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成親

成親

樂靈們成親并不繁瑣，每個女樂靈會早早備好親手做的嫁衣還有意中人的婚服，待到出嫁那日，穿着嫁衣徒步走到意中人家，寓意長長久久，同甘共苦。

雲笙和泠風暫時作別，他們約定第二天在半山腰那處無字碑相見。

她高高興興回家取出做好的嫁衣，攤開放在床上，兩套紅色喜服相挨着，款式并不繁複，簡單卻又不失大方。

雲笙摟着泠風的婚服，兀自想象了一下他穿上去的樣子。

除了清淺的顏色，雲笙沒見他穿過什麽鮮豔的顏色，他那麽白，長得也好，穿上去一定十分俊朗。

想着想着，她埋頭笑了起來。

臉上的喜悅之情久久不能褪去。

門外有人窺探了一切，悄悄離去。

第二天一早，雲笙早早便起床洗漱，沒來得及守樂，歡天喜地穿上嫁衣，為自己裝扮好，臂彎裏挂着她一針一線做給泠風的婚服。

泠風早在無字碑旁等候，昨夜一夜無眠。

他心疼雲笙自己一人走那麽長遠的路，所以在這裏相見，剩下的路，他背她走。

無字碑位于半山腰轉角，剛好阻隔下面的路徑，從上往下望去，仿佛沒有上來的路。

雲笙哼哧哼哧走着，嘴裏哼着小調，還眯眼瞧了天一眼，“陽光真好啊，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眼看快到半山腰，再走幾步可以看見無字碑，泠風應該已經在等她了。

她心裏甜滋滋的，想快點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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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寬厚粗糙的手從背後伸出來，一把捂住雲笙的嘴，又有幾只手抓住分別抓住她的手和腳，将她騰空擡離，往下走。

雲笙拼命掙紮，嘴裏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眼裏充滿驚恐，淚水盈滿眼眶，手裏緊緊抓着泠風的婚服。

她最後望了眼無字碑的方向，一行清淚滑落。

幾人沒走遠，沒一會兒将雲笙扔到一女子面前。

雲笙嘴被東西堵着，擡頭看清來人，竟是她——芷聽。

芷聽長得漂亮，在音樂上也有一定的造詣，她倆當年一同競選靈女，最後，雲笙被選為靈女。

她們從那時候開始一直不對付，偶爾碰面，兩人總要冷嘲熱諷幾句。

雲笙不覺得她們有什麽深仇大恨，平時的拌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沒想到，她竟找人綁了自己。

“芷聽，你這是做什麽？”芷聽拿下堵在她嘴裏的白布，雲笙厲聲問她。

芷聽得意笑笑，她向來以冰清玉潔著稱，平時的衣着打扮偏素色，看上去溫柔恬淡，殊不知清純的皮囊後藏着一顆怎樣惡毒的心。

她保養的得當的纖纖玉指緩慢游走在雲笙臉上，指甲尖銳鋒利，稍不留神，便會刮破雲笙的臉。

“做什麽？不是很明顯嗎？”

她掃視雲笙身上的嫁衣，“你要嫁給那個殘廢？”

“他才不是殘廢，我不許你這麽說他。”雲笙立馬反駁她。

她輕柔柔又笑幾聲，“看來你還真是對他情根深種。”

“你說你，才比不得我，看人的眼光也這麽差勁，我當初憑什麽輸給你？”芷聽的聲音陷入瘋狂，臉色一瞬間耷拉，活像個瘋批女，“哦，你這張臉倒是長得不錯。”

她說着，游走在雲笙臉上的手逐漸用力，指甲深深陷入雲笙的皮肉裏，勒出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雲笙疼得頭上直冒冷汗，暈花了妝，“你到底要怎樣？”

“怎樣？”她裝作思考，“我想怎樣你不知道嗎？我要當靈女。”

“可是靈女一旦選出，便只有死亡，才可以有新的靈女繼任。”芷聽極為可惜地說，放在她臉上的手不停，一下比一下深，雲笙痛得想死。

雲笙的臉算是毀了，深可見骨的指痕，縱橫交錯，整張臉面目全非。

芷聽看到她的臉上都是自己的傑作，滿意的停下，打量着，“這樣你就永遠比不過我了。”

雲笙痛得哭出來，淚水和着血，流經傷口，讓她更痛。

“就算這樣，你也當不了靈女。”雲笙顫巍巍站起，頑強與她對視。

芷聽聽了之後，絲毫不慌，面上帶着激動，“不用擔心，你很快就不痛了。”她側耳對她輕聲說。

雲笙反應過來，“你要殺我？”

“若是被發現，你的下場将會比我慘烈百倍。”樂靈對殘害同類生命的管理嚴格，制定很多殘酷的刑罰來懲罰肇事者，久而久之，這裏便沒人敢輕易殺害同族。

她竟然敢。

芷聽不在意地揚眉，“你死了，誰會知道是我幹的。”

“哈哈哈。”

“你們幾個，把她給我從這扔下去。”芷聽指揮着那幾人，又指了指看不見底的山崖。

幾人猶豫，來之前只說綁了雲笙，沒說要殺她。

“出了事我擔着，答應給你們的好處翻倍。”芷聽加大誘惑力度。

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不再糾結，沉下臉，相互對視一眼，撈起雲笙就要把她丢下去。

