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嫉妒

嫉妒

小命要緊, 江隔溜得飛快，連自己的車都沒心思開走，出了電視臺, 随手叫了輛的士便直接回了學校, 路上還不忘抓緊時間按照周承訣吩咐的，埋頭整理自己這三年來參與的比賽獎項彙總。

岑西倒是不怕他, 就是被他一口一句“學長”堵得沒法開口搭腔。

周承訣和杜薇打了聲招呼, 說是還有事，錄制結束就不久留了, 讓大家吃得開心。

杜薇當然沒有異議，還看向岑西, 讓她幫忙送送, 畢竟這回人是她請來的，兩人又是校友，想來應該有點交情, 讓岑西去送送合情合理。

岑西本也打算跟他一塊走，自然不會拒絕。

就是出了錄制大廳的門，待周圍相熟的工作人員漸漸變少後, 身邊的男人便突然開始同她分析起輩分關系。

“你那學長和我同個專業的。”周承訣冷不丁又提起江隔。

岑西淡淡“嗯”了聲，隐約覺得他或許準備和她算這筆賬了。

“還是同一屆的。”周承訣補充道。

岑西抿着唇, 又淡淡“嗯”了聲。

“那這麽算起來……”周承訣尾音拖得很長, 欲言又止。

岑西：“……”

他果然開始算了。

“這麽算起來, 你是不是也得喊我一句學長？”周承訣輕笑了聲，“嗯？小學妹。”

岑西：“……”

于是他便開始了。

兩人并肩走出錄制大廳外的長廊, 周承訣偏頭詢問她：“電梯間在哪個方向, 學長第一次來，沒什麽經驗, 還請學妹指個路。”

岑西覺得臉頰有些燒，根本不願意擡頭看他，加快腳步先他一步朝左邊拐了個彎。

周承訣低笑一聲，跟在她身後一塊往那個方向走。

到了電梯門前，岑西正準備伸手去夠下行鍵，周承訣又先她一步觸碰到按鈕：“學長幫你按。”

“……”

岑西沒忍住，幼稚地打了下他手臂，待電梯門一開便先行走入其中。

周承訣緊随其後，仍舊帶着悶悶的低笑，對她方才的行為做出評價：“學妹小動作還挺多。”

岑西忍無可忍：“……周承訣。”

“怎麽對學長這個态度？”周承訣啧啧兩聲輕搖搖頭，“這屆學妹脾氣有點大。”

見他沒有消停的樣子，岑西也來勁了，趁着電梯裏沒外人的功夫，咬文嚼字替他圈出重點：“這屆學妹？”

“看來學長您還挺關心歷屆學妹的。”

兩人目視前方較着勁，誰都沒偏過頭看向對方。

偏偏南嘉電視臺的電梯四周全是鏡面，雙方的目光避無可避，四目不必相對，都能毫無阻礙地進行眼神交流。

“你少往我頭上扣罪名，我關心哪個學妹，你心裏沒點數嗎？”電梯一直下到地下停車場，岑西沒車，對停車場倒是沒周承訣熟，這會兒倒是換周承訣帶路了，兩人出了電梯口，岑西也沒顧上太多，随便拐了個彎，被周承訣直接握住手腕拉了回來，而後聽他懶洋洋道，“這邊，學妹。”

岑西：“……”

到了那臺黑色超跑前，周承訣開了車門，将她先塞進去安頓好後，才不緊不慢坐上駕駛座。

車門關上的一瞬間，周承訣微沉的嗓音才在這靜谧的小空間中再次響起：“我規矩得很，這幾年一直都是一個人過的，哪來的什麽歷屆學妹。”

“不就一個學妹，就這一個學妹，還不怎麽愛搭理人。”

岑西：“……”

周承訣将車子發動，雙手自然地搭在方向盤上，待車子平穩駛出地下停車場，步入正軌，才又不經意開口問她：“所以我到底什麽時候沒空理你了？”

不都是她不待見他，總将他晾在一邊嗎？

他哪次見到她不是上趕着主動。

那話是中場休息時，他聽到她又計劃着要走，控制不住質問她時，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我先找過你了，但是你好像沒什麽空理我的樣子。”這話是岑西說的。

一直持續到錄制結束，這句話還在周承訣腦子裏盤旋。

到底是哪一次，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會兒終于有機會問出來了。

岑西不自在地偏過頭看向車窗外，語氣帶着點女孩子耍小脾氣時特有的悶，斷斷續續把那天在教學樓底下，她走到他車門邊找他說話，他卻一臉不悅，像是她打擾了他和別的學妹聊天的事，替他回憶了一遍。

經她委屈巴巴這麽一說，周承訣記起了這麽個事，不過記憶似乎與她控訴的稍有偏差，他不經意地微擰着眉，像是在努力回想：“有別的女生？”

他完全沒有印象。

“高高瘦瘦的，栗色波浪卷，身上還香香的。”岑西少見的有些幼稚，板着小臉沖他哼一聲，“打擾你們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難得的陰陽怪氣惹得周承訣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真沒印象，可能像你說的，是有人來找我，不過我估計都沒注意到。”

“至于你說的熱聊，那更不可能。”他當時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見她身邊還跟着個江隔，兩人相聊甚歡，他都被氣得個半死了，哪還有心思顧得上別人，“倒是你和你學長聊得挺開心。”

岑西：“……”

“你前腳剛和別的男人熱聊完，後腳又跑來我這兒，誰知道你要和我說什麽。”

