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改日

改日

周承訣一頓夜宵的功夫, 岑西安安靜靜在邊上刷完了一份數學卷子，外加半份英語周報。

期間，周承訣時不時問她要不要一塊吃點, 岑西拒絕了多次。

哪有店家吃客人東西的道理。

周承訣也沒多說什麽, 只三不五時用另一雙幹淨的筷子往多出來的空碗裏添菜，沒一會兒, 那空碗就堆成了小山。

臨走時, 他将滿滿一碗東西往岑西面前一推：“寫完作業填填肚子，江女士吩咐的。”

說完便走了, 走的時候，還順手将桌上吃過用過的碗筷盤子全數收好帶樓下去, 還她一張幹幹淨淨的桌面, 沒給她留什麽打掃的機會。

“走了，明天見，在望江, 別忘了，別又大老遠跑陸景苑去。”

“好，知道了, 路上注意安全。”

周承訣已經走到樓梯口了，一邊手托着疊碗筷, 另一邊手舉起來懶懶擺了擺, 也沒回身, 徑直往樓下去了。

周承訣走後，岑西一個人在小天臺上又寫了将近半小時作業。

今晚有了桌椅, 她不用再站在圍牆邊寫, 頭頂的喇叭燈比起從路燈那借來的光要亮上不少，看字都清晰多了, 風扇呼啦作響的白噪音，抵擋了樓下不時傳來的聊天笑鬧，清涼的風一陣陣環繞在周身，整個寫作業的環境一下好了不少，她寫起題來效率都高了許多。

半小時完成的作業量，幾乎是平常的兩倍。

約莫十點出頭，小姨從樓梯走上來，身上的圍裙還沒來得及摘，見岑西坐在餐桌邊點着燈埋頭寫題，也沒多說什麽，只在她面前坐下：“橙子，你那個補課是在明天嗎？上回聽你說是周六。”

岑西點點頭：“嗯，怎麽了？”

“你看看能不能和你那個學生商量一下調個時間，換到周日怎麽樣？剛才店裏接了好幾個預定的單子，明天要送的地方有點多，怕人手太少忙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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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猶豫地緊了緊握着的筆，她知道和別人定好了時間再臨時爽約不太好，但她在小姨這白吃白住，幫忙分攤店裏的活本來就是應該的，岑西實在沒法說出拒絕的話。

她沒考慮太久，很快便應下來。

小姨也沒多停留，匆匆下樓繼續忙碌。

岑西起身走回小隔間，輕手輕腳從枕頭下摸出手機，而後回到天臺的餐桌前打開微信，點到周承訣的聊天框。

印象中，有手機以來這麽長時間，她好像還從來沒有主動給他發過消息。

事實上，平常周承訣不給她打電話發微信的時候，她連這手機都鮮少碰。

在她認為，這東西是江瀾衣借給她方便聯系補課的工具，并不是送給她玩的，因此她也從沒當這手機是自己的所有物，一般沒什麽事都不會用，更別說主動找別人發消息聊天。

正想着該怎麽開口才好，屏幕右上角突然多出個消息提示。

她索性先點出去看。

是江喬發來的消息。

小喬要努力變強：【西寶，剛剛我在外頭吃飯，正好碰上年年了，聊了兩句，她聽說你有手機和微信了，嚷嚷着要加你呢，我已經把你推給她了，晚點要是有人加你，應該就是她~】

岑西回了句“好的”後，下方很快出現個新好友添加的紅點。

她點開一瞧，對方昵稱叫“曲終人不散”，大概就是曲年年沒跑了，岑西忙點了通過。

曲年年也沒改那無敵外向的性格，岑西剛點了通過，她那頭便直接一個視屏彈了過來。

曲年年：“啊啊啊，有了微信也不想着加我一下，為什麽抛棄我！我的眼淚足矣融化冰川！”

岑西被逗得忍不住笑，不過她向來老實，聽曲年年這麽說，還是認真地給她解釋了句：“這手機不是我的，那天加了佳舒之後，她把我拉進班群裏，就從群裏加了幾個人，之後也很少用。”

曲年年不是同班的，自然沒在群裏，聽她這麽說，倒是很快就被哄好了，畢竟她也只是浮誇地撒個嬌，并非真的在讨要說法。

曲年年是個話痨，兩人不在同班，軍訓後便不太容易碰上面，這會兒好不容易拉着她聊會兒天，嘴裏說個不停。

她那邊或許是在聚餐，背景音挺嘈雜，沒一會兒，鏡頭裏多出個女孩的臉，岑西對她稍微有些印象。

女孩叫林詩琪也是藝術班的，和曲年年玩得還不錯，之前軍訓的時候被分在隔壁宿舍，還照顧過岑西的洗衣服生意。

林詩琪才湊過來沒一會兒，等看清楚屏幕上的臉後，有些興奮地小聲問曲年年：“是岑西嗎？”

