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028

第28章 028

無論生活在哪個星球, 醫院都是一個讓心情沉重的地方。

威特帶着希羅飛奔着趕到時,戰場上的傷員正在被源源不斷地送來。

本就被威特的飛車技術甩得頭暈眼花的希羅看到這一幕,胃裏忍不住泛起酸水, 他深吸幾口氣,壓下想要吐的感覺。戰争在任何時代, 都是殘忍的代言詞。

即便是自我修複能力強如軍雌,缺胳膊少腿都算是輕傷, 不少軍雌半邊身體都沒了, 渾身血淋淋的躺在那裏,生死不知。

威特第一時間準備上前幫忙接收傷員,走了兩步他回頭看向面色蒼白的希羅:“你一個蟲行嗎?”這可是少将親口吩咐要好生安頓的蟲, 他不是軍雌,不知道會不會被眼前的血腥場景吓到。

想到這裏, 威特強制壓下心中的急迫道:“我先送你帶你去會客廳,一會兒少将就會過來了。”軍雌的語氣肉眼可見地低落起來,希羅搖頭阻止了他, 他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盡快救治傷員, 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見威特還有些猶豫,希羅開口:“我不會亂跑,一會兒你碰到西澤, 告訴他我在這裏就好。”

威特連連點頭,然後跳躍着跑去運送傷員去療養室。

得益于雌蟲自身修複能力,輕傷很快就好了,稍微重點的傷也在治療儀中很快愈合。

那些斷胳膊斷腿的治療起來比較艱難一些, 好在也有辦法。

然而此刻最最難受的則是精神海劇烈波動的那些雌蟲。

戰場之上,他們會拼勁最後一絲力量, 包括精神力,下了戰場,緊張的精神海驟然松懈,波動起。

軍雌斷了手腳渾身是血都能忍着不會吭一聲,然而精神海波動時,他們抱着頭撞向牆,希望能夠用暈倒昏迷的方式緩解疼痛。

疼痛嘈雜的聲音如同針一般刺入希羅的腦袋。

他搖了搖頭,想要甩開這些紛雜的聲音,可根本沒用,聲音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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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快救他,他要徹底異化了。”

刺耳疼痛聲中,一道絕望的聲音響起,希羅大口喘息着,他順着聲音擡眸看去,威特正死死摁着一個軍雌,那個軍雌的眼睛開始全白,手掌和雙腿開始變形。

他掙紮着想從威特手下逃跑,軍雌力量很大,打傷了威特的臉頰。

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太難受,威特眼淚鼻涕一同流下,各種緩釋劑打在軍雌身上,可異化的速度只是慢了一點,并未緩和。

“救救他,救救他。”威特吼着。

醫生喊道:“摁住他,讓他不要掙紮,越掙紮精神海越暴動的厲害,異化速度也就越快。摁住了!!”

其他軍雌聽聞這話,忙上前幫忙,異化的軍雌在衆人的手下蠕動着,掙紮着,眼中滿是絕望。

等那雙眼睛徹底被黑色覆蓋,他就徹底異化,便再也沒有恢複的可能。

這時,一個黑色機甲從空中落了下來,西澤從機甲中跳出來。

他是S級軍雌,他神色冷凝,朝着異化的軍雌釋放精神力。精神力壓制下,雌蟲不再動彈,其他軍雌并未放下心,因為他們明白,西澤想要壓制軍雌不動彈是真,想要拖延他異化的速度是真,可一旦他徹底異化的那瞬間,西澤釋放出來的精神力會毫不猶豫刺穿他的精神海。

殺死一個徹底異化的軍雌遠比用精神力壓制一個異化的軍雌容易,明知道做的是無用功,可不到萬不得已,誰又會對自己的戰友動手呢。

希羅看到西澤時,他那顆懸着的翻騰着想要嘔吐的心突然平靜下來,西澤就像是一個燈塔,照亮他要走的路。

希羅以為自己走的很平穩,其實他走得踉踉跄跄,腦袋裏是刺耳痛苦的尖叫,鼻子裏聞到的全是血的味道,他是一個生長在和平國度的人,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血腥的戰亂。

“少……少将,殺了我……我不想變成沒有理智的動物……”被壓制的軍雌稍微恢複了點理智,他忍着精神海的崩潰,斷斷續續地請求着。

“不要多想。”西澤沉聲道:“冷靜。”

他嘴上說的肯定,心下卻很茫然,他見過無數屬下徹底異化變形,他救不了。

除了雄蟲,沒蟲能救……雄蟲!希羅!