他追在她身後這麽多天，她半點好臉色都沒給過他，那會兒他最怕的就是從她嘴裏聽到一句“你別再跟着我了”“放手”“讓開”“不用”諸如此類拒絕的話。

這讓他的臉色怎麽好得起來。

“江隔是你特地找來的？”周承訣仍舊十分在意地問，還學着岑西先前略顯故意的語氣來了句，“學、長、早。”

岑西：“……”

“你才回南嘉多久，這麽快就認識新朋友了。”他話裏帶着顯而易見的酸。

江隔方才的反應他看得懂，和岑西肯定不是那方面的關系，可這麽短的時間內，能和岑西這種慢熱的人相處得那麽自然，周承訣還是在意得很。

“他是我高中同學。”

岑西話音剛落，便察覺到車身忽然剎停了一瞬。

她下意識往周承訣的方向看去，就見他握着方向盤的手似乎攥得很緊，幾近失去血色，青白一片。

片刻後，她忽然聽見他輕嘆了口氣：“我也是你高中同學。”

岑西心髒控制不住揪了一下：“我，從南高轉走之後去了常安，常安附中那邊的高中同學。”

“嗯。”周承訣目視前方，良久才又重新開口問，“後來兩年都是在常安附中讀的？”

“嗯。”岑西點點頭。

“挺好的。”至少是在同一個地方安安穩穩地讀完了兩年書，沒再四處流離奔波，周承訣這輩子還鮮少羨慕別人，可此刻卻難以控制這樣陌生的情緒，“那有兩年了，兩年高中同學，比我們還多一年。”

那小子命還真好，真叫人嫉妒。

即便知道只是同學，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可還是讓他嫉妒得發狂。

“不過這招對我沒用，岑西。”兩人靜默了半晌，周承訣又将話題扯了回去。

“什麽？”岑西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承訣已經重新整理好了情緒，扯了下唇角，又陰陽怪氣地給她學了一遍：“學、長、早。”

岑西：“……”

“這招沒用，那天在醫院找到你的時候，我應該就和你說得挺清楚了。”周承訣秉持禮貌和教養二十來年，還是第一次說出這麽直白且離經叛道的話，“別說只是交個男朋友，你哪怕結婚生子有家庭了，我都一定會把你搶過來。”

岑西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而後回想起那天重遇時他的反應，想來也挺有意思的，鬧了那麽大個烏龍，她輕笑一聲：“你那時候怎麽會覺得晶晶是我的孩子。”

“醫生護士都這麽說，我能怎麽辦？”周承訣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你那麽優秀，不管去到哪裏，應該很輕易就會碰上不少喜歡你的人，萬一哪個王八蛋命好，被你看上了，順理成章結婚生子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但是跟別人，你想都別想。”

或許會有很多人想對她好，但他一定會做得更好，做到最好。

岑西咬着唇，腦海裏一閃而過好多從前的事，而後忽然忍不住笑了笑，擡眸看向周承訣，替他回憶過去：“我記得之前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個男同學曾經和我說過一句挺有道理的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可以。”這才溫情了多久，周承訣那股吃味的勁瞬間被她簡簡單單幾句話再次勾了回來，男人語氣裏帶着濃濃的酸，“岑西，你挺厲害的，滿打滿算讀了三年高中，左邊一個男同學，右邊一個男同學，怎麽那麽多男同學喜歡找你說話？”

“不是你自己說的，我不管走到哪去，都能輕易碰上喜歡我的人嘛？”岑西抿唇憋着笑，“你自己說的話，你自己生什麽氣？”

“行。”他一個四十三分的文盲，就該少說兩句。

“那個男同學和我說——”岑西慢悠悠正打算繼續。

周承訣當即出聲打斷：“學妹，能不能安靜點，學長不想聽這個。”

岑西這回是真忍不住笑出了聲，笑過之後，還是沒顧他的酸溜溜，繼續給他回憶：“好像就是在嘉大快出校門的那個地方吧，那回我和那個男同學一塊去參加英語競賽。”

周承訣微擰着眉，不想聽，卻也拿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老老實實開着車，任由她繼續說。

“比完賽出來一起吃了飯，吃完飯後，準備離開嘉大的時候，有個學長上來找我要微信。”岑西說，“後來那個男同學和我說，想撬人牆角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周承訣：“……”

“你這段故事，聽起來還挺耳熟的。”周承訣這才舒展了眉心，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是高一那年，老姚嚴打早戀，他好不容易趁着一塊參加英語比賽的機會，光明正大和岑西在嘉大榕林道下牽手的那回。

“這個男同學說的話，你應該更耳熟吧？”岑西眉眼彎彎，“那剛剛又是誰說，哪怕結婚生子有家庭，都一定要搶。”

“誰沒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時候。”周承訣臉不紅心不跳道，“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

岑西：“……”

“你入學手續辦晚了，應該還沒來得及搬到學校宿舍裏吧？”周承訣話題轉變得有些突然。

“嗯？噢，對。”岑西反應了一下，答。

“什麽時候搬，具體時間定了嗎？”他又問。

“應該就是這兩天了吧，怎麽了？”岑西問。

“不記得了？”周承訣透過後視鏡，沖她擡了擡眉梢，“你剛剛說的那個男同學，那天是不是還和你說過，以後一起上大學，到時候幫你拉行李。”

回憶忽然再次湧現在腦海中——

“周承訣。”

“嗯？”

“你有想過以後想上哪所大學嗎？”

“你呢？”

“南嘉大好像就挺不錯的，我很喜歡南嘉，很喜歡這裏。”

“那就這兒吧。”

“嗯？”

“兩年之後一起上大學吧。”

“到時候幫你拉行李箱。”

……

兜了一個圈，還好你還在這裏，從未走遠。

周承訣低笑了聲：“學妹，搬宿舍那天給學長打個電話，學長随叫随到。”

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