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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換命之約◎

“博伽茹是你引來的吧，未來君。”

說着這話時，柏正坐在飛翼號的副駕駛裏，準備飛出鳳凰巢。未來就在她前邊做着起飛前的最後檢查，冷不丁被人點名，吓得奧特戰士直接把腦袋撞在了操作杆上。

“這……這個……我真不是……”

捂住額頭，未來結結巴巴地試圖澄清，卻越推脫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托着下巴欣賞了會兒前同居人慌張的表情 ，少女默默嘆了口氣，對于這位一看就知道是個單純好孩子的人的說謊水平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沒關系，我又不會說什麽。”

随着戰機飛向天空，身體也有一瞬間的失重。她看了眼面前令人眼花缭亂的操作界面，最終還決定什麽都不碰，把這種高科技教給完全交給未來解決：“說實話，你還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嗯。”

點了點頭，既然見對方沒有為自己擅作主張生氣的表示，年輕的奧特戰士也算是放下了心：

“因為柏桑看起來很想去的樣子。如果阻攔你的話，你一定還會想別的辦法。”

有了上一次出擊的前車之鑒，未來很清楚，與其讓她獨自前往那樣危險的戰場，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人帶在自己看着，這樣就算真有什麽事，他也能夠立刻提供必要的幫助，不至于讓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亂來。

“那還真是謝謝了。”

前方已經出現了博伽茹令人憎惡的身影，但機艙裏的兩人都不曾有半點慌亂。柏微微笑了笑，這麽朝着同伴開口道，語氣是未來已經都不曾聽到過的輕快：

“能和你相遇，是我在地球上最幸運的事。”

“……這也是我想對柏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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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覺得少女的這句話有點奇怪，就好像事一個人在終點前回望來路，面帶微笑所說出的遺言。但此時怪獸已然逼近，未來只好放下想再追問的念頭，專心駕駛着飛翼號引誘博伽茹，将它帶往GUYS所選擇的島嶼上。

有阿柏星的意志在身側，這件事并沒有什麽難度。

飛翼號很快便到達了作戰地點，降落在磁場外側。在和總部進行聯絡确認後，年輕的奧特戰士挂斷通訊，回頭看向剛剛跳出機艙的柏，臉上已是有所覺悟的決絕。

“我要去打倒它了，柏桑。”

将手裏畫着火焰的通訊器放進她手中，未來點點頭：“裏面太危險了，在龍桑他們來之前，請你一定等在這裏，不要亂走。”

他能夠感到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的藍色巨人此時就在附近，柏不可能察覺不到，而她也正是為對方而來，說服她等在原地或許要費上一番功夫。然而出乎未來意料的是，少女并沒有反對，只是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示意他自己就在這裏，在戰鬥結束之前哪裏都不會去。

這并不是什麽謊言，柏很清楚。她是真的沒有打算牽扯進他們光之巨人和博伽茹的戰鬥。

“那我先走了！”

眼看GUYS海防已經打開了磁場，未來只來得及說出這麽一句，就迅速朝山上跑去。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間，白衣少女朝前走了一步，看上去像是要跟着對方一起跨過磁場，卻最終還是沒有食言，在最後安全的邊界前停下腳步。

“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如約做到。你不必看着我。”

扭頭望向不遠處的樹後，柏扯了扯嘴角，并不意外對方現在依然站在這裏：

“我不會插手你的事。如果你執意要去複仇，我也不會再去阻攔。”

“因為，那根本沒有什麽用，不是嗎？”

“……”

一陣雜草傾伏的輕響傳來，劍慢慢從樹蔭的遮蔽中走出，看着少女的目光中似乎有前所未有激烈的情緒翻湧，又好似空無一物。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只是奉送上又一次空白的沉默。

這是最後一眼了，藍色的巨人這麽默默想道。他腳下的路即将走到盡頭，此去一別或許再無相見之時。他還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她，也還有很多事想要和她一起去做，然而兩人之間最後的聯結已被自己親手斬斷，他已經沒有資格繼續流連與阿柏身邊，這是他必須承受的後果。

只是，說舍不得是假，傷人的話是假，那些心底無法抹去的刻骨痛苦，卻永遠都是真的。

“柏。”

看着少女面無表情的側臉，他垂下眼，千思萬緒無法坦誠，最終，也只是說出了這麽似是而非的一句：“保重。”

“……我知道。”

能夠聽出對方語氣中極力掩蓋，卻終究太過沉重的悲傷。雖然确實很生氣，但柏還是無法對這樣的劍嚴詞厲色什麽，只能嘆口氣，閉了閉眼，似乎這樣就能鎖住眼底即将落下的晶瑩：

“你也保重，劍。”

藍色的巨人點點頭，随即轉向已經在島嶼中央降落的怪獸，眼底再無對這世間的留戀。

他消失在翻越山脊拂過的海風中。

而與此同時，GUYS的磁場也慢慢落下，将島內島外分割成兩方不同的天地。紅色與藍色的光芒交相輝映，沖天而起，很快便在藍天下顯露出兩位光之巨人放手一搏的背影。

如果說還有什麽能夠消滅博伽茹的時候，那一定就是此刻。

看着劍和夢比優斯聯手将怪獸逼得節節敗退，柏安靜地站在原地，這麽想道。她恪守着對未來的承諾，在這最後一戰中自始至終都當着一個旁觀者。無論是兩人将博伽茹打倒，還是一起用出必殺光線澆滅它最後的生機，都站在磁場外負手而立，眼底滿是千萬年來堆積出的安然與寂寞。

只除了當最後藍色的巨人揮劍而上，決意要和宿敵同歸于盡的時候，那雙無機質的墨色瞳孔才微微泛起一絲漣漪。

“快走！”

