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轉機之約◎

看着以肉眼可見速度虛弱下來的少女，即便是大腦簡單如相原龍，也意識到了她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你瘋了嗎？”他猛得站起身，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

“但是他可以回來。”

柏不為所動，銀白色的水晶依然環繞在空氣的每一寸，将磅礴的生機從自己身上渡進藍色巨人的體內。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勉強。

這是她必須要做的。

正如龍不可能放下他的芹澤隊長一樣，她縱然放手讓劍去踐行自己的複仇，卻也不會容忍對方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你是能理解的吧，龍桑。”

“……怎麽會。”

握緊對方的手慢慢松開，就像是被什麽沉重的東西壓垮了脊梁。龍後退一步，眼底寫滿了無法消弭的痛苦，在這殘忍的單選之中，他發現自己無法接受任何一種既定的結局。

柏和劍，兩者之間必須有一人離去嗎？

為什麽？為什麽命運竟然會如此的不公平，在給予了我他們這世上最深重的痛苦之後，卻獨獨吝啬奉上一個完滿的結局？！！

‘柏桑！’

眼見少女沒有停下的打算，甚至整個人都因為能量的流逝而成了透明的虛影。夢比優斯試圖阻止對方繼續尋死，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她的決定。

清貴的銀色光芒流轉，第一次将整個天空映得璀璨。而與之相對，阿柏水晶的光輝越炫目，柏的身體就越虛弱，仿佛用生命歌唱的荊棘鳥，站在死亡的大門前，那樣孤注一擲地想要将一個人帶回世間。

Advertisement

漸漸地，諾亞的光都在胸口慢慢黯淡。她閉了閉眼，聚集起自己最後的力量，打算一股腦全部塞到劍的能量計時器裏。

然而，就這在這時。

一道更加溫暖，也更加柔和的光芒從天而降，将劍和柏一同包裹了起來。那光芒裏沒有任何不好的感覺，就像是母親的呵護，輕柔卻不容拒絕地将少女最後的生機奉回。柏愣了愣，擡眼望去，只見以溫和的光之長河為背景，虛空中，顯露出一位她從未見過的、女性光之巨人的身影。

而劍就躺在她面前，被一陣彩色的光環繞着，原本已經熄滅的眼燈和計時器已經重新亮了起來。

“銀十軍隊長，不……奧特之母。”

身後，不知何時跟來的夢比優斯帶着憧憬和尊敬，這麽低聲開口道，及時解答了柏的疑惑。她揚起頭，無機質的暗色瞳孔倒映着奧特之母溫柔的面容，雖然因為虛弱的原因而有些模糊，卻盈滿了某種類似于希望的色彩。

“阿柏的意志啊。”

聲音裏帶着令人平和的安心與撫慰，柏聽到面前的巨人這麽開口道：“你所做的已經夠了。無論如何，都請不要随意放棄自己的性命。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關心你的人會為你感到悲傷。”

沒有人能夠輕易犧牲。生命只有一次，若是太過随意地失去，就什麽都無法做到了。

“……我知道。”

眉宇間終于盈滿了無法掩蓋的悲傷，數日以來僞裝的平靜被徹底打碎，露出早已破碎的內裏。少女看着面前傷痕累累的藍色的巨人，只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麽刺透了一般，連血液中都泛着密密麻麻地酸澀與疼痛。

“我其實都知道的。”她輕輕這麽開口道，語氣裏隐藏着細微的哽咽：“但是……我不能讓劍就這麽死去。”

他的一切痛苦都始于與她的相遇。所流過的淚，受過的傷，經受過的悲苦與漂泊，都是為了替那些本與自己無關的亡靈們複仇，甚至為此不惜一切，明知前方唯一橫亘着的只有死亡，卻依然不曾猶豫，也不肯罷休。

他既然是為了她而淪落至此，那她又怎麽可能任憑死神将他從自己面前帶走而無動于衷。

“我只有這麽一個辦法。”

眼淚從眼角滑下，滴落在四周美麗的光暈裏。柏搖了搖頭，寂白如雪的發絲飄浮在璀璨澄澈的金色光芒中，顯得那樣無力而脆弱：

“我也想，和他一起好好活下去。”

早在阿柏星上的時候，早在他第一次向她承諾永遠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沒關系。”

似乎嘆了口氣，為這兩個經歷了太多苦難與分離的人。奧特之母輕輕揮了揮手，随即，她周圍的純淨光芒便落在了白衣少女身上的，将她原本已經漸漸被自己親手斬斷的生命之線再度連接起來。

“就像我說的，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她這麽溫柔地說道，目光中依稀可見純粹的包容與憐惜：“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既然有着不願意讓他死去的人，那麽，劍一定能夠用阿柏給予的這份生機喚醒奇跡，重新歸來。

她從不懷疑這個可能性。

只不過，雖然被及時阻止，卻還是透支了太多的力量。柏之後究竟會如何，會為這與死神的較量付出多少代價，即便是奧特之母，也不忍心去細想，更無能為力。

“照顧好阿柏，也照顧好自己，夢比優斯。”

朝柏身後一直安靜看着的年輕戰士點點頭，她很快揮揮手，示意夢比優斯帶着明顯能夠感覺到疲憊的少女回去休息。

紅色的奧特戰士立即照辦。

“沒問題的，柏桑。”

在柏面前半跪下來，伸出一根手指。夢比優斯的語氣很柔和，又透露着一種無可辯駁的堅決：

“有銀十字軍的隊長在，劍不會有事的。大概過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他重新站在你面前了。”

“我們回去吧，回到大家身邊去，然後等着劍重新回來。”

而且，他真的很擔心少女現在的情況。尤其是看着她現在依然有些透明的身影時，仿佛随時都會被風吹散，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

“……”

看着對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柏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擡起頭，看了依然昏迷不醒的藍色巨人一眼，如果真的有可以讓他們一起活下去的方法的話，即便孤注一擲，她也願意去試試。

“麻煩您了。”

朝着奧特之母這麽開口。她最後看了看劍線條冷硬的側臉，終于慢慢伸出手，觸碰上夢比優斯緋紅的指尖。

下一秒，如同時間在眼前褪色。

遠處似乎有清脆的風鈴聲響起，和着微涼的清風，像極了阿柏星終年璀璨繁榮的大地。柏恍惚了一瞬，再回過神來時，她依然伫立在與博伽茹決戰的島嶼上，身邊站着暴脾氣的相原龍，正用一種怔忪的目光看着天際，剛剛垂下了澄澈光芒的地方。

他們面前，夢比優斯慢慢站起身，胸前的能量燈不停閃爍着。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劍已經不見了蹤影。

和奧特戰士對視一眼，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柏終于能稍稍放下心來，收回空氣中鋪陳開來的透明水晶，後知後覺感受到了胸口緊澀難耐的窒息感。

她試着邁開腳步，卻只是在原地一個踉跄。

“喂，你還好嗎……”

最先發現了少女的異常，喬治疑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卻已遙遠的仿佛在天邊。

無法疏解的疲憊終于将她僅剩的感官剝奪。柏擡起眼，不知是不是望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在能夠開口回答之前，就不得不閉上了沉重的眼皮，猛得搖晃了一下，整個人朝着地面倒去。

她終于和這個世界一起，陷入了滿目空無一物的黑暗。

仿佛再也不會醒來。

【作者有話說】

我怎麽可能寫悲劇，怎麽可能！

奧特之母是來了的，就是稍微晚了點。

不然阿光之後怎麽追妻火葬場！【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