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報複

第20章 報複

聚會現場有監控視頻, 這點毫無疑問，在角落坐下時，宋澤觀察過, 監控視頻離他所在的地方最遠, 距離因素加上視頻中的對話被錄制放出來嗎, 有一定程度的失真, 所以, 他在聚會時, 才會出聲, 且肆無忌憚用自己原本的聲音。

他那時說的話簡短, 根本不擔心監控另一端的人會發現異常。

可現在隔着聽筒講話，暴露的風險增大, 宋澤進107救下裴炎時，也聽過面具主人那嘶啞瘋癫的嗓音, 模仿對方聲音，輕而易舉。

可宋澤在第一時間，仍沒沒開口出聲。

此刻他手裏握着的手機，是他在107房間搜到的手機, 手機不設鎖屏密碼, 沒有任何社交軟件, 甚至連通訊錄，都幹幹淨淨。

而最近通話記錄頁面，百分之三十是來電已接通, 百分之七十是來電不接通。

撥出的記錄百分之零。

顯然, 根據手機使用痕跡和房間現場勘測, 他此刻戴着的面具原主人，不僅僅天生反社會人格, 情感也十分淡漠。

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在乎他人是什麽想法，随心所欲，也懶得給予他人任何回應，他在自己滿是血腥暴力的世界裏沉淪。

俗話說，說多錯多，就算他能模仿面具主人的聲音，但根據面具主人的社會情感連接狀态分析，暫時扮演面具主人的他，在接通這在通話記錄中，來電占比百分之八十，且接通比例只占了百分之三十的電話號碼，此刻不出聲，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管對面是誰，他所扮演的面具主人本人，似乎并不重視。

賀明沒得到回應，習以為常。

除非他自己感興趣，否則賀謙這個人，通常你問他一百句，能得到一句回應，已經算很不錯了。

他上一次面對面和賀謙講話，細算起來，已經是三個月之前的事。

只要不禍害到賀家，又能用來威懾俱樂部其他客人，賀謙這點小毛病，他們都無所謂。

賀謙要是對他們好好說話，那才奇怪。

賀謙對他們無所謂，他們何嘗不是，畢竟，扭曲的病态心理和真正的反社會任何可不一樣，前者需要誘因，譬如他們俱樂部提供的利益讓他們因誘惑而拉低道德底線，捆綁在一起，但後者，天生如此。

沒人會真把賀謙那樣擁有真正反社會人格的人當弟弟看待，賀謙細算起來，不過是個威懾利用的工具。

賀明不再出聲，等灰雀過來。

叩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

聲音透過手機，傳進賀明耳中。

宋澤朝門的方向看過去，手機裏同步傳來賀明的聲音：“他來了。”

宋澤：“......”

他......又是誰？

每一間房的門，都沒上鎖，宋澤腳步沒動，面具之下的眼睛警惕盯着門的方向。

敵不動，他也不動。

門外的灰雀敲了三聲門，才出聲：“我來給您送東西，我進來了？”

宋澤：“.......”

确認過聲音，是本次活動的主辦人。

話落，灰雀等了三秒，和俱樂部的主人說的一樣，果然沒得到任何回應，才按照俱樂部主人說的那樣，推開房門——

聽見灰雀開門的動靜，賀明才繼續道：“回家一趟，把它放在......”賀明說了一個地方。

說完，賀明想問關于照片上那塊地的事，繼續開口：“聚會時，你說圖片上的住宅是你的，這話這的還是假的？誰給你的？你又背着我們做了什麽交易，沒把賀家暴露出去吧？給你的人讓你......”

