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放心

放心

江瀾衣那邊視屏剛一挂斷, 岑西便試圖将手裏那袋校服還給周承訣:“你怎麽不直接退了?退了能省好多錢。”

“洗過才發現的,退不了了。”少年打開袋子,從中拿出一件, “不信你聞聞。”

這倒确實, 她剛剛試穿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兩套校服的味道和周承訣平時身上那股淡淡的橙子香如出一轍。

“行吧。”岑西熟練地将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回購物袋裏, “那我——”

“別想着給我錢, 你把它們帶走,別讓我媽再看見, 我就謝天謝地了。”周承訣知道她的脾氣,也知道她想說什麽, 沒給她這個機會, “當我求你。”

“好的。”岑西當即打住,“那,沒別的事的話, 我就先回去了。”

周承訣随手按了兩下壁燈開關,見周圍仍舊一片漆黑,沒答應:“等會兒再回, 等電來了再說。”

岑西忙說:“沒事,我不怕黑。”

“電來了電梯才能用。”周承訣領着人回到沙發上坐下, “難不成你還想從樓梯下去。”

“可以的, 我也能走樓梯。”

“可以什麽可以, 這兒三十六層樓,膝蓋還想不想要了。”周承訣不同意, 壓根沒想過自己剛才就是這麽生生爬樓梯上來的, 這會兒倒不許她這麽幹了。

岑西老老實實被他按到沙發上坐下,沒了摸黑回去的念頭。

茶幾上一盞紅燭燒到三分之二, 微弱的光芒搖曳在兩個少年人之間,沒人說話,氣氛便有些奇奇怪怪的。

周承訣別開眼神清了清嗓,明明無事可做,也要随手翻翻卷子,看起來一副挺忙的樣子。

岑西原本還在發着呆,此刻正好被他翻卷子的動作吸引過去,輕聲道:“這幾份你都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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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

“都是剛才寫的嗎?”

“嗯。”

女孩一下從沙發上起身,朝他湊近了些,也學着他那樣子,直接背靠着沙發坐到茶幾前的地毯上,眼神落在他已經寫滿的卷面上:“那你寫得好快,平均一份才花半小時左右吧?”

“差不多吧。”這種吹他的話,除了語文這科沒聽過,其餘科目他從小到大聽得都快麻木了,早就沒感覺了,然而此刻岑西随口提了句,情緒一向沒什麽波瀾的少年竟莫名有些不自在起來,“平常一般四十來分鐘,今天,估計狀态比較好吧。”

“那還是比我快多了。”岑西是真心感到羨慕,“我一份得一個小時出頭。”

“那也很不錯了,準确率高的話,這速度已經夠用了,反正考試倆小時。”其實周承訣難得誇人,也從不安慰人,方才這話要是讓李佳舒聽見,她又得被驚得大呼小叫。

少年話音剛落,腦子裏忽然閃過後面兩天摸底考時,岑西留有空白的卷面,眉心輕蹙了蹙,不應該的,她的水平他早就見識過了,那些題對她來說根本沒什麽難度,更何況摸底考還給足了兩小時。

“摸底考的卷子為什麽故意剩一部分題不寫答案?”周承訣冷不丁發問。

岑西明顯一愣:“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他用詞很篤定。

岑西微垂着頭,心想反正也糊弄不過他,索性直白說:“我和班裏好多人都還不太熟悉,考太高,題都不好問了。”

“合着你那兩天進進出出,老往前面跑,就是為了問錯題?”這回答倒是和他想的差不多,周承訣眉梢揚了揚,“我還坐在你邊上喘着氣呢。”

“嗯?”岑西沒懂。

“我又沒死,你至于舍近求遠問別人?”他這話說得糙卻直白。

班裏人成天排着隊想要他給講講題,毛林浩成績那麽好的一個競賽苗子,每天還都“訣哥訣哥”地把他挂在嘴邊捧着,恨不得每個課間都纏着他問,這姑娘倒好,放着近水樓臺的資源還不知道好好利用。

岑西話音減弱:“那我也不能只逮着你一個人問呀……”

“為什麽不能?”周承訣兩句話脫口而出,都沒來得及細想,“你還想逮着幾個人問?”

岑西:“什麽?”

