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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失物之約◎

“你說那個藍色的巨人？”

接到柏打來的電話，未來有點奇怪對方語氣裏的急切，卻還是認認真真回答了她的詢問：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當時我打敗了薩德拉，卻沒想到這種怪獸不止一只，被不小心偷襲。就是這個巨人突然出現，直接用光線殺死了兩只怪獸。”

他身上附着着厚重的铠甲，藍色的身體并非宇宙警備隊的隊員，卻依然在這個星球上戰鬥。而薩德拉之後，博伽茹在海底喚醒雙尾怪引夢比優斯出現，也是這個藍色的巨人打斷了對方的進食企圖，然後便一言不發地離開。

“我那個時候，聽到博伽茹好像叫他‘劍’。”仔細回憶了一下，未來肯定地說：“而且他右手上還有騎士一樣的光之長劍，我記得很清楚。”

藍色的巨人，騎士，劍。

這樣的的形容，對方是誰顯然已經很清楚了，柏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窗外，橙色的夕陽已經向着地平線墜落，晚霞漫天，将雲朵染成火焰一般的緋紅。她怔愣地看着滿目紅霞，是從來在阿柏星上看不到的生機勃勃，心底突然就像是被什麽刺中了一般，酸澀無比，連血液裏都流淌着難以言喻的悲傷。

原來，你還是追着博伽茹來到了這裏。

原來，阿柏終究還是成了困囚你的牢籠。

“……我知道了。”

最終，在空氣裏流淌的寂靜中，她只能這麽慢慢開口道。常年平靜無波的眼底翻湧起透明的水霧，仿佛落雨時的青灰天空，整個世界只有水滴敲落在地面上沉悶的轟響。

那天晚上，柏在滿室靜默的黑暗中，低着頭坐了很久很久。

她似乎能看到阿柏星蒼茫遼遠的大地，從頭頂傾落而下永不寂滅的星光。向來與世無争的知性生命體們不知歲月地聚集在那個星球上，度過千萬年，目送着一個又一個過客來了又去，才終于等到唯一一個願意将自己的永遠慷慨贈予的守夜人。但命運多舛，偶爾一次錯過，便是無可挽回的永別。

想找到你，想再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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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宿命裏的暗影仍在逼近，哪怕又要被博伽茹當成食物吞噬。

我也……我也想再觸摸一次你那顆溫柔純淨的心。

一旦擁有過繁華，原本不值一提的寂寞便再難以忍受。窗外黎明漸漸驅散黑夜，第一縷晨光微曦，喚醒還在沉睡的大地。明明是那麽璀璨奪目的光芒，可在她眼裏，卻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清冷。

從這天起，少女向來澄澈無暇的眼底，開始出現有如實質的細密裂紋。

而大概是心有感應，或者能從她電話裏的語氣中察覺到什麽，未來偷偷調出了GUYS記錄的有關劍的活動影像，還跑回來看過她好幾次。雖然放在嘴上的說法是擔心博伽茹發現她的行蹤，但柏很清楚，他只是不願自己獨自胡思亂想，為過去所負累，哪怕要頂着迫水和其他隊友意味深長的目光，也渾不在意，一心一意想要幫她走出這突如其來的消沉。

“雖然不知道你和那個巨人發生過什麽，但既然他在這裏，總有一天會相遇的。”

和柏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未來遞給對方一杯咖啡，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喏。迫水先生說，不開心的時候喝點這個，就不會感到不高興了。”

“……迫水君的話，确實是會這麽說吧。”

捧着那杯明顯是GUYS隊長夾帶私貨誤導純良少年的傑作，柏默然半晌，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雖然不知道她一邊笑還一邊摸着自己的頭發嘟囔什麽“未來你也真這麽認真地相信”是什麽意思，但既然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未來并不怎麽在意這些細節，也跟着她一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所以，柏桑并不需要太着急。”

由于遇到劍的時候基本都跟博伽茹的活動有關，未來是真的害怕柏一想不開，拿自己去釣博伽茹以便引那個藍色巨人出現。壓下心裏依然萦繞不散的擔憂，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對方的表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知道少女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麽：

“你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就像你那個時候跟我說的一樣，生命只有一次，如果失去了，就什麽也保護不了。”

“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怎麽會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麽。柏輕輕嘆了口氣，多日以來聚集在心底的烏雲終于散去些許，露出了和曾經一樣夾雜着清寂的柔和：“謝謝你，未來君。”

大概他們這些光之巨人，都有着這樣毫不吝啬的溫柔吧。

諾亞是，劍是，夢比優斯也是。

他們之後又聊了幾句，未來跟她講了些他之前戰鬥的細節，以及GUYS裏發生的有趣的事。能夠聽得出來對方已經在地球适應良好，和怪獸及宇宙人戰鬥也漸漸摸到了方法，不需要自己再擔心什麽。柏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情欣慰地就像終于看見傻兒子長大的老父親。

不過，“未來君，你現在還在工作時間吧？這樣跑出來真的沒問題嗎？”

應該……沒有吧。

估計是剛想起來還有這回事，未來愣了愣。然而還沒等他說些什麽，他上衣兜裏的聯絡器就突然響了起來，滴滴滴滴如同催命一般，即便還未曾接通，也能感到那頭對方的氣勢洶洶。

“喂，未來，你小子又在上班的時候溜號到哪裏去了？！！”

