

地平線上的第一縷陽光灑入窗扉，在木質地板上留下斑駁的陰影。少女緩緩睜開眼，看向天花板上老舊的吊燈，有一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但很快，熟悉的鳥叫和街上傳來的喧嚣便将她從恍惚中驚醒。又是一個豔陽天，不同于阿柏星的繁華彌漫在空中的每個角落，雖遠非清貴，卻也難得讓人感到可愛而真實。

地球。

在這顆宇宙中非同凡響的行星上，她至今已經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時光。

“人類的世界啊。”

從散發着陽光味道的棉被中慢慢爬起。柏打了個呵欠，随即毫不猶豫地拉開窗簾，看向窗外繁忙的街頭巷口，只覺得一直萦繞在夢中的血色終于散去了許些。

——那個時候，諾亞的光輝到底是救了她一命。

阿柏星的毀滅切斷了它所誕生的意志的力量之源，博伽茹的射線又避無可避，死亡似乎将會是她唯一能夠擁抱的結局。但在爆炸響起的剎那，她一直帶在身上的諾亞之光卻突然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華，其中蘊含的力量直接破開時空，将她送往了宇宙遙遠另一邊，這顆諾亞為她選擇的藍色星球上。

所以，她确實是應該感謝他的。

掬起一捧清水輕撲在臉上，柏擡頭看着鏡子裏自己蒼白的容顏，平靜地這麽想道。那道宇宙最初的光的确心懷憐憫，在最無法回轉的宿命中為她争得這麽一線生機，甚至還在她因為失去了與阿柏的聯系、很有可能虛弱致死時，充當了她身體裏的生機之源。這個結果，對于諾亞而言，他已經做到了他能夠做到的一切。

只是，并不是她活了下來，就能夠就此假裝那場悲劇不曾存過。

阿柏的逝去她看在眼中。雖然作為星球的意志，只要自己不曾消失，便在遙遠的未來仍存有一絲複生的希望，但命運畢竟是雙向的，阿柏星的毀滅同樣重創了她的靈魂，若不是得以接受諾亞之光的守護，別說生活在地球上，就是維持這樣人類的姿态，恐怕也要耗盡心力。

而且，那個藍色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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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忽然傳來一陣細密的疼痛，仿佛在被嗜血的螞蟻啃噬。柏現在依然記得他那時滿身的絕望和瘋狂 ，就像是受傷的野獸，露出利齒，連向來平和的目光中都充斥鋪天蓋地的仇恨。

他本生而為光，擁有着世界上最澄澈純粹的心。

可是，當光芒被仇恨的黑暗所籠罩。那顆敏感而溫柔的心，卻會讓他在深淵裏跌落至底。

“光的救世主啊……”

伸手捂住心口，汲取着諾亞之光令人安心的溫度。柏看向窗外廣袤無垠的晴空，無機質的瞳孔中閃過

一絲憂慮，很快便消失在似夜幕的暗色深處。

她慢慢閉上了眼。

只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沒關系。我願意向注視着世人的神明祈願，希望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切安好。

千萬不要讓阿柏成為禁锢你的囚籠。

清晨的陽光越發明亮，終于照亮了朦胧天幕的每個角落。很快，大地上所有的生物都将伴着陽光醒來，歲月安穩，在這裏從來都不只是一句空談。在這裏生活了不短的日子，柏很清楚，人類确實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哪怕每天都要重複着相同忙碌的日子，卻總能在其中找出不一樣的色彩聊以慰藉。

他們遠沒有阿柏星上的知性生命體純粹，可也意外的複雜到有趣。

既然已經生活地球上，那麽入鄉随俗也是必要的。雖然柏自誕生以來還未曾造訪過別的行星，從沒有人教過她作為一個外鄉人應有的禮節，但既然守護這顆星球安危的人希望她能像人類一樣生活，她也同樣願意學習周圍的一切，體會一下這裏和阿柏截然不同的景色。

整理了下身上白色衣裙的裙擺，柏想了想，從衣架上拿起一把洋傘，慢慢踱步出了門。

大概是由于昨天晚上剛下過雨，街道上到處都彌漫着清新的水霧味道。草葉上的透明水珠盡職盡責承載着從天幕落下的陽光，在空氣裏折射出美麗的七彩光暈。她沿着筆直的道路緩步向前，手裏還提着從便利店裏買來的早餐，看起來就像是每一個匆匆路過的普通人那樣，絕不會有誰想到，這個與他們擦肩而過的白衣少女，竟然會是遙遠彼方一顆已經毀滅星球的意志化身。

“比起阿柏星上的一成不變，這種充滿生機的地方果然更有趣一些吧。”

看着幾個孩童互相嬉鬧追逐着從自己身邊掠過，奔向陽光升起的地平線。柏伸出指尖，碰了碰路邊從圍牆中探出的玫瑰花，這麽若有所思開口道。

【很高興你能喜歡這裏】

來來往往的行人不曾駐足，卻有一道低沉微啞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答。作為一顆被恒星眷顧的星球，在這常年的勃勃生機中，地球自然也會誕生屬于自己的意志。