曲年年點點頭：“嗯，你還記得她？”

林詩琪：“當然，她人特好，一開始幫我洗軍訓服，都不收我錢，後來還得硬塞給她，最後還是少收了兩次。”

岑西臉頰微微燒了燒，當面被誇，多少有些害臊。

林詩琪說完，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表情忽然染上一絲羞燥，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起來，随後偏頭對曲年年說了聲“手機借我會兒，我有點事和她說”，鏡頭一轉，曲年年便偏離畫面，最後屏幕上只剩下林詩琪一個人。

女孩有意壓低了嗓音，單手攏着嘴唇，往鏡頭前湊近了些，明明不是面對面說話，卻愣是給她弄出了個說悄悄話的架勢：“西西，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啊？”

“什麽？”岑西眨眨眼，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

從前很少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因此她也十分珍惜每一段友誼，只要有人想請她幫忙，她若是能做得到，基本都不會拒絕。

“我之前軍訓的時候聽江喬說過，她托你給周承訣送過情書對吧？”

岑西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是別人的私事，她不太想在背後議論：“她自己和你說的嗎？”

林詩琪點點頭：“對啊，她說周承訣連看都不願意看。”

岑西稍稍松了口氣，是她自己說的，那就還好，不過也沒搭腔，算是默認。

林詩琪見狀，忙把自己的請求脫口而出：“我聽說你是他同桌對吧？”

“暫時是吧……”

“什麽叫暫時是？”

“就是，我是二點五組的嘛，他現在是第三組，正好坐我旁邊，等下周回學校例行輪換的時候，他就換到第四組了，我的位置是不動的，那到時候我們就不是同桌了。”

“噢噢，這不重要。”林詩琪對這個倒無所謂，只要曾經坐過同桌，說明關系應該還挺熟的，她繼續道，“那個，不是快到國慶了嘛，我爸媽新開了個度假村，可以露營啊燒烤啊泡溫泉之類的，噢，還有個人造滑雪場，一年四季都能滑的，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幫我約約他，問問他國慶的時候有沒有空，要不要一塊去玩啊？真挺好玩的。”

林詩琪一口氣說完，見岑西沒吭聲，立刻補充道：“我可以付費的，五位數以內，你随便提。”

“不是。”岑西忙擺擺手，“這種事情我，我不能随便亂做的……”

當初她替江喬送了回情書，他都生氣得好幾天不搭理人，這種事情她不敢再做。

“對不起啊，我和他也沒有那麽熟悉。”岑西抱歉道，“而且我最近手頭沒那麽緊了，不是特別缺錢，所以……真的不好意思啊……”

那頭林詩琪還沒來得及開口繼續說話，手機便被身旁的曲年年拿了回去，而後便傳來她勸阻的話音：“哎呀，這種事情很尴尬的，人家不願意很正常，別勉強她。”

林詩琪語氣當即弱下去：“我沒，我就是想着要是她願意接，不是兩全其美嘛，我能約到人，她又能再賺點錢。”

曲年年這會兒已經把鏡頭擺回兩人中央了，看了看岑西，才又說：“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周承訣難約，別為難她，同桌而已，周承訣那難搞的勁，別說同桌，親媽我估計都不管用，我早都放棄了。”

曲年年一邊說，一邊開始沖岑西吐槽：“你是不知道，軍訓回來之後，有幾次在學校路上正好碰見他了，我趕緊壯着膽上去搭讪，好幾回我剛一開口，都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直接一句抱歉，然後跟見了鬼似的走得飛快，追都追不上。”

“後來有一回我學乖了，碰到他第一句就說，我是李佳舒朋友，本來想着好歹算親戚的朋友，能套個近乎什麽的，結果你們猜周承訣說了句什麽？”曲年年賣起關子。

“什麽什麽？”林詩琪好奇問。

岑西眨了下眼，莫名覺得能猜得到，不過她沒說出口。

曲年年停頓了幾秒，而後道：“他說不認識李佳舒。”

林詩琪：“噗，為斬桃花，六親不認。”

岑西抿了抿唇，心想果然是這樣。

“所以我直接放棄了，太難追了，連句話都搭不上，我懷疑他語文不好，就是因為不愛說話。”曲年年連連搖頭，看向林詩琪，“所以勸你也趁早死了這條心吧，還是體育生适合我們，最近有好幾個追我的，要不勻一個給你？”