不行,雄蟲不能來醫院,雄蟲生來柔弱,不能見血腥場面。

“西澤……”

西澤恍然回頭,他以為的耳朵出現幻覺,他聽到了希羅的聲音。

當雄蟲的身影入眼時,他神色大變:“你怎麽在這裏?”

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威特擡起頭,他哽咽着:“是……是我帶他來……來的……”

“閉嘴。”西澤冷聲道,威特不明所以。

知道雄蟲可以救自己的屬下,可西澤第一反應是擔心雄蟲的安危,他朝着希羅虛虛一笑:“你先找個安靜的地方,我……”

被他壓制的軍雌暴動起來,整個身體都在淩亂地扭曲着。

希羅并不是想在最後關頭成為英雄,他也不是冷血動物冷眼旁觀軍雌走向死亡,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使用精神力。能看見西澤精神海的狀況完全是意外……

拜托!讓我救他!

希羅望着快要壓制不住的軍雌心道,他死死盯着軍雌,精神高度集中起來。這時如果肉眼能看到實質上的東西,就可以看到他身上淡紫色的光芒從額頭從指尖緩緩冒出來,然後突然湧向正在徹底異化的雌蟲,多餘的淡紫色光芒則游走奔向其他精神海在波動的雌蟲眉間。

西澤對希羅精神力最為敏感,他看向神色嚴肅而認真的雄蟲,眼中既震驚又欣喜又不安。

震驚雄蟲出手欣喜雄蟲願意救治軍雌,不安于怕給雄蟲帶來麻煩。

威特哭得太兇,哽咽着打了個噴嚏,鼻涕從鼻子裏露出來變成了透明的大泡泡,突然他瞪大了雙眼,他感到一股很輕柔好似水的精神力侵入了他的精神海。

不只是他,随着精神力的釋放,醫院的雌蟲都感知到了雄蟲的存在。

“精神力,雄蟲的精神力。”威特喃喃道,他眼中和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

猛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看向西澤。

西澤正神色緊張地注視着身邊的……雄蟲。

真的是雄蟲!精神感知不會有錯。

他竟然把一個雄蟲帶到了醫院,他開的是懸浮車,用的速度卻是戰鬥艦的速度。他還讓雄蟲圍觀血腥

我真該死!威特心想。

希羅站在那裏,容顏俊美,衣擺無風而動。

淡紫色的精神力如風一樣四處游走着,從未得到過雄蟲精神梳理的軍雌看向他,眼中有茫然有不敢相信。

被西澤精神力壓制的軍雌漸漸沒了掙紮,馬上就要把他眼睛完全覆蓋住的黑色慢慢退卻。

撕心裂肺的疼痛慢慢得到緩解,他呆呆地看向希羅。

軍雌很強,無論是體魄還是內心都很強大,受傷了他們能忍,被雄蟲看不起他們也能忍。

然而此時此刻,軍雌眼角的淚水無聲落了下來。多年來他們一直被教導着保護雄蟲,保護雄蟲,哪怕犧牲性命也要保護雄蟲……精神海暴動得到緩解的這一刻,委屈随着眼淚滑落,書本上的教導在現實中得到體驗。

