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昏迷最長的一段時間,徐暖将近兩個月沒有醒過,幾乎是被尹若月灌着喝了些湯藥勉強維持,太醫已然搖頭作罷。

待拖延至四月時,外頭天氣已是豔陽高照的日子,徐暖連眼皮都擡不起來。

偶爾夜間醒來時,便見尹若月衣不解帶的守在一旁,那另一旁擺放的小火爐上頭正熬着藥,以備徐暖醒來時能服藥。

這樣的折騰,就算是常人也禁不住,何況本就消廋的尹若月。

徐暖側着頭見尹若月身上披着的薄毯掉落在一旁,這樣多半會着涼的。

還未伸手