它默許了自己的同類在此生活，并且給予了柏超乎她想象的善意和幫助。

“我同樣感謝你的寬容。”

手指隐秘地在心髒處點了點，表達自己誠懇的謝意。少女仰頭看向被雨水沖刷過後的天空，終于露出一絲純粹的笑意。

‘那麽，今天要去做什麽好呢？’她背起雙手，漫不經心地想道：‘聽迫水君說，GUYS基地外的櫻花開了。要不要前去拜訪一下，證明我的确有在地球上好好生活呢？’

【比起這個，我或許有個更好的提議】

許是感覺到了她內心的猶疑。地球的意志再一次柔和地開口，指引她将目光挺住在不遠處同樣繁花似錦的街邊公園：

【要去看看嗎？那裏，好像有尊貴的客人剛剛遠道而來，降落在這顆星球上了】

遠道而來的客人？

柏有些好奇地挑起眉。能夠讓地球用客人來形容的到來者，或許的确會出乎意料的有趣，最起碼，絕對擁有着一顆善良而純淨的心。

她依言向着公園走去。沒過幾步，便站在了綠意盎然的欄杆前，将公園此刻唯一的游人映入眼簾。

那是一個看上去單純而又有些天真的青年。

或許是第一次踏上這個先輩們口中充滿奇跡的星球。他好奇地四處打量着，如同馴鹿幼崽般幹淨澄澈的瞳孔倒映着天空，微微翹起嘴角，深吸了口四周還充斥着水霧的空氣。

只不過，這口氣還沒咽下去，就因為突然發現了正注視着自己的柏而卡在了胸口。

“咳咳咳……”

一時還無法适應人類的身姿，青年差點沒就這麽被自己嗆死。而自覺吓到了人的少女有些歉意欠了欠身，表示自己沒有惡意，才慢慢朝着對方踱步了過去。

“日安，先生。”

即便目前的确是人類的外表，但那如果火焰般灼熱而富有生機的氣息，卻無法隐瞞柏的眼睛。她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這位地球所說的“尊貴客人”，很快發現，她或許還挺熟悉他原本應有的模樣。

“日…日安？”

并不熟悉這些地球上的禮節，剛剛落地就被搭話的青年人微微有點冒汗，試探着學着對方的話語這麽回答道，臉上的糾結和茫然幾乎能化成實體。

差點沒就這麽笑出聲來。柏眯起眼，想起之前她曾見過的兩位光之巨人，越發肯定，眼前這位內心絕對還只是個單純的孩子。

“不用這麽客氣。”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欺負人。柏轉了轉手裏并未打開的洋傘，決定直接開門見山：“你是來自光之國的奧特戰士吧？”

“啊……啊？！”

剛喘順的氣差一點點又背過去。夢比優斯瞪大眼，萬萬想不到，自己才剛剛落在地球，居然就這麽被人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想起曾經來過地球的前輩們似乎有被發現了身份就要受到召回的傳統，他簡直如遭雷劈，忍不住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所以，我會成為第一個還沒在地球打敗一只怪獸就被迫返回光之國的奧特戰士嗎？！！

不過很快，沉浸在恐慌中的夢比優斯就反應過來，他面前這個少女，她的氣息好像也不是什麽正經的地球人。

“你為什麽會看出我的身份？”

連試圖否認都沒有，彼時還很真的很單純的夢比優斯放下手，當場就承認了本應該是自己最大秘密的秘密：“你也不是這裏的居民吧？”

“的确。”

對于這些光之巨人有本能的好感。柏點點頭，從自己的早餐袋子裏掏出一只飯團，遞到了對方手裏：

“我見過諾亞和另一位來自你們故鄉的藍色巨人。認出你們的氣息，于我而言并不算難事。”

來自樹林的風從兩人身邊拂過，帶來隐隐約約的花香。她看着青年有些懵逼的臉，試圖尋找一絲自己熟悉的痕跡，卻很快放棄了這種無用功。

即便是光之巨人，他們每個人也都是不同的。

她或許，是有些想念那個藍色的身影過頭了。

“這樣嗎……那你是？”

雖然有些不解柏突如其來的黯淡目光，但并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惡念，也不會太過緊張。夢比優斯困惑地看着手裏還熱氣騰騰的早餐，嗅了嗅鼻尖彌漫的米粒清香，既然能夠确定面前所站并非敵人，他立刻就收起了下意識的戒備，看向少女的目光依然溫潤而清澈。

就像是一縷漾開烏雲的午後陽光。

“忘了介紹，我在這裏的名字，叫做春日柏。”

手中的洋傘輕輕點在地上，敲開一滴飛濺的水珠。她平靜地和夢比優斯彼此對視着，不知想起什麽，突然愉悅地笑了起來：

“初來乍到。如果你需要學習如何在地球上生活的話，我說不定可以幫上你的忙。”

【作者有話說】

柏:就算披着馬甲我也認識你。

夢比優斯:【突然受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