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暗遇

暗遇

泊光閃身來到驚世面前，想沖進去拉他出來。

靈力在沖刷驚世的每一寸經脈，鮮血橫流，融入玄色衣袍。只腳邊滴滴答答急速落下的血滴提醒衆人，他到底在做什麽。

靈海自爆的威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周遭坐着的人都被這股強勁的靈力波動震得胸腔翻湧，倒在地上。

朝寒施法造了個結界裹住靈秀幾人，穩穩當當坐在位子上靜觀其變。

泊光拼命拍擊圍住驚世的靈力，卻始終沖不破。

她啞着聲音嘶喊：“驚世，我才不要你假惺惺讨好我。”

“我要親自打敗你，手刃你，方能慰我父王母後在天之靈。你現在這樣，該不會是怕了吧？”

她出言譏諷，企圖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停下。

驚世英俊的面容在紫色的靈力下顯得矜貴非常，聞言他淺笑，眉眼間沒有痛苦，只有對泊光的縱容：“泊光，這一世，是我對不住你。”

“我豈能不知你想與我決戰，親自送我入黃泉。”

“可我，不想我們走到這樣難堪的地步。還是這樣好，能讓你永遠記住我。”

泊光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喃喃搖頭：“瘋子，你這個瘋子。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

驚世身上完全被鮮血浸透，大殿上蜿蜒一條血跡，源源不斷向門口流去，仿佛沒有盡頭。

“是啊，何必當初呢。”驚世仰頭苦笑，“要是沒有我，你現在一定活得幸福自在。”

“其實我意識到喜歡上你的時候，就已經後悔當初利用你，但我沒有別的選擇。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沒有什麽用，但我還是想說給你聽。”

Advertisement

黑血順着他的唇角流出，他想擦去，越擦越多，怎麽也擦不幹淨，索性放棄。

接着，眼睛、鼻子、耳朵都開始滲血。

靈海自爆是一種非常殘忍的方式，血一點一點放幹，經脈被靈力敲碎，最後靈魂也會灰飛煙滅。根本沒有什麽人會選擇用這種方式自殺。

驚世笑，“泊光，我說想讓你做我的妻，是真的。”

“我喜歡你，也是真的。”

“生辰快樂，小殿下。”

強撐着說完最後一句，他整個人向後倒，紫色靈力消失。

泊光上前接住他，兩人癱坐在地。

“驚世，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嗎？放屁，不會，永遠不會。”泊光怒喊，手足無措。

該是恨他的，不該是這樣的。

說好不再為他哭，怎麽就是不聽話呢？

泊光惱怒地想，眼淚不可自控滴了下來，落在驚世沒有一丁點血色的臉上。

“我這輩子就算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哭腔濃重放着狠話。

驚世覺得自己的靈魂正被啃噬，他的記憶在逐漸消失，眼前浮現多年前女孩天真剛直的模樣。

不懂得害羞，舍得給人很多很多愛。

如今，卻被恨意掏空。都怪他，倘若當初他認清泊光在自己心裏的地位，沒有在權衡利弊下，一次次放棄她。

今日，會不會不一樣？

他想撫去泊光臉上的淚珠，卻沒有力氣，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去哪找我呢？”

“我連靈魂都沒有，此後不會存在這世上。”驚世的靈魂被啃噬過半。

泊光哭得更兇，今日之後，世上再無驚世。

即便她百年之後，也找不到他。

驚世眼睛快要閉上，只剩一條縫。他的記憶不剩多少，他想最後再看看她。

他恍然記起當初的那朵鳳尾花，到最後，他也沒有救活。

驚世算了一輩子，沒有救出母親，也沒有救贖自己，更沒有救活那即将枯萎的花朵。還好，泊光還活着。

他想讓她稱心如意地活着。

“泊光......”驚世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叫出她的名字。

眼前畫面消失，靈魂啃噬殆盡，驚世閉上眼。

“驚世！驚世！”泊光使勁晃他。

驚世的肉身緩緩光化，消失在衆人面前。

泊光呆坐在地上，空洞的眼裏流着淚。

驚世消散後，雷之珠出現在大殿。

朝寒用靈力引它過來，交給靈秀。靈秀如之前那般将混沌血脈注入自然之珠引起混沌靈脈共鳴，又退出去。

朝寒放入芥子空間收好。

泊光一直枯坐，在場的賓客無不唏噓。

慢慢的都散了。

“唉，你說為什麽有情人都如此坎坷呢？”聞祈看到驚世自爆，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心裏可憐起驚世。

“一步錯步步錯。”朝寒側頭去看靈秀，他絕不會讓兩人陷入此境。

荷雨沒了心情，挨着聞祈的大腿默默用他的衣服拭淚。

聞祈蹲下去，像抱小孩一樣單臂托住荷雨的身體，讓她的頭緊貼自己胸膛，大手規律地拍着荷雨嬌小的背。

朝寒忍不住側看幾眼，這是真拿人家當小孩養了，像模像樣的。

靈秀幾人覺得泊光此時需要安靜，沒有上前打擾。默默離開宮殿，直到他們離開前，泊光一直維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泊光就這般望着驚世消散的方向，仿佛還能看見他的身影。

