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敲門

敲門

三人一同上往宿舍樓上走。

岑西被校長阿姨牽在身邊, 輕聲軟語地聊着離開這幾個月間經歷的事。

大多數時候是校長問，岑西答。

周承訣則是替岑西拎着行李，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

到了三樓, 校長領着兩人沿着廊道走, 一直走到樓層的盡頭才停下。

“這間吧？”女人看向周承訣，順口再補了句, “這邊正好是最末尾一間, 旁的人沒事不過經過，清淨點, 不會有人打擾。”

周承訣對居住條件倒是并不關心，他在意的主要還是離岑西的房間近不近。

男人沒立即應聲, 只是禮貌地沖校長笑笑, 而後朝岑西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裝作不經意地随口問了句：“那她住哪啊？”

“噢，小西住她原來那間。”校長不明所以, 随手往樓上指了指，繼續說，“房間一直給她留着呢, 我沒讓人動過，她上周和我說這兩天會回來一趟, 我就提前替她把被褥之類的洗好曬了曬, 直接住沒問題的。”

“樓上啊……”周承訣瞥了眼正躲在校長身後偷笑的女朋友, 收回眼神，試圖同校長商量, “阿姨, 還有別的房間嗎？”

不是說空房間剩挺多？那不同房，好歹住隔壁吧, 連樓層都不同算怎麽回事。

“有的。”女人點點頭，并沒看出周承訣的用意，如實告知，“六樓七樓幾乎都空着，你要是想住高點也行。”

周承訣看向岑西，直接問：“你住幾樓？”

岑西朝他伸出四根手指頭，還俏皮地彎了彎：“四樓。”

“……”那還不如住三樓離得近，周承訣不死心地再問了校長一句，“那……四樓還有房間嗎？就她房間邊上，還有空房嗎？我正好順路替她把行李一塊拿上去……”

女人嘶了聲，似是在回想，片刻後抱歉地沖周承訣搖搖頭：“四樓倒是真沒有了，已經住滿了。”

“……”周承訣也沒再堅持，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那沒事，我住這兒就行，麻煩您了。”

“沒事，我們還得謝謝你送小西回來一趟，今天天氣還不怎麽好。”

岑西仍在偷着笑，周承訣當着長輩的面，也不好沒皮沒臉地欺負她，索性掏出手機來，給她發了條消息：【笑什麽？你也就是仗着有外人在，等着。】

岑西感受到手機的震動，垂眸打開瞧了眼：“……”

校長從小包裏抽了根鑰匙出來，替周承訣開了空房的門，按亮屋內的燈後便将鑰匙塞他手裏。

周承訣對自己今晚即将要住的環境絲毫不關心，只随意掃了眼，便朝樓上擡了擡下巴，沖岑西道：“走吧，送你上去。”

說完，又沖校長道了聲謝，而後說：“那我送她上去就行了，您回去休息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岑西聞言，倒是開口附和了他一句：“對，您明天不是一早就得起？快去休息吧，我都熟門熟路了。”

“我就是來看看你，好幾個月沒見了，現在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女人點點頭，朝兩人打了聲招呼，“那我先走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好。”

周承訣前一秒剛禮貌地送走校長，下一秒，眼神立刻變了。

黑夜裏，這種帶着侵略和占有的表情讓岑西的心跳控制不住漏了一拍。

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虛地別開臉，轉身作勢要直接上樓。

不過周承訣沒給她這個機會，很快将人逮了回來：“跑什麽？”

岑西：“……”

周承訣磁沉的輕笑在這靜谧的夜色中顯得尤為磨耳：“剛剛給你發的消息，你不是看了？不是讓你，等、着。”

“……”

他把最後兩個字咬得有些重，拖腔帶調的，惹得岑西平添了幾分緊張。

女孩沒出息地跑回他身邊，這會兒倒是很乖地沖他笑了下，而後朝他替自己拎着的東西伸出手去：“我自己拿。”

“不用。”周承訣朝樓梯的方向示意了下，讓她帶路。

“也不能全都讓你一個人拿呀。”岑西跟在他身邊。

“有什麽不能的。”周承訣無奈地笑了下，理所當然地教她，“男朋友就是拿來用的，有什麽事開個口就行，這點事都做不了，怎麽好意思讓你跟我談戀愛。”

“噢。”

四樓倒是不遠，走過廊道再上幾節樓梯，聊兩句天的功夫，兩人就已經到了岑西房間門口。

女孩熟練地從包裏掏出鑰匙開了門，正準備把燈打開，就聽見身邊男人動作很快地将手裏東西随手往地上一放，下一秒，她整個人被他抵到了牆面之上。

周承訣一手扣着她手腕，一手探到她身後，用手護着她後腦勺，不讓她直接碰到冰涼的牆面，而後細密綿長的吻便落了下來。

第二次唇舌相觸來得同樣強勢霸道，不過比起在醫院裏突如其來的那一回，這一次，周承訣的動作明顯沒了第一次的青澀，大有長進。

岑西在這方面上手得沒他快，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了，舌根被絞得發麻，呼吸也被徹底打亂節奏，甚至連腿都忍不住發軟。

