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04章 第 4 章

牙人叽裏呱啦說的情緒激昂。

黎小魚在一旁看他爹也十分激動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樣好的鋪子，主人是瘋了嗎挂出來賣？”

牙人臉上的笑微頓，很快又恢複了過來，“那鋪子主人缺錢，急需用錢。不然也不會賣這樣好的鋪面，所以這價格上也會降一些，畢竟是他們那邊急賣。”

黎小魚對牙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剛才我的語氣有些不好，還請見諒。”

“我只是實在好奇，為什麽這鋪子這麽好，會沒有人買？”

黎小魚長的好看，又是從京城那樣好風水的地方來的。

他皮膚天生白，唇色也紅，與辭州的人相差實在太多。

見慣了身邊那些風吹日曬枯樹皮的牙人，陡然間瞧着這樣一個水靈俊俏的小郎君，對你溫和的笑着說不好意思，這鐵石心腸也能軟幾分。

何況他還不是鐵石心腸。

牙人笑呵呵的對黎小魚道：“哎呀，小郎君這是哪裏的話。”

“畢竟是要花錢的，小心謹慎些也沒事的嘛。而且你剛剛語氣也挺好的，溫溫和和，聽着舒心着呢。”

他說完後又頓了一下，抓抓頭發道：“實不相瞞，那鋪子主人家打傷了人，被小侯爺驅逐出辭州的，這才急着脫手鋪面田産。”

“小侯爺放話，辭州有頭有臉的都不準出手買這家人的田産鋪面。普通老百姓倒是沒要求，可他們又買不起。所以才一直賣不出去，價格也是一降再降。比起原先價格，便宜了有一百兩銀子。”

黎九州笑呵呵的看向兒子，“小魚啊，這是不是你大伯父說的那個天好地好人也好的情況？”

“爹，那叫天時地利人和。”

“對，就是這句話。”

牙人又對黎九州誇道：“黎東家你兒子可真不錯，這樣好的小郎君，也就黎東家能教出來了。”

“哪裏是我教的啊，我就是個大老粗。是我家小魚好。你不知道，他從小就乖……”

還好鋪子沒什麽問題。

黎小魚聽着他爹與牙人說他小時候的事情，怕自己聽着尴尬，幹脆放空自己，撐着頭繼續發呆。

呆發着發着，黎小魚思維發散，想到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他前世是個廚子，最後過勞死。沒想到死後穿越，成了個剛出生的嬰兒。

穿越後他帶着前世的記憶，卻與前世無父無母不同，今生他有了愛他的父母親人。

自他出生起，爹娘對他的期望就只有好好吃飯，好好活着。

什麽望子成龍的想法都沒有，就想他平安長大。

因為他是他娘接連懷的五個孩子裏，唯一一個生下來的。

也是家裏唯一的孩子。

黎小魚能感受到爹娘對他的期盼，不想讓爹娘擔心，便順着他們的心意活。

反正，他也确實懶的動。

上輩子勞累辛苦，是個短命。這輩子鹹魚躺平，一定長壽。

他換了一只手，将自己翻了個面繼續曬太陽，還是躺着舒服啊。

過了一會後，黎九州終于結束了話題。

他對于牙人說的那個鋪面非常的心動，對牙人道：“帶我去看看鋪子吧。”

牙人應了一聲，“嗳，黎東家請跟我來。”

“小魚，陪爹一起去。”

黎小魚的曬太陽計劃中斷，頂着被太陽曬的紅彤彤的臉蛋，起身跟着他爹去看那絕無僅有的好鋪面去了。

到了地方後，父子兩傻眼了。

怎麽說呢，這地方是真的好。

且全部都如牙人所說，沒有絲毫的誇大。

可以說這鋪子用來做什麽都行，就是不适合做小飯館。

因為那鋪子斜對面，有個豪華大酒樓。

牙人對父子倆的反應也早有預料，為了能盡快脫手這鋪面，他拉着黎九州道：“黎東家，雖然這有個大酒樓，可是你想啊，人總是吃差不多的東西，肯定會膩味的嘛。”

