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禮物

禮物

泊光和靈秀他們講述這些時，昨日種種清晰浮現在眼前。

她以為過去這麽多年自己該忘得差不多，不曾想，再講起時往事歷歷在目。

那次大戰後，妖界恢複許久才回到原來，而怪界早已不是從前的怪界。他們比之前更厲害，若是對上，好不容易恢複元氣的妖界只怕又要人心惶惶。

她是不怕，反正她孤身一人。只有與日俱增的恨意陪伴她。

但是她要對子民負責，要對得起妖主的尊稱。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泊光看樣子累極了，眼神空洞，兀自說着。

靈秀聽她說完，心裏難過。朝寒拉過她的手，帶着撫慰。

靈秀覺得泊光現在仿佛輕輕一碰，便會碎掉。充滿靈性的眼裏蓄滿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掉落。

她走過去，手放在泊光纖弱的肩頭無聲安慰。

靈秀終于明白為何泊光會用幻術來考驗他們。自己受過傷，所以不願別人走她的老路。

要是足夠愛，怎麽會分辨不出愛人的真假。

她在幫別人試探真心。若是真的碰到虛僞的人，此舉，也算是幫另一人脫離苦海。或許她想救的事從前的自己。

那時候，有人能幫幫她就好了。

“泊光，我和朝寒會盡力的。”靈秀留下這句話和朝寒離開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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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谷。

驚世寂寥地獨坐在河邊喝酒。

不要命一般往嘴裏灌酒，喝得臉蛋酡紅。

嘴裏說着什麽：“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好。”

當年大戰後，驚世手握雷之珠。中位面，除了泊光有資格和他相提并論，其他人夠不上他的邊。

回到怪界後，他理所應當地坐上王位。

将那昏庸無道、陰險毒辣的父王和兄長一并抹殺。他到現在都還能回憶出當時他們兩個的慘叫，悅耳至極。

每次他心情不好，想來聽一聽心緒便會高漲起來。

母親被救出，救出時已經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甚至認不出他是誰。沒幾年，便走了。

那幾位只會拿族規說事，遇到大事只會相互推诿的長老們也被他一一斬殺。他不會忘記他們當初如何逼迫他去......殺......泊光。

至于昭華，當年确實他有錯在先找了她。本想給她個痛快，轉念一想，比起自己，泊光應該更想殺她。

他不敢征求她的原諒，能做一點是一點。

何況這樣昭華還能幫他分走昭華的恨。再三思索，驚世沒殺她，但也沒管她，由着她在這無名谷自生自滅。

本想直接将她送去妖界，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面對泊光。

其實最該死的是自己，恐怕這輩子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讓泊光再看他一眼。

過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見她一面，卻看到足以讓他吐血的場景。

她身邊已經有別人，還不止一個。

他們會做盡親密的事，一如當初的他們。想到泊光媚眼如絲的躺在那侍妾的懷裏，發出陣陣難耐的聲音，驚世渾身嗜血的因子被激發，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發洩。

他抄起旁邊的酒壇，猛喝一口，“啪”地摔在地上。

酒壇四分五裂，他眼神晦暗不明地撿起一塊碎片，露出精壯的手腕。那上面留下一道有一道疤痕，有的已經變成淺褐色的印記，有的剛結痂。

他一下又一下狠厲地刮在手腕上，剛結痂的傷痕被他橫批一刀，痂脫落，尚未愈合的傷口露出紅色血肉，冒着血。

只有疼痛的感覺可以讓他暫時忘卻錐心之痛。心裏難言的痛一有冒頭的跡象，他就狠劃自己一刀，深刻見骨。

不知道劃了多少刀，驚世發現今天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心裏的痛。他仿佛馬上要被痛死。

他垂下手，手裏的碎片掉落在地。他呈大字型仰躺在地，黑色的眼眸遙望高高在上的太陽。

雷城雷聲不斷，這些年驚世習慣打雷的聲音，聽久了也不覺得刺耳。

許是太陽太大，他的眼裏蒙上一層厚厚的霧氣，随着身體抽動漸漸凝聚成水珠滑落，沒入他雪白的發絲，消失不見。

玄色的衣袍遮蓋住不停往外流血的手臂，鮮紅的血浸入衣袍，不見來過的蹤跡。

他如今在怪界一人獨大，廢除了舊制，憑能力選拔人才。

他這一整改，怪界果然越來越好。驚世也越來越受怪界子民愛戴。

在這王位上坐了這麽多年，他從沒有一刻是開心的，輕松的。

好幾百年了，和泊光在一起的日子仍是他漫長又孤獨的歲月裏最值得懷念的日子。

他覺得，夠了。

是時候該去贖罪了。

靈秀幾人來到無名谷，看到眼前這黑乎乎的房子，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正想着如何進去，看到一身玄衣白發的驚世從外面走來。