本來想要回避一下，卻還沒來記得，相原龍的咆哮就從通訊那頭響起。而看到未來身邊滿臉懵逼的柏時，GUYS的熱血青年頓了頓，随即更大聲地吼了過去，音量是完全不亞于他第一天在樓頂教訓夢比優斯的聲嘶力竭：

“什麽嗎！我們都在基地忙得要死，結果你居然給我跑出去和女孩子約會嗎？！！！”

“什麽什麽？未來約會了？對方是誰？在哪裏在哪裏？！”而嗅到八卦味道的其他GUYS隊員也按耐不住，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

柏：“……”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

實際上，龍找未來也的确有事。GUYS的宇宙防衛戰檢測到一艘宇宙飛船停在大氣層外，傳來的信息經過翻譯，是梵頓星人發來的求助。他們的星球遭遇了嚴重的糧食危機，為此在外出尋找糧食的路上開發出了壓縮食物稀品929。可是，在返回母星的過程中，由于飛船故障，稀品929不慎掉落在了地球，因此梵頓星人希望GUYS可以替他将這個對梵頓星異常重要的東西找到。

既然事情很重要，未來便不再耽擱，直接去可能的搜尋地點和他的隊友們彙合。柏想了想，發現自己也沒什麽事要做，便打算和對方一起。反正也只是找個東西，還是宇宙人掉落的東西，在這方面，她或許要比GUYS裏那群土生土長的地球人更能幫得上忙一點……就算幫不上忙，也可以看個熱鬧不是？

想了想，未來點頭同意了她的随行。

“不過，稀品929那麽小，雖然有大致的範圍，但也很不容易找到吧。”

倒是對未來把他的“約會對象”帶來沒什麽意見，反正最該發話的迫水也睜只眼閉只眼，龍幹脆把兩只眼全閉上了，只是囑咐了幾句，便将兩人趕去加入地毯式的排查。而站在山坡上，看着腳下密密麻麻的屋宇，一想到自己每一間都要進去仔細地檢查，哪怕是未來，此時的語氣也有些虛弱。

“唔，确實。”轉了轉手裏并未打開的洋傘，柏極目遠眺，這時候倒是絕口不提自己主動要來幫忙的初衷了：“要加油啊，未來君。”

“……柏桑！”不要在這種時候抛棄我啊！

“就沒有辦法再縮小一點範圍嗎？”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太厚道，少女悵然地嘆了口氣。卻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身邊垂頭喪氣的奧特戰士：“對了，未來君，你會用那個嗎？”

“哪個？”未來困惑地眨眨眼。

“就是那個……不論在星球的哪個角落，都可以用意念感應到我的方向的那個？”

以前在阿柏星，無論諾亞還是那個藍色的巨人都讓柏見識過這種技能。雖然她本身就是阿柏星的化身，稀品929的波長也跟活人不同。但柏覺得，畢竟是從宇宙裏掉下來的東西，試試心電感應或許能行。

那不就是奧特意念嗎？

感覺自己确實一時被巨大的工作量給吓到了，忘了還有這種好用的能力。未來點點頭，閉上眼專注搜索目标物品的下落。很快，就将地點鎖定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裏。

“喔，還真的在啊。”

被未來一起叫來的GUYS隊員最開始還将信将疑，但在看到懸浮在車床上的稀品929時，都忍不住贊嘆地拍了拍未來的肩膀，并且對他如何知道東西在這裏的方式十分好奇。

“這…這個，我……”

一時被問住了，未來結結巴巴‘我’了半晌，還是沒能想出一個合适的說辭。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身邊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前同居人。

而柏：“……”

少年，你這樣直接把鍋甩給我真的好嗎？

我們這都是要出事情的啊！

不過好在，習慣了未來總有些奇思妙想的GUYS隊員們并沒有在這上面多做糾結。同時也是急着回去

交差，龍拿起特制的工具，很快就把稀品929從車床上叉了下來，放進密閉的容器裏。

“收工！這次最大的功臣可是你啊，朋友。”

拎起容器，喬治高興地拍了拍未來的肩膀，很明顯對對方十分滿意：“回去請你吃正宗的西班牙海鮮飯！”

西……什麽？

只在柏家裏吃過煮土豆、煮土豆和煮土豆的未來滿腦袋問號。

而就站在旁邊看着他們說笑，柏輕輕彎起了嘴角。雖然最後也沒幫上什麽忙，但時隔多日出來游蕩，的确讓她心底的烏雲散去了一些。今天難得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等會兒她或許能和GUYS的隊員們一起回去基地，再去拜訪一下迫水君，或者幹脆這樣慢悠悠地走回家，大概都會是不錯的選擇。

她用傘尖輕輕戳了下地面，這麽愉快地想道。

然而，下一秒。

來自地球意志的警告突然從她腦海中掠過，帶來一陣她無比熟悉，也無比憎惡的黑暗氣息。柏不由得一愣，猛得轉身朝窗外看去，正好對上隔壁樓頂一雙充滿惡念和貪婪的眼睛。

即便從來沒有見過這幅女人姿态的化身，但她是不會認錯的。

那是，她和阿柏所有噩夢的來源。

毀滅之主，博伽茹。

【作者有話說】

博伽茹有了，阿光還會遠嗎！【聲嘶力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