“這時候看到斜對面開了個小飯館，那肯定會想着換個口味進去吃吃看啊。”

牙人悄悄指了一下斜對面的豪華大酒樓，“酒香不怕巷子深，好東西不怕比嘛。咱們到時候請個好廚子，還能引來他們酒樓現成的客源哩。”

黎九州若有所思的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牙人見黎九州松動，笑了一聲恭維着，“黎東家，這鋪面位置好，價格不便宜。這辭州有拿下這鋪面能力的人，那是少的可憐，也就只有黎東家你有這魄力了。”

黎小魚拉着他爹的衣袖，小聲的勸了一句，“爹，這鋪子好是好，可它在這樣一個酒樓對面，實在不适合。”

黎九州笑呵呵的拍拍黎小魚的肩膀，“兒啊，你還小不清楚這做生意的道理。”

他想了一下在京城時的情形，“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咱們酒樓還有別的一些酒樓，對面或是幾步外，那都有小飯館，小食攤子的。”

“這樣不僅不會生意受損，還方便了店中食客點外賣，幾方受惠，生意好着呢。”

話是這樣沒錯，可京城是京城，辭州是辭州。

黎小魚還想再說，擡頭卻注意着黎九州的神情，眼神中透着對這鋪子的喜愛。

他怕自己再說下去，他爹會掃興。左右他大伯父也想讓他爹娘離開，他爹吃了苦頭，自然也就會走了。

還是不提了吧。

黎九州本就對鋪子滿意，被牙人說服的速度也很快。

三天後，黎九州就拿到了改了名的房契。

他捧着房契交給黎小魚，高興道：“小魚，這是爹送給你的禮物。”

“爹大字不識，也不懂什麽大道理，不像你大伯父讀書有見識。但爹知道，能生錢的東西，就是好東西。”

“這鋪面是真的難得的好，你有了這個鋪面，以後肯定不愁吃穿了。鋪子雖然在你名下，但鋪子裏的活爹全包了，不讓我們小魚操一點心，這次爹一定好好把關，招個大廚過來，讓我們小魚在家就可以日進鬥金！”

黎小魚看着房契上寫着他的名字，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

這鋪子位置好是好，可它埋的雷多啊。

而且想在這找到一個，廚藝能堪比對面酒樓廚子的，哪那麽簡單。

他爹真是捧着一顆真心，給他丢了個燙手山芋。

搞得他內心情緒複雜，感動的想哭吧又哭不出來，不上不下的更難受了。

算了，黎小魚收好房契。

到時候走了，這鋪面和房子的地契，交給大伯母打理吧。

這鋪子位置地段确實好，到時候改做別的，能生不少銀錢。

鋪子需要按着飯館的需求重新裝修。

牙行那邊有專門搞裝修的隊伍，黎九州對這人生地不熟的，全都包給了牙行。

在鋪子改裝成小飯館後，牙行那邊也說有了合适的廚子。

黎九州說不讓黎小魚操心忙活，就不讓他忙活。

收到消息後，他自己一大早就跑去牙行，看看人符不符合要求。

“東家，俺跟着師父學了三個硬菜，可以做飯館的招牌菜，還有五道小菜下酒。一共八道菜，足夠咱們小飯館用的了。”

漢子說話聲音洪亮，皮膚黝黑，一臉憨相。

黎九州打量一下對方，衣服雖破舊卻洗的幹淨。頭發也綁的好，沒有留胡須。

符合廚子的基本要求。

“那就試個菜吧。”

試菜就是在裝修好的小飯館後廚，竈火升起，黎九州等了一會，菜上來了。

是一道炖菜，菜名是什麽黎九州不知道。

廚子們都是有師承的，每個廚子會的都是師門秘方，不會外傳。

打出名頭的各地名菜，想要拜師去學的人多如牛毛，那都是擠破頭皮才能學得。

但大部分的菜，都是沒有名聲的。

如果之前沒有見過吃過，那就只有廚子自己知道，菜名是什麽。

漢子一邊用身上的圍裙擦手，一邊給黎九州介紹，“東家，這是冬瓜炖肉丸子，菜名叫白玉丸。冬瓜炖的像白玉，丸就是肉丸。這是是俺師父交給俺的菜裏最硬的，可是道葷菜哩。”