雲笙拼了命地掙紮，奈何根本掙紮不開一點。

“等等。”

幾人頓住。

芷聽巧笑嫣然地又說：“知道我為什麽選擇在今天對你動手嗎？”

雲笙一臉憤恨，不願意看她一眼，“你會有報應的。”

芷聽嗤笑，“只有離幸福最近的時候，親手捏碎它，才能把痛苦最大化。”

她一臉猙獰，清純的臉蛋滿是歹毒。

“你在下面好好過。”芷聽說完，眼神示意幾人繼續。

雲笙害怕極了，嘴裏一直喊着：“泠風，泠風，救命，救我，救救我！”

離得太遠，泠風根本聽不見。

東靈山這麽大，荒無人煙，沒有人會來救她的。

雲笙心死，不再掙紮，手裏牢牢抱着婚服不松手，好可惜啊，還沒來得及成為泠風的新娘，還沒親眼看到他穿上自己親手做的婚服，還沒和他說一句我歡喜你，還有好多好多事都沒來得及和他一起做。

她這麽想着，只覺心碎。

明明只差一點點，自己就可以嫁給他了。

身體被抛了出去，雲笙感覺到自己在飛，在急速地下墜，她什麽都做不了。

失去意識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無字碑的方向，手裏的婚服随風飛舞，洋洋灑灑蓋在雲笙身上。

身體重重砸落在地，幾乎是落地的一瞬間，鮮血四濺，雲笙沒了呼吸。

臉上滿是血水，一雙眼睛睜着，一直瞧着一個方向。

鮮紅的嫁衣變成深紅，鮮血浸染全身，她的手還緊緊攥着另一件婚服，婚服平坦蓋在她身上。

山間忽然吹起一陣風，刮落樹上茂盛的綠葉和路邊不知名的野花，紛紛揚揚飄到那一抹鮮紅，如同為她蓋了棺椁。

一層又一層，漸漸把她埋沒。

時中之鏡的畫面到這兒結束。

泠風眼底布滿猩紅，猶如泣血，全身劇烈抖動，痛苦地抱頭痛哭：“啊啊啊啊！雲笙，雲笙。”

他恨死自己了，為什麽當初不能再往下走幾步？為什麽要守該死的婚俗？為什麽死的不是自己？

他的雲笙死之前該有多絕望，多傷心。

她那麽愛漂亮，死前還被人毀了容。

該死，該死，通通都該死。

泠風想去報仇，又發現距離當年已經過去五百年之久，那些傷害雲笙的人早就不在人世。

他根本沒有地方去給雲笙報仇，無力瞬間漫延全身，泠風徹底癱倒在地。

是他沒用，保護不了她，還讓殺害她的仇人好好過完一生。

她一直都在東靈山，明明離自己這麽近，卻偏偏......

靈秀也沒想到其中發生的事這麽悲慘，多好的兩個人啊，就這麽生生被分開了。

她心裏感到惋惜。

聞祈同情看他，哎，有時候放下執念才能更好的生活，逝去的人不在了，活着的人還是要好好活着。

荷雨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眼眶紅紅的，靈秀安慰她。

朝寒率先打破平靜的氣氛：“我們先出去，讓他一個人靜靜。”

四人出去，貼心把門帶上。

她們就在屋外，可以聽到泠風壓抑的哭泣聲。

風依然四平八穩地刮着，靈秀這才注意到泠風門前挂了許多風鈴、果實搖鈴。

在山下聽它們的聲音覺得讨厭，了解之後，只覺無力。

泠風在無望中等待百年，盼望雲笙回家。

靈秀心裏悶悶的，吸了吸鼻子，說：“可她永遠回不了家了。”

東靈山永遠只有一人，他再也等不來那個滿心歡喜說要來嫁他的姑娘了。

幾人站在一邊，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泠風的房門打開。

他好似比先前見他的第一眼更瘦弱蒼白了，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依然背着古琴。

靈秀幾人默不作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泠風開口，好幾天沒說話，聲音低沉又沙啞：“感謝諸位讓我再見到雲笙。”他朝在座的幾人雙手作揖，唇角帶笑，看起來像是從陰霾中走出來了。

“你......還好嗎？”朝寒問他。

泠風又笑，“多謝關心，我沒事。”

又說：“風之珠在我體內，當時我一直站在無字碑旁等她，天上劃過一抹亮光，在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之際，它與我相融。”

“當時我沒什麽感覺，一心想要找到雲笙，我翻遍風洲，也沒有找出她的身影。”

“後來有一天，它在我腦海裏說話，說它可以幫助我，給予我力量，我當時心念俱灰，感覺抓到了希望，便同意它寄宿在我身上。”

朝寒點頭，表示自己了解。

泠風讓他們來取珠，靈秀站定他面前，嘴裏念念有詞，不一會兒，風之珠掉落。

風洲的大風消失。

只有微風輕輕吹過，“叮鈴鈴”輕靈的聲響籠罩風洲，極為舒适動聽，仿佛治愈心間一切傷痕，撫慰一切疲勞。

靈秀剛取完珠，靈力消耗過多，不過比上一次好多了。

朝寒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大掌撐在她身後，靈秀扭頭，朝他感激笑笑。

聞祈将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嗯？朝寒什麽時候這麽貼心了？他不對勁，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聞祈眼裏冒着金光，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