林詩琪擺擺手婉拒，而後又看向岑西，擺出請求的姿态沖她合掌搓搓手：“那個，我還是有點想約他，不撞南牆心不死，要是你什麽時候缺錢了，可以再來找我。”

一場視屏通話将近聊了二十分鐘才挂斷。

岑西看着陌生的微信界面，愣了半晌才想起來之前拿出手機是為了幹嘛。

她重新點開周承訣的聊天框，手指頭在鍵盤上徘徊，莫名有些緊張。

思考良久，才緩緩打下幾個字點擊發送：【你周日有空嗎？】

周承訣大概是正好在看手機，消息發送過去才不到兩秒的時間，便有了回複。

zcj：【有。】

很快，他又來了條消息。

zcj：【那天正好閑着沒什麽事。】

zcj：【幹嘛，有想法？】

望江壹號頂樓客廳裏，嚴序正抱着手機在峽谷裏厮殺。

這兩天，他爸媽正好來他平常上學時候住的那房子裏看看他的情況，替他稍微添置添置點東西，再找人打掃打掃，準備陪他小住幾天再走。

今晚初中同學約他出去一塊吃飯，幾個人沒在一個高中，好久才見一回，聊到興頭上便小喝了幾口酒，不想回到家被爸媽聞出味道來念叨，索性和周承訣打了聲招呼，過來他這睡。

那會兒周承訣在烤魚店還沒回家，看到他說要來自己家睡，也沒多說什麽，叫他自便，只讓他隔天早點起來滾蛋就成，別他耽誤他補課。

嚴序也沒多想，一口答應下來便窩在沙發上打起游戲。

後來周承訣回到家，沒什麽事幹，便也很快被他拉入戰局。

有周承訣這個大腿在，嚴序一連上了好幾分，越打越來勁，醉意都消散了許多。

一局結束，嚴序忙問：“再開一把？”

周承訣沒吭聲，嚴序知道他這态度就是默許了，當即又興奮地開了一局。

兩人很快又進入游戲，周承訣手感一如既往，開局才不到五分鐘，直接拿了個四殺，嚴序一邊喊着“漂亮”，一邊嚣張地将對面孤零零剩下的打野逼到周承訣跟前。

而後想都沒想，一股腦将技能全丢出去，眼看就要助他拿下五殺，哪成想周承訣忽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對方打野瘋狂消耗，最終被成功帶走。

下一秒，嚴序的人頭也被輕松拿下，界面直接黑了。

他也直接懵了，随後便看到界面上方出現周承訣已退出游戲的字樣。

嚴序：“？？掉線了？不可能啊，你家網絡不是比網吧還快還穩？”

他納悶地偏過頭，想要看看周承訣到底怎麽回事，結果就見這位哥已經切出了游戲，此刻那界面很明顯是微信聊天框。

“……？？！！”

嚴序丢下手機雙手抱頭：“你幹嘛？回消息？”

“昂。”周承訣十分坦然應了聲。

“馬上就要五殺了，你，切出去，回消息？”嚴序不可置信，“你最好是有什麽人生大事要回複，不然我都沒法原諒你這行為。”

周承訣沒搭理他，兀自在鍵盤上打着字。

幾條消息回完之後，情緒似乎沒有最開始回家時看起來好了。

見狀，嚴序也沒再多問，只重新拿起手機，獨自一人默默在峽谷裏繼續發育。

片刻後，就聽周承訣突然開口說：“周日那球賽你們去打吧，我就不去了。”

“幹嘛？不是都說好了一塊去？好久沒比了。”

“沒空。”

“那天問你周六還是周日，你還說周日有空。”

“嗯，就突然沒空了。”周承訣面無表情地切回游戲中，沒幾秒便輕松将方才沒拿下的打野直接帶走，“你們打吧，反正少我一個，倆替補還有機會上場碰球，挺好的。”

接下來的整場游戲，周承訣也不管大局如何，只逮着對面打野一個人抓。

對方一連被抓死十三次後，終于忍不住發了一連串問號。

【對面打野是瘋了嗎？能不能換個人抓！幹嘛非盯着我殺！！求別針對啊！！】

嚴序也納悶啊，随口問：“這人都死幾百回了，早廢了，再抓也沒幾個錢啊？”

結果下一秒就看到，一向懶得開麥也懶得在消息欄裏打字的周承訣，突然很拽地發了句：“看你id不爽。”

随後又再次将對方弄死在塔下。

嚴序下意識看了眼那倒黴打野的id：改日再約

“？”

“噢。”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