“我喘不上氣了，周承訣……”良久之後，岑西從他唇齒間委屈巴巴溢出一句讨饒。

後者這才終于将她放過，扣着她後腦勺的大手輕柔了兩下她黑長的發絲，而後稍稍松開些距離來：“出息。”

岑西：“……”

“站得穩嗎？”他方才親她的時候，便感覺到她身子不斷地往下墜，到後來還得送開她手腕，直接攬上她腰間，給足力道，才不至于掉下去。

岑西沒吭聲，那看來是真站不穩了。

周承訣低低地笑出聲來，單手直将人抱起來，就着屋外投射進來的微弱光亮，走到床邊，将她穩穩當當放下。

親歸親，周承訣沒再有其他太過分的行為。

畢竟他還記得這地方是學校宿舍，什麽場合能做什麽樣的事，他還是有分寸的，環境條件不允許就不必強求，不可能因為自己，給岑西帶去不好的影響。

岑西松開方才緊抱着的他的手臂，後知後覺發現他衣袖已然全數被雨水打濕，正準備伸手開燈看看情況，卻被周承訣适時出聲阻止。

“你确定現在要開燈？”他問。

“嗯？”岑西沒懂。

“你現在這個樣子……”周承訣欲言又止，似笑非笑繼續道，“我怕你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會不好意思。”

“……！”

岑西的思維其實很靈活，只是沒談過戀愛，對男女相關的事沒有太多了解，反應就沒那麽快。

此刻周承訣說的已經相當直白，她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臉頰控制不住燒起來，手忙腳亂地把方才在親吻間，被他情不自禁扯開的兩顆扣子仔細扣上，而後又扯平了衣擺，最後再捋了捋被他柔軟的發絲。

一切重新打理好之後，她也不急着開燈了，只別扭地沖他道：“你快下去吧，衣服都淋濕了，快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噢對了，你有衣服換嗎？”

他原本沒有要在這邊過夜的打算，自然不會專門帶行李，她從前在望江過夜時，倒是常常因為沒帶衣服穿他的，可如今反過來，他那個身型，又不可能穿得下自己的，岑西正想着要不要替他找人借一借，結果就聽他說：“有，車裏有之前準備的行李，我一會兒去拿。”

周承訣這話說得很平常，說完便若無其事地揉了把她發頂，語氣帶着些親昵：“走了。”

“好……”岑西話音落下，目送他出了房間後，才不自覺地抱着雙腿，将下巴抵在膝蓋上微微出神。

她忽然想起在至死不魚和李佳舒她們喝到爛醉之後，嚴序曾不經意間以玩笑的口吻說過，說她離開之後，周承訣的生活除了上學和創業以外，只要一有時間，便會去到各個地方試圖找到她。

一來二去次數多了，幾乎每臺車上都會準備簡單的行李，以便他随時能驅車去往下一個地方找她。

這幾年，周承訣總在擔心岑西會居無定所。

可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是。

出神間，床上的手機震了震。

岑西的注意力被拉回來，摸過手機看了眼，是江隔發來的消息。

她差點忘了，過兩天希望小學這邊的公益活動江隔也會來參加。

正想問問他到常安了沒有，結果卻見他發來向她請假的消息。

打個嗝：【抱歉了西姐，這次我不能回去了，抽不開身。】

橙c：【怎麽了嗎？】

江隔是知道她和周承訣的關系的，便毫不擔心地将項目進展随意和她說了。

打個嗝：【最近程醫生那邊的識別技術有了新的突破，我們軟件團隊這邊準備盡快将新技術融入到程序裏，這幾天一直在加班加點忙這個。】

橙c：【那你別來了，我們這兒人手也夠，也別太着急，多注意休息。】

打個嗝：【謝了，我們大家都想程序盡快改進，哪怕快一秒，就有更多家庭多一分希望啊，不過我們其實還好，最忙的是你家那位。】

岑西對這樣的稱呼還不太适應：【……】

江隔繼續說：【別害臊啊哈哈，這幾天真有他忙的，他明天估計就得趕回南嘉來，有些東西沒他親自上手還真弄不了。】

打個嗝：【而且估計是競争對家從哪知道我們這邊要有大動靜了，這幾天總在網上帶一些莫名其妙的節奏黑我們，不過也沒什麽大事，硬技術在手，笑看瘋狗。】

江隔還得繼續加班，岑西回了個笑哭的表情包，兩人便沒再繼續聊。

岑西這會兒其實沒有多少睡意，想到江隔方才的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有些睡不着，索性點到軟件裏看了眼。