黎九州還沒有品嘗，就對這個葷菜很是滿意。

因為葷菜難做，尤其是沒有用茱萸，花椒，胡椒這些掩蓋肉類腥臊之氣的葷菜。

廚子敢做，說明很有信心。

黎九州用勺子舀了一些進碗裏，先吃口肉丸。

肉真好吃。

再喝口菜湯。

菜湯好喝。

和他在京城雇的廚子做的好像也差不了多少，他當下就與廚子定了下來，讓廚子後日來上工。

那天是最近的開業吉日。

廚子做的冬瓜炖肉丸，黎九州還帶了一份回去給周珍娘還有黎小魚嘗嘗。

周珍娘也覺得好吃，一口氣吃了四個肉丸。

黎小魚咬一口肉丸，臉上沒有顯露出什麽情緒，咀嚼的動作慢了許多。

肉丸肥瘦比例不對，肉太柴難嚼咽。湯汁不入味，肉丸是肉丸，湯汁是湯汁。

自家裏吃吃還成，若是拿出去賣還是差遠了。

或者說是要賣給那些不缺吃穿的有錢人，做到這種程度還不夠。

那些人吃過太多的好東西，不會因為這是一道味道還可以的葷菜，就掏錢出來買的。

只有他爹娘這樣，很少會品嘗真正美味的人，才會為這樣程度的菜買單。

鋪子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情況，在京城或是富庶的南邊州府還好。

哪怕不會發財，至少也能溫飽。

可在邊關，注定會失敗。

因為這裏的窮困，讓很少吃好東西的這類人，不會有那個能力花錢下館子。也舍不得。

黎九州臉帶着笑意問妻兒，“怎麽樣，好吃吧？”

周珍娘滿意點頭，“好吃，有肉又有油，咋不好吃？”

對他們來說，只要有肉有油，那就是美味。

一旁黎小魚觀察了一下他爹娘的神情反應，正要說話，就聽他爹先開口，“小魚啊，辭州的日子雖然苦，但有爹在，就絕對不讓你過的比在京城差。”

“小魚你只管吃喝玩樂，開心的過好每一天就好，千萬別憂心家裏和飯館。”

黎小魚感覺到鼻頭一酸，趕緊低頭吃了一口冬瓜，将臉埋的很低，“我知道了，爹。”

想到不久後，他們一家又要再走一遍來時路，那路上的艱辛苦楚記憶，還是讓黎小魚落了滴淚下來。

黎九州摸了一把兒子的頭，對小飯館的未來充滿期待。

因為他這次舍得花錢，辭州這邊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幹雜活的人手。

所以在花了錢雇傭足夠的人後，很快就将小飯館收拾出來，于三日後的吉日開業。

珍馔樓是辭州最大最好的酒樓，黎九章坐在臨街的雅間裏，側目看着樓下的小飯館開業放爆竹。

酒樓的夥計送了一壺茶水過來，哆嗦着放下後，匆忙告退。

黎九章這才将視線收回，提起茶壺柄給空着的茶杯倒茶。

濃郁的茶香在鼻尖散開，茶葉舒卷，在水流裏打轉。

黎九章盯着茶葉看，突然想起之前侄子說的話。

他停下了動作，打開茶壺的蓋子，發現了泡在茶水裏的死蟲。

黎九章挑眉，“來人！”

酒樓雅間外都會候着人，以防裏面的客人有事相尋。

外面的夥計聽到聲後，哭喪着臉進了屋。

在看到桌上茶壺被打開蓋子後，吓的直接跪地求饒，他沒想到會發現的這樣快！

“大人！請饒小人一命！小人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