聽着電話那頭傳來一句接一句的質問，再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宋澤沒等電話那頭的人說完，毫不猶豫直接挂斷電話，并當着灰雀的面，把手機随意往後面丢。

他又不是真正的面具主人，不會把東西放回去，更不可能回答對方的問題。

聽完有用的信息後，對方的廢話，不重要。

哐——

手機不知砸到了什麽地方，發出悶響。

随即，宋澤一言不發，朝灰雀伸手。

U盤裏是什麽不重要，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的情況，他不拿，會露餡。

房間裏沒開燈，朝陽的光仍處于将出未出的微弱狀态，房間裏不算黑暗，但也不亮，昏暗中，灰雀看到對方冷冷挂斷俱樂部主人的電話，眼神陰森森的看着他，朝他伸手。

不知什麽緣故，灰雀有種強烈的直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殺戮者，比剛進入風雪山莊時給他的感覺更瘆人，按道理來說，能來這兒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好人，百分之一的好人可能喪命，他們都是人渣敗類。

偏偏，此刻面前的殺戮者，瘆人之餘，讓他本能從心底生出恐懼。

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存在天生宿敵的壓迫感。

是殺戮過後的戾氣未消嗎？

灰雀腦子裏胡亂的想，手上動作一點兒也不敢含糊：“您拿好。”

隔着一層黑色橡膠手套，宋澤握緊收緊的U盤。

灰雀完成任務，盯着地板縫隙的血跡，迅速退出房間，帶上門。

雖然房間內最開始拉進去的大量屍體都已經被拉走，現在已經在焚化爐中被燒成灰燼，但畢竟是從這個房間裏被拉出去，且在這個房間被拆卸的，他才進去，陰森感撲面而來。

偏偏，他在親手肢解了那麽多屍體後，他還能若無其事的住在這樣瘆人的地方，一點兒都不覺得害怕，簡直是與那些濃郁的陰冷氣息融為一體。

不愧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不像他們，雖然什麽都做了，但遠遠沒有到底他那種變态的地步。

——

嘟嘟嘟......

賀明聽着電話被挂斷的忙音，不悅的微微皺起眉頭。

許久沒見，賀謙一如既往，還是那麽的我行我素，誰也不管。

但這就是賀謙的性子，他沒必要和一個瘋子生氣。

賀明把手機放在桌上，不再管。

反正賀謙也需要俱樂部提供的一切來發洩，所以，雖然回去的時間不固定，但只要他回去，會把東西放到它該在的地方，這一點，他完全不用擔心。

——

出了107，灰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視線不由得落在106房門上——

正在從貓眼裏往外偷看的裴炎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看過來的視線，下意識脖子後縮，離貓眼遠了一些。

看着106緊閉的房門，聽本次參加活動的俱樂部客人們之間的傳言，說這間房的客人，自從第一天從森林後方回來後，和202的客人一起，撞見隔壁107的殺戮者後，兩人一直龜縮在房間，和他們的保镖們一起，再未出過房門。

202房間客人的朋友說，殺戮者好像盯上了106房的客人。

明明就在隔壁，為什麽直到現在，都沒動手呢？

灰雀想不通，最終化為一句——“啧，誰能猜得中瘋子的心思呢......”

話落，灰雀從106門上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還有幾個小時便是客人們離開的時候，他得讓侍應生們給各個房間發送本次活動标記。

106房內，裴炎下意識離遠了一些，過了幾秒，反應過來自己透過貓眼偷看，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在偷看，他慌什麽？

等裴炎後知後覺再湊到貓眼上，發現走廊已空無一人。

裴源在旁邊也跟着往貓眼上湊，一邊湊一邊小聲問：“看到了什麽？”

“一個戴面具的男人，他進了107，很快就走了，穿着花襯衫，踩了人字拖，耳垂上，還戴了十字架耳釘。”

描述到這裏，裴源猜了出來：“他是本次活動的主辦人！”

雖然看不到臉長什麽樣子，但對方不倫不類的穿着打扮，也不知道是故意誇張，和別的客人都不一樣，特別是對方耳朵上那十字架耳釘，第一天晚上的聚會，他看得清清楚楚。

裴炎聽了裴源的話，神情變得緊張。

“糟了，宋先生不會有事嗎？”

“不會吧。”裴源安慰裴炎：“裴哥，宋先生那麽厲害，再說了，你說那個人走了，宋先生應該沒被發現異常。”

裴炎想想也是，但仍面露愧疚：“都是我的錯，要不是為了我，宋先生也不至于把自己放在如此危險的境地。”

聽了裴源和裴炎的對話，賈志興三人對視一眼：“......”