難聽的節奏并沒有刷到太多，估計早就被技術部門随手清理了，剩下的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吐槽。

雖無傷大雅，可畢竟也都是指着周承訣的心血罵的，這種東西在研發團隊那邊估計早就看多了，可岑西看在眼裏，多少還是會不舒服。

一些小號從軟件的使用感到界面配色審美統統吐槽了個遍，甚至還有人提出，每條動态下方随機跟随的尋人啓事小框實在影響美觀。

認為大家本意是分享發布自己随手拍的日常美照，強行将尋人廣告緊随其後，十分破壞美感，覺得沒有意義，甚至上升到道德綁架。

覺得網友不過是普通用戶，并沒有義務用自己創作的內容，為尋人廣告引流。

不少人趁機說，沒給廣告費憑什麽讓大家幫忙找人，要麽給錢要麽隐藏尋人條。

一句句冷冰冰的聲讨讓岑西輾轉反側，她索性坐回起來，抱着手機打開備忘錄，默默開始編輯起小作文。

她常年經手文字工作，寫東西的速度其實很快，沒一會兒就完成了篇自媒體風格的文案，準備将東西發出去時才想起，自己此刻用的好像是連載那本小說的賬號。

岑西猶豫了會兒，忽然想起她在兜圈裏似乎還有另一個賬號。

那個幾年前，周承訣給她寫的小游戲，如今也很火爆，游戲賬號和社交平臺能直接關聯，她那個游戲賬號還在，在兜圈上應該能直接使用。

岑西沒想太多，很快把賬號切換過去，而後在熱門話題廣場中發了條“沒有美感，但有溫度”的小作文。

小作文簡潔明了，條理清晰，适應了現在片段化閱讀的節奏，字字句句針針見血，反駁得十分犀利到位，很快便有不少網友在熱門廣場刷到，而後自發進行點贊評論和轉載。

【頂頂頂，有些人真是想錢想瘋了，平臺免費讓你用，一毛錢手續費沒收過，平時你們發那些廣告也從不限制流量，到頭來貼一條尋人啓事都好意思蹬鼻子上臉找人要錢？你們打廣告給平臺抽成了嗎？廣告錢沒少掙吧？】

【別的不說，這軟件免費幫多少家庭找到孩子了？人家研發團隊沒說要一分錢，你們這些賺得盆滿缽滿的倒連人血饅頭都不肯放過。】

岑西沒參與之後的罵戰，出完一口氣後，打開電腦正準備繼續寫點稿子，就聽見門外忽然傳來了微弱的敲門聲。

她掏電腦的動作一頓，輕聲朝外頭問了句：“誰啊？”

“你熱戀中的男朋友。”周承訣不要臉的嗓音在門後沉沉響起。

“……”岑西忍不住笑了下，下床趿上拖鞋去給他開門。

門外，周承訣手上拿了件新外套，身上穿的卻還是之前被雨打濕過的。

“怎麽了？”岑西問，“你怎麽還沒洗呀？”

“哦，我房間的浴室是壞的。”他朝她屋內擡了擡下巴，“來女朋友這借一下，不影響吧？”

“……”岑西忍着笑，側過身給他讓了條道，讓他進來，“不影響，你洗吧。”

男生洗澡挺快的，周承訣進去沒一會兒就換好衣服出來了。

岑西一邊敲着鍵盤，一邊擡眸看他一眼，說：“你洗好了就早點去睡吧。”

“……哦。”周承訣不情不願地出了房門。

沒過兩分鐘，屋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這回，岑西不用問都知道是誰了，偏偏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誰呀？”

“你日思夜想的男朋友。”周承訣臉不紅心不跳地答。

岑西：“……”

小姑娘又跑下床替他開了個門：“怎麽了？”

“我房間那邊……枕頭有點……不是那麽得舒服，你這還有多的嗎？給我一個。”周承訣一邊編，一邊說。

岑西沒拆穿他，并且當真拿了個枕頭給他。

周承訣接過枕頭，板着張臉又離開了。

約莫三分鐘過去，屋外再次響起敲門聲。

這回岑西是真不問了，直接給他開了門。

“又有什麽不好用了？”岑西忍着笑。

“沒有，我就是有個問題想咨詢一下岑律師，今晚咨詢不到，我都睡不好覺。”

“你說。”

周承訣不自在地捏了捏脖頸：“我就是想問問，有的女孩子，說是談戀愛了，有男朋友了，結果還是一點都不熱情不主動，連分別都感受不到她的依依不舍，這種行為，構不構成犯罪？多少都對她男朋友的心靈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創傷吧？”

“……別想了，不構成。”岑西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不過你倒是可以幫我問問她男朋友。”

“什麽？”

“問問他今晚要不要幹脆在我這兒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