文字成真。

軍雌想,的确應該保護雄蟲,雄蟲的精神力能為雌蟲梳理精神海,哪怕不是為他梳理,他們也應該保護雄蟲。

希羅看到一個龐大的相互交錯着的黑暗世界,黑暗中各種各樣的光芒游走着,有的地方光芒很盛,有的地方很稀薄。

希羅很有耐心,他一點一點地清理着眼前的黑暗。

好在這片精神海雖然龐大又錯亂,但清理起來要比清理西澤的精神海容易,至少沒有那麽強烈的抵觸感。

他順着各色各樣的光芒快速清理着,知道雌蟲的精神海不能深度碰觸,希羅一觸即離。

不知道過去多久,交織的各色光芒終于以壓倒性的姿态打破了黑暗,它們像五彩的血管,交織流動,美的就像是一幅畫。

希羅松了口氣,四周還有黑暗存在,但他的頭開始疼了起來,他已經清理不動了。

等他頭疼得到緩解,他就把所有黑暗都梳理一遍。

既有光明,就該沖破黑暗。

淡紫色的精神力因主人身上産生的疲憊開始回收,眨眼間,龐大的精神海消失,希羅看到了扶着他一臉擔憂的西澤。

“少将,我沒事,不用擔心。”希羅笑着說道。

西澤的嘴唇顫抖,若是有鏡子,希羅絕不會說自己沒事的話。此時的他額頭上全是汗水,臉上挂着肉眼可見的疲倦,嘴唇更是慘白慘白的。

這是精神透支的跡象。

希羅并不知道這些,他并沒有聽到西澤的回答,因為他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直直倒了下去。

“希羅……”

“閣下……”

“醫生,閣下暈倒了……”

***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軍雌,竟然讓雄蟲上前線,實在是太可惡了。”

“雄蟲保護協會已經向主腦申請摘除他的骨翼。”

“雄蟲如果醒不過來,西澤少将怕是這輩子都看不到帝國的太陽了。”

“他被停職,都不是少将了。”

頭很疼,胳膊腿很累,一點都不想動。

可耳邊傳來的聲音讓他不得不睜開眼,西澤怎麽了?為什麽會被停職,為什麽要摘除他的骨翼?雌蟲摘除骨翼,那還怎麽生存?

希羅掙紮着睜開眼,身命體征改變的機器聲響起,有醫蟲跑了過來,看到睜開雙眼的雄蟲他先是一驚随後滿臉喜悅:“快去通知醫生,雄蟲閣下醒了。”

希羅強撐着難受坐起身,白色牆體映入眼簾,他扭頭望着醫蟲問:“西澤怎麽樣了?”

他喉嚨裏有些幹渴,說話又有些急,聲音聽起來又暗又啞,很不愉快的樣子。

醫蟲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對雌蟲萬分不滿,于是忙道:“您放心,雄蟲保會協會已經把他帶走了,他每日都會受到酷刑。”

“隐瞞雄蟲閣下的行蹤,讓雄蟲閣下精神透支,實在是罪大惡極……”

都這樣了,他怎麽放心,希羅拔掉身上的管子,醫蟲驚慌道:“閣下,你不要亂動。”他想伸手扶着雄蟲,可雄蟲避開了。

這時淩亂的腳步聲從遠處走近,醫蟲看上去快要哭了,在主治醫生到達的那刻,希羅目光直視着他:“帶我去見西澤。”

主治醫生:“啊???”雄蟲對雌蟲這麽恨嗎?剛醒過來就要親自去看雌蟲受罰?

也許是嫌棄懲罰力度不夠吧,主治醫生對正在受罰的雌蟲有些同情。

“閣下先檢查身體,您不用擔心,有雄蟲保會協會在,對西澤少将該有的懲罰一點都不會少。”主治醫生溫柔地說:“您先把身體養好再去觀看行刑……”

“帶我去見西澤。”希羅一把抓住主治醫生的胳膊,語氣冰冷地說。

望着雄蟲眼中聚焦着的着急和怒氣,主治醫生結結巴巴道:“是是……”雌蟲只能自求多福了,面對滿是怒火的雄蟲,他也無能為力。

雄蟲這麽生氣,去了怕是立刻會讓雄蟲保護協會的蟲摘掉西澤的骨翼吧。

主治醫生在心底嘆了口氣,當雄蟲在邊境星因為精神力透支而暈倒的消息傳到主星時,可想而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雄蟲、邊境星、精神力透支,這些詞放在一起,簡直可以說是觸目驚心。

主星很多雄蟲聽到消息都吓到了。

雄蟲怎麽能去邊境星呢,那可是帝國最危險的地方。

希羅很焦急,以他的謹慎小心,在陌生地方他的情緒不該外洩,可現在他打破這個原則。

他看向主治醫生:“他在哪裏受刑,怎麽樣能讓他們在我趕到之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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