他一離近，靈秀他們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怎麽回事？驚世怎麽會受傷？

驚世冷眼看着四人，認出有兩個是昨天來過的那兩位。又擡眼去看靈秀和朝寒，一雙冷冽的眼睛看出朝寒和昨天那兩人一樣是神。

神又如何，他手握自然之珠，力量比神更強大。

他忽視幾人，擡腳要走，被朝寒叫住：“驚世，你和泊光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驚世停下腳步，回眸：“那又如何？”

“什麽那又如何？渣男，你個死渣男。要是在我們那裏，絕對把你人肉出來，一人一句唾沫都夠淹死你了。”靈秀為泊光打包不平。

裝什麽深情，傷害了就是傷害了，難道要因為他不得已的原因就原諒他所犯下的罪過嗎？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每個人都有言不由衷身不由已的時候，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他偏偏選擇最殘忍的方式。

靈秀憋了一肚子火，要是修為再高一點，看她不把他往死裏打。

靈秀撇嘴，不想看他。

驚世沒有理她，雖然他沒聽太懂靈秀說得話是什麽意思，反正不是什麽好話就對了。

聞祈和荷雨來的路上也聽了驚世的英勇事跡，一個個對他都臭着臉。

“不如何，我對你們之間的恩怨沒有興趣，”朝寒上前一步說話，淺茶色的眸子被太陽照得燦若琉璃，“但是，你手中的雷之珠我必然是要拿回的。”

“自然之珠的掉落本就是意外，現在也時候還回來。”朝寒眼睛眯起，悄無聲息的硝煙正在兩人視線中迸發。

驚世挪開眼，背着手說：“是泊光告訴你們的吧。”

“是。”靈秀回他。

驚世輕嗤一聲，似是在嘲笑自己。

罷了罷了，她能和別人說起這些事說明是真的想開了，也是真的不想和自己扯上瓜葛。

自己又何必惹她不快呢。

他想起來，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生辰。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給她準備禮物，禮物都把一間屋子堆滿，卻一件也沒送出去。

今年的這個禮物她一定喜歡。驚世心裏想。

他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對着朝寒幾人說：“再過幾天我會去扶光宮，屆時雷之珠我會親手奉上。”

說完，身形隐入黑牆。

荷雨問靈秀：“他說得是真的嗎？”

“不知道。”靈秀皺眉，“不過他也沒必要騙人吧。”

“再等等吧。”朝寒面色平靜思索驚世的話語。

聞祈好了傷疤忘了疼，“還以為今天會有一場苦戰呢，我連金絲軟甲都穿好了。結果他就這麽輕飄飄答應了。”

“不好嗎？你別忘了，昨天傷的有多重。”靈秀笑他。

聞祈不好意思擺擺手，示意靈秀別提這事。

“算了，神經繃了這麽多天，得趕緊放松放松。”聞祈摸摸小不點的頭，“走，我們去吃好吃的。”

“哎，你們兩個也跟上。”

他回頭看靈秀和朝寒。

“知道了。”靈秀牽着朝寒的手跟上聞祈和荷雨。

聞祈覺得今天的荷雨乖了很多，他摸她頭，她竟然不反抗。

看來昨天這一出英雄救......小不點，着實把她感動到了。

到了街上，人頭湧動。荷雨人小，一不小心就會消失在人群裏。

聞祈低頭找了她好幾次，最後一次找到她消失的身影，聞祈直接牽住她的手。

“好了，這樣就不會走散了。”聞祈大手裹着荷雨的手，荷雨呆愣愣地睜着大眼任他牽着自己走。

擡眼看到聞祈棱角分明的下颚線，高高束起的馬尾随着走動一搖一晃，好看極了。

荷雨小手忍不住抓緊聞祈的手，因為她身體太小，就算她很努力也只能抓到聞祈的食指和中指。

聞祈感受到荷雨的回握，回頭看她，被她乖軟的神情漾的心神一軟。

小不點乖的時候，還是挺招人疼的嘛。

他一路哼哧哼哧買了許多好吃的東西塞給荷雨吃，荷雨也不拒絕，她本來就很喜歡吃東西。

看到買衣服首飾的聞祈忍不住停下來，皺着眉看看小不點，再看看店裏的東西。

大手一揮，給她買了好多件孩童衣服和可愛的首飾。

聞祈看到小小的衣服就覺得可愛，可愛的東西當然要買給他家可愛的小朋友啊。

荷雨吃着東西，安安靜靜，随聞祈怎麽捯饬自己。特別像父親帶着孩子出來逛街，要先買點好吃的哄哄，之後小孩子才不會哭鬧。

聞祈體會到養孩子的快樂，心裏樂不思蜀。

看到荷雨臉側沾着糖漬，停下來蹲在荷雨面前輕輕用手帕擦掉，“好啦，小花貓變成小白貓了。”

聞祈忍不住誇誇她。

荷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睜得溜圓，臉頰和耳垂泛起粉紅。

雖然她長得小，可是她實際年齡五百多歲了。一把年紀還被人誇，怪害羞的。

荷雨羞羞捂臉。

兩人逛了一會兒，碰到後來的兩人，一起又逛了會兒才回到扶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