鋒利的光之長劍刺入博伽茹胸口，限制着它的行動。劍這麽朝着身後的夢比優斯開口道，催促他趕緊通過GUYS在磁場上撕出的裂口遠離這場即将到來的爆炸：

“我的生命已經快到盡頭，只要目送博伽茹爆炸，我的複仇就算是完成了！”

與其讓怪獸将他們都留下纏鬥，還不如犧牲本就時日無多的自己，為夢比優斯争取離開的時間。

或許是作為科學家的本能，劍一向都會選擇最優解的辦法。

哪怕那個辦法對自己而言極其殘忍。

“以後請幫我照顧好柏，夢比優斯。”

“你在說什麽傻話！”

身後的捕獲之矩只有一分鐘的時限，面前的博伽茹也爆炸在即。夢比優斯沒有理會裝載號上隊友焦急的催促，硬是甩手沖了上去，在怪獸體內的能量完全爆發前抓住了藍色巨人的肩膀：

“你以為柏桑願意看着你犧牲自己嗎？沒有你我怎麽可能照顧的好她！！”

你是沒有看到柏桑來之前的表情。是誰把她惹毛的就該誰回去挨打啊！我不會給你當替死鬼的！所以你要好好給我活下去，聽到沒有？！！

後來想想，夢比優斯很确定自己當時一定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才能帶着劍在爆炸之前從缺口逃走。而無論其中究竟是是多少是對一個可能暴走的阿柏星意志的恐懼，他終究是在最後關頭沖了出來，在GUYS全隊勝利的歡呼聲中，降落在島嶼沒有被爆炸波及的外側。

他将已經沒有力氣的劍平放在地上，似乎能感覺到對方身體裏漸漸流失一空的生機。

“回去吧，劍。”

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帶着顫抖，夢比優斯握住他的手，根本不清楚用了多少力氣：

“還有人在等着你。”

“……”

劍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在親眼看着博伽茹化作火焰，徹底從這個宇宙消失之後，他身上也仿佛有什麽突然破碎了一般，整個人都變得很輕，像是随時都會随風散去。

結束了。

橫跨大半個宇宙的複仇，終于結束了。

他很幸運，在以為徹底失去之後，還能在這顆星球上找回最重要的東西。而自己雖然無法再去遵守他們之間約定，但橫亘在那人面前的陰影已經被他徹底斬除。今後，她一定能夠擁有一個更加安穩、更加值得期待的未來。

哪怕沒有他，她也一定能過的很好。

他是守護阿柏的騎士，現在終場已至，該是這場夢境落幕的時候了。

……柏。

想要側過頭，再看一眼少女如夜空般澄澈的眼眸，但已經油盡燈枯的身體終究連這個願望都無法為他達成。劍在心底嘆了口氣，任憑視線慢慢模糊，直到随着整個世界落入滿目沒有盡頭的黑暗裏。

他的手重重落下，無力地砸在地面上，也砸在每一個人心頭。

“……怎麽會。”

看着藍色巨人失卻所有生機的身軀，在陽光下顯得單薄而無力。相原龍呆呆地站在原地，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震驚和茫然，腿一軟，無力跪倒在地上。

為什麽。

博伽茹明明已經被消滅，他們明明已經贏得了勝利，為什麽，還要經過這樣猝不及防的失去？！

“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麽！！！”

不願接受眼前的一切，他握緊雙手，這麽嘶吼出聲，仿佛想要發洩出心裏無處可去的悲痛。

然而，下一秒。

在悄無聲息的藍色巨人周圍，空氣中突然凝結出了無數璀璨透明的水晶，将他整個人都包圍了起來。随即，無數來自那顆被稱為奇跡之地的星球上的本源力量注入劍的身軀之中。那純淨至極的力量仿佛水流，徹底将亡靈殘留的污穢氣息沖刷殆盡，甚至越來越多，生機越來越濃厚，連那複仇的铠甲都無法再在這樣的淨化之力下存在，“啪”得一聲，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光點，消失在空氣裏，顯露出藍色巨人原本的模樣。

而與此同時，離他最近的夢比優斯驚訝發現，原本已經虛弱至極到随時可能徹底死去的劍，在這股力量的幫助下，又漸漸開始恢複了生氣。

這是柏桑的力量，他很清楚。

但随即，年輕的奧特戰士就意識到，這個消耗已經遠遠超過了對方所能承受的極限。先不說複活一個光之巨人所需要的能量究竟有多少，就是柏桑自己，在上一次被博伽茹重創過之後，其實也遠遠沒有恢複到她最佳的狀态。

……柏桑！

心髒重重一跳，因為想到了某些可能。夢比優斯猛得擡頭望去。

正好望見已經發色寂白的少女微微笑了笑，将手搭在跪倒在地的相原龍身上。

“你問過我，到底能不能幫他，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松與愉悅，柏看着龍慢慢扭過頭，眼底還帶着痛苦的痕跡，聲音放得很輕：

“我從來不會食言。”

阿柏的毀滅本應命中注定，卻将最無辜的人卷攜至此。她一向都很清楚，最應該肩負起阿柏亡靈們的人從來都不是劍，而應該是她這個阿柏星的意志。

那束縛着他的枷鎖，是該由她打碎的時候了。

哪怕，那其實就是她自己。

“你……”

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當龍的目光掃過那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的時候，他突然瞪大了眼，所有的話都梗在喉間，在無法吐露出一星半點。

他看的很清楚。

就像是即将融化的雪花一般，少女的手掌正在慢慢變得透明。

一人換一人，一命換一命。

很公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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