“沒什麽。”

“其實也不只是因為這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燭光昏暗,氣氛意外得恰到好處,岑西難得聊起些鮮少和別人提的事,“我以前在嘉林的時候,有過不是特別好的經歷。”

“我家裏不大願意讓我上學,所以讀書就晚一些,最開始都是自己偷偷學的,好在義務教育嘛,還是有人管的,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錯過了一二年級,就直接按照年齡把我分進三年級。”

“小學的時候一直跟不上,大家對我還挺關照,後來差不多習慣了學習進度,初二那年,不小心考到了年級第一。”

“這麽不小心?”周承訣唇角微勾。

岑西淡淡笑了下,繼續說:“然後他們先是不給我講題了,後來,就總有人趁我課間不在的時候,把我課本作業扔了。”

少年剛起來的笑意當即沉了下去。

“到最後,反正就,總合起夥來欺負人吧,把我關起來啊,潑墨水什麽的。”岑西小心擡眸瞥了眼面前人,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忙将話題打住,笑了笑,試圖将冷下去的氣氛帶起來點,“不過還好,反正我都是黑衣服,墨水灑上去也看不見。”

周承訣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笑,面色更沉了些許。

見狀,岑西沒再繼續往下說。

這些事她往常自己都不太想回憶,今晚也不知是怎麽了,莫名其妙便說了出來。

說完就後悔了,誰沒事喜歡聽這些晦氣的事,人家的好心情估計都被她給搞沒了。

“不過其實南高的同學真的挺好的,我試着問了好幾回,大多數人也就是語文成績剛出來那天有些不太樂意,後面幾天又都挺熱情了,這也很正常。”岑西小聲嘀咕了句,“我也是保險起見嘛,初二之後一直到中考前,都沒再填滿過答題卡,多少有點習慣了。”

“就沒人幫你?”周承訣突然發問。

“這種事,怎麽有人敢幫啊……”她家裏條件又差得人盡皆知,背後沒人撐腰,誰願意幫她。

“周康樂那小子被黃毛敲詐的時候,你都敢幫他。”

岑西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你讓他們來南嘉看看。”少年冷不丁提了句。

“嗯?”岑西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你現在已經在南高了,誰動你一下試試。”周承訣臉上沒什麽表情,但話音卻似是有些生氣了,“你看我們周圍一圈人,哪個會不幫你?”

岑西沒吭聲,只定定地看着他,原以為他是不願意聽人散發這些負能量,哪想到他竟然在想這些。

下一秒,少年掌心不自覺探到她後腦勺,輕拍了兩下後,沉聲道:“下次放心大膽考,這裏是南高,不是随便誰都能撒野的地方。”

伴随着好幾聲機械提示音響起,周圍突然恢複一片光亮,周承訣動作極快,還沒等岑西反應過來,溫熱的手掌已經擋在她眼前了。

“電來了。”岑西小聲說。

“嗯。”少年等了片刻才若無其事地放下手。

“那我回家了。”岑西從地毯上站起身來。

周承訣又“嗯”了聲,也同她一塊站起來,而後伸手替她将落在沙發上的那袋校服拎上,下巴朝門的方向擡了擡:“走吧,一塊走。”

岑西偏頭擡眸看向他:“你不用送我。”

周承訣面不改色道:“正好餓了,順道去你家店裏吃點。”

這個點,店裏向來有小工幫忙,不用岑西分擔,她便先行回了二樓小天臺。

将周承訣給的兩套校服仔仔細細放到床上後,女孩按照慣例,拎着書包回到圍牆邊上準備開始寫卷子。

圍牆下面便是成排的餐桌,熱熱鬧鬧坐了不少客人,喝酒的劃拳的聊天說笑的,什麽聲響都有。

這樣嘈雜的環境其實不太适合學習,尤其她這會兒寫的還是數學提高卷,更是需要集中精力。

好在岑西适應能力比較強,到哪基本都能做到心無旁骛,此刻時間才過去八分鐘,她已經将二十道選擇題認認真真勾完。

圍牆下方适時響起熟悉的響指,比起那些嘈雜的噪音,這聲響指微弱又短暫,可向來專注的人卻偏偏聽見了,還下意識分神探出腦袋去瞧。

一瞬間,岑西有種時光倒流回軍訓時候的感覺。

圍牆下面站的是周承訣。

那聲熟悉的響指也是他打的。

“能上去嗎?”他問。

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岑西懵懵地沖他點點頭。

于是就見那個子高大的少年,幾步從那不太牢固的露天鐵架臺階跨上來,很快便到了她身旁。

“你這樓梯不太穩啊,走起來會晃動。”周承訣視線還停留在方才的臺階上,随口說。

岑西去過他的兩處住所,當然知道這裏的條件與之天差地別,以為他是嫌棄,不太好意思地沖人笑笑:“對,這上面是臨時搭蓋的,那樓梯也是,環境不是很好,你下回還是別上來了。”

周承訣“啧”了聲,揚眉看她:“脾氣還挺大,說一句就不讓來了。”

“?”岑西眨眨眼,“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樓梯鐵藝的,焊一焊就穩了,改天我帶個工具來替你弄弄,不然這搖搖晃晃的,每天走太危險了。”

“你還會焊接啊?”