真是可笑，他以為這樣自己就能毫無愧疚地活着了是嗎？兩個人的曾經，恩怨情仇一一浮現在眼前。

大殿還彌漫着驚世的血腥味，在她以為剛才的一幕不過是自己的錯覺時，狠狠給了她當頭一棒。

好多血啊。

父王的血，母後的血，妖界子民的血，還有驚世的血。

鮮紅的血彙聚成河，她在裏面不斷翻騰掙紮，想要逃出去。就在快要逃出之際，一個巨大的血浪直接掀翻她，将她壓在最底下沉眠。

泊光心裏清楚，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好過。

無論自己殺不殺驚世，她都會被自己束縛住。

可她不會去尋死，她是妖主，要擔起責任。泊光擦擦淚，換了套幹淨衣服，整裝待發。

前路漫漫，道阻且長。

往前看，朝前走。

扶光宮很快恢複過來，大殿的血跡被擦幹淨，沒有任何痕跡。

泊光臉上又開始笑，不是挂在面上的笑。

她吩咐妖仆将宮外的人木全拔了，種上鳳尾花。那兒本來就是種鳳尾花。

鳳尾花栽植過去，還沒有開花。

泊光細心照料它們，從不假手于人。

總會說一句：“明年，會開的。”

誰也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中位面福澤深厚，靈秀的靈階很快達到紫階。可以進入上位面。

泊光來找他們，遵守先前的諾言，示意靈秀取出她體內的電之珠。

靈秀取珠已經很熟練，取完後也不會因為靈力消耗過大而感到頭暈。

她取出電之珠交給朝寒。

兩顆自然之珠到手，意味着他們要開始新的征途。

靈秀問泊光：“泊光，你現在紫階，又是神。可以考慮飛升去上位面。”

泊光搖搖頭，“從前沒想過，現在更不會。”

“這裏有我的一切，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裏。”

靈秀沒再勸，和她道別，幾人收拾好包袱離開了妖界。

四人一路出了妖界。

“聽說怪界現在實行人才制，誰有能力誰當主上。”靈秀說道。

“嗯，确實不錯。”朝寒回她，欣賞驚世的勇氣和才智。

聞祈跟只猴子一樣蕩來蕩去，“現在這樣多好，妖、怪兩界沒有打起來，反而有和好的趨勢。我們順利拿到兩顆自然之珠。”

“作為此次任務的大英雄，我也沒有什麽要求。你們就每人說句好話贊揚一下我高尚的品格。”

聞祈揚着臉，靜等誇贊。

剩下三人憋笑。

“快點。”聞祈等了半天，沒一個人開口，催促道。

靈秀哭笑不得，念在他此次受了傷的份上，她沒拒絕：“哇哦，你可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神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勇有謀，還長得一表人才。”

“啧啧啧，這以後誰嫁給你不得幸福死。”

誇人這事，靈秀張嘴就來。從小馬屁拍多了，她能變着花樣不停誇。

聞祈聽得眉目展開，身心舒暢。

點點頭，“下一位。”

荷雨仰着小臉，帶着甜甜的笑。自從這小不點不損他，聞祈可是稀罕得緊。雖說損他的時候他也不反感。

“聞祈叔叔荷雨最崇拜你。”一句話輕松拿捏叔叔的心。

聞祈心花怒放，想着以後多給小不點買點好吃好喝好玩的，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下一位。”聞祈飄飄欲仙，沒注意到朝寒想掐死他的心。

靈秀都還沒誇過他，竟然被這個家夥捷足先登。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找打是不是？”他醋得厲害，遞給聞祈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他自行體會。

聞祈被他刺到，猛然想起朝寒是個醋王，狠狠打了個寒顫。

“啊哈哈，你就不用了，不用了。”他急忙讪笑打着哈哈。

朝寒怨氣頗重的瞥向一旁和荷雨笑得開懷的靈秀，哼，都沒有表揚過他。他心裏酸得要死，還是嘔着氣走過去牽起靈秀的手，十指緊扣。

靈秀莫名，和他說話，朝寒不回。時不時看她一眼，冷哼一聲，眼裏的情緒仿佛在說：你完了。

靈秀摸不着頭腦，往後看聞祈和荷雨，兩人聳肩攤手。

碰上個醋罐子，算她倒黴。

朝寒拿出海羅盤，撕開裂縫，幾人進入縫隙之中，下一瞬來到上位面。

“暗之珠散落在上位面的暗遇。”

“暗遇屬于魔界，大家千萬小心。”朝寒叮囑。

“嗯。”

幾人騰雲駕霧來到暗遇。

上位面——魔界——暗遇。

暗之珠掌控四海的黑夜。

擁有暗之珠的暗遇漆黑一片，沒有日光，只有一輪圓月挂在夜空。發出微弱的月光，照亮暗遇。

暗遇的每一戶人家都點燃篝火，門前放着數不勝數的火把，空氣中充斥着煙火的氣味。

坐落在沙漠的暗遇格外異域風情。

四人落地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