這倆，真沒什麽親戚關系？

抛開同一個姓這件事不談，畢竟同名同姓的人海了去，就論這倆看向對方時眼神中透出的清澈愚蠢，不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簡直毫無差別。

與其擔心隔壁那八百個心眼子的‘宋先生’（假名？），還不如擔心擔心他們自己吧。

況且，這倆都姓裴，宋先生那樣的人，不像是會做無意義事情的人，真會無緣無故把這倆貨湊到一起？

他們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深意？

可據這倆的對話，他們一個是裴家金尊玉貴的小少爺，一個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年齡也差不多。

是的，這倆聊天互問隐私時，都沒避着他們。

所以，通過這倆人的對話，他們三人都知道，裴炎19，裴源18，而裴源說他那早死的哥哥如果還活着，現在應該是22歲，年歲差了三歲。

應該......是他們想多了......吧？

——

107房間內。

聽着腳步遠離的聲音，宋澤目光落在手上微涼的U盤上。

根據剛才那一通電話，U盤裏面是什麽內容，他不用看，都能猜得到。

這樣反人類的活動，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舉辦這種活動，并參與到其中的人，情節如此惡劣，都應該抓起來喂子彈。

404說過，這是個法外狂徒的世界，那就意味着，參與這個活動的許多人，非富即貴。

所以，他們才如此嚣張，肆無忌憚。

可就算是身處黑暗迷霧中，也總有人，會為了心中那點光與理想，在沉默中努力，逐漸撕開黑暗的缺口，尋找、追尋光的身影。

身為這個世界主角的裴炎，想必擔任着這樣的責任。

可——

宋澤想到兩次遇到裴炎的場景，眉心微微擰起。

此刻的裴炎，太弱。

這種東西交到他手上，與直接遵循電話那頭的人說的話去做，沒區別。

所以——

宋澤收攏掌心。

U盤，暫時放在他這裏。

——

早上八點，關閉了整整三天的風雪山莊大門敞開，參加本次聚會的客人們在各自侍應生的帶領下，陸陸續續從裏面出來。

邁出大門之前，侍應生們才把本次活動獲得的标記給客人們。

标記有模有樣的用黑色燙金涵封起來，不打開，沒人能看得見裏面是什麽。

上車之前，除了極度嚣張和極度腦子缺根筋，根本不怕被人知道身份的人之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戴着面具，直到上了各自的車後，才摘掉。

戴着面具的宋澤，自然也收到了一份。

宋澤一出現，自然而然成為焦點，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無人在意的角落，沒有參與此次活動內容，和崔弘一樣沒有拿到标記的裴源，趁此機會帶着冒充的保镖迅速上了自己的車。

衆目睽睽之下，宋澤不能上雇主裴源的車，只能上了來時的車。

車門關上，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

坐在駕駛位上，宋澤沒摘面前，拿起自己的手機，給雇主裴源發送消息——

過于‘耀眼’的人，總是能引起他人的關注和議論。

宋澤在外的時候，大家想看又害怕，宋澤消失在車裏，大家才悄悄打開了話匣子。

“他到底是哪家的？”

“誰知道呢，那些常客都不知道，何況咱們，咱們只需要知道，他殺人如麻，且傳聞還是俱樂部的創始人之一，離他遠點就是了。”

......

姜樓聽着大家的議論，和胡文康一起，看着對方進入那輛價值不菲的越野車中，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此刻，他想到三天前進入風雪山莊之前發生的事。

那時，看見那個男人從那輛越野車上下來，因為......嫉妒，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陰陽怪氣對方只是個‘保镖’，有什麽了不起。

在宴會上被他突然出聲刁難時，他還以為對方就是無聊了，高高在上的以玩弄來取樂。

如今，看到戴着饕餮面具的人上了那輛越野車，他什麽都明白了。

對方在聚會上，當衆讓他難堪，還拿了他的一百萬，是取樂，也是故意。

他在告訴他，他就是‘了不起’，随口說了兩個字‘我的’，就拿走了他的一百萬，關鍵是，他還是雙手奉上銀行卡，不敢不給。

“原來......如此。”姜樓喃喃自語，臉色蒼白。

胡文康知道姜樓的意思，出聲安慰：“姜總，一百萬，已經很值了。”

畢竟先前讓他不爽的，大部分都被肢解得七零八落，拉進焚燒爐裏一燒，成了一捧灰。

姜樓不敢再不滿，這一百萬，就當他花錢買教訓。

似想起什麽，姜樓從越野車上收回視線，看向胡文康，問他：“你之前說過，他說他叫宋澤？”

胡文康點點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是那麽說的。”

姜樓思忖半晌，小聲道：“......可我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三位俱樂部創始人，沒人姓宋。”

胡文康心想那不是廢話嘛，他幹的那些事，誰會用真名？

用真名，和實名制濫殺有什麽區別，那得有多嚣張？胡文康不甘心想象。

胡文康心裏吐槽，嘴上老老實實解釋：“來這裏的人，各個都戴着面具全副武裝，怎麽會用真名呢，況且，他做的那些事，每一次出現都口罩不離臉，就是不想讓人看到他長什麽樣子，肯定是假名。”

姜樓想想也是，面色更白。

幾秒後，姜樓緩過來，才苦中作樂說：“幸好，這麽算起來的話，那照片上的住宅，應該也不是他的了......”

畢竟對方只是想讓他難堪，報複他出言不遜。

胡文康：“......”

不不不，那真是對方的房子！對方還因此警告過他。

但這些話，胡文康一想到宋澤那雙冷得毫無溫度的眼睛，毫不猶豫噤聲。

他現在根本不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胡文康偷偷打量姜樓，畢竟姜樓就是因嫉妒說了幾句話，就被當衆刁難，丢了面子，損失了一百萬。

——

加長型轎車上，裴源收到來自宋澤的短信。

看完短信內容，裴源驚呼出聲：“他不要後續的尾款二十萬了！”

“！”

他就說嘛，宋澤當他的保镖，根本不是為了錢，宋澤根本看不上他那三瓜兩棗的傭金，而是別有目的。

這不，在第一天，就把保镖身份借給裴炎用，讓裴炎得以安全離開。

想到此，裴源看向裴炎，露出羨慕的神色：“裴哥，看來你對宋先生來說，真的很重要。”

裴炎深以為然：“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裴源聲音響徹車內，其餘還在等尾款的三個保镖想聽不見都難。

對于宋澤不要20萬尾款的行為，賈志興陳迪付宇三人相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果然，和他們最開始猜想的那樣，錢不錢的，區區二十萬而已，對宋澤來說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宋澤他另有目的，目的之一，便是救下這名叫裴炎的人，雖然到現在他們都不明白，宋澤其餘更深目的是什麽，但大佬心，海底針，哪兒能讓他們輕而易舉看穿呢，他們等着便是了。

時間，會告訴他們答案。

裴源打打删删，磨磨蹭蹭了一分多鐘，才回了兩個字：好的！

看到來自雇主的消息，本次任務宣告結束，宋澤放下手機，驅車離開。

讓對方幫忙帶走裴炎，剩下的20萬雇傭費，就當互為抵消了。

——

胡文康目送姜樓的車離開，便看到停了一分多鐘的越野車啓動，駛離原位。

胡文康腦子裏不由得想起姜樓說過的話，雖然他心裏認為那塊地是宋澤（？）的，但——

總歸沒有親眼看到，心裏總有個疑影。

宋澤現在會回那套住宅嗎？

他偷偷跟上去看看對方會不會進照片上的住宅，應該......

不會被發現，也沒什麽問題吧？

一旦出現這個念頭，胡文康根本控制不住在自己的好奇心，迅速上車，對保镖道：“跟上前面那輛越野車，小心隐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