周承訣正環顧周圍的環境,聞言,扯嘴輕哼一聲:“除了語文,其他事基本不太難,不會的,學學就會了。”

“你上來是要找什麽嗎?”岑西看着他東瞧瞧西望望的背影,好奇問。

“不找什麽啊。”周承訣說着,已經開始動手掀那圍牆角落的建築廢料了,“味兒是從這兒來的啊?”

“嗯?”

“你之前軍訓的時候,不是和李佳舒說你這兒天臺味道大,不建議她來找你玩嗎?”

岑西愣住,努力回想了下,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那時候正好是中場休息時間,幾個女孩一塊躺在樹蔭下聊天,李佳舒提議軍訓回來之後一定要好好聚聚,每周末去一個同學家。

那會兒她們還不知道她就住在烤魚店樓上,岑西原本就寄人籬下,也不太好把朋友帶回來,加上這裏條件着實差,把人帶回來也沒處待,天臺上連張桌椅都沒有,總不能讓大家來了,頂着四十度的烈陽,席地而坐吧。

然而李佳舒和江喬那性格,雖是嬌慣長大,但卻大大咧咧的,并不太在意她家的簡陋環境。

岑西思來想去,只能提了嘴李佳舒最在意的缺點,說她這裏天臺味道大,大家來也玩不好。

李佳舒別的沒什麽,就是長了個狗鼻子,小時候嚴序幫別的小女生偷摘一朵花,她都能立刻聞出來,對氣味尤其敏感,稍微有些不适便待不下去。

和她相處那麽多天,岑西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于是當即用這個借口來糊弄,其實也并非是借口,她這天臺的味道确實是大,每天曬衣服的時候都得刻意往外探出去一些,擔心染上味道穿到學校,會影響周圍同學上課。

她當時就那麽随口一說,沒想到周承訣居然聽到了,甚至還記到了現在。

見他不停地用手去翻,岑西忙上前阻止:“你別用手碰,很髒的。”

“髒了能洗,我沒那麽嬌氣。”

他自顧自地将那堆東西又往下翻了翻,心裏大概有了數。

樓下傳來小姨的聲音,是周承訣點的夜宵好了。

少年聞聲偏頭沖岑西往樓梯的方向指了指,意思是準備下樓吃東西去了,女孩點點頭,看着他消失在樓梯盡頭後才收回視線。

随後瞧了眼時間,回屋拿上毛巾水桶和換洗衣物就往洗澡間去了。

洗完頭和澡,岑西還順帶把換下來的衣服褲子一并洗了,全數搞定後,她一手拎着水桶,一手用毛巾擦着還在往下滴水珠的長發,慢悠悠從搖搖晃晃的鐵藝樓梯走上來。

等走到小天臺時,腳步忽地頓住。

她還以為自己披着頭發沒看清路走錯地方了,忙将半濕的毛巾從頭上拿下來,再仔細确認了一遍周圍。

明明洗澡前還堆在圍牆角落,持續散發着難聞氣味的建築廢料,此刻已經全然不見蹤影。

只留地上一處方形濕痕,見證着它曾經的存在,小天臺的空氣中沒了那股刺鼻的怪味。

再看向圍牆邊,赫然擺着張寬大的長桌,五六張餐椅圍了一圈,桌子上方吊了個明亮的喇叭燈,不遠處還擺了臺呼呼作響的大風扇,正對着那長桌。

長桌上擺了好幾道飄香的菜肴,一看就是小姨的手藝。

而岑西離開前壓在圍牆上的課本試卷,此刻也已被全數挪到了長桌之上。

桌前坐了個少年,少年面前放了兩雙碗筷。

岑西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傻了。

周承訣沖她又打了兩下響指:“來嗎,吃點?”

岑西放下水桶,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涼風呼啦啦從一旁吹來,她從沒想過惡臭又悶熱的小天臺,有天竟也有這麽舒适的時候。

“那堆東西是你弄走的?我之前和小姨說了,她說小姨夫不同意動,留着可能還能派上用場。”

岑西又看了眼這多出來的桌椅燈具小電器,着實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說下面人多又熱又吵,想上來吃,讨個清淨。”少年指尖點了點桌上的手寫充值卡,“你小姨手藝不錯,我現在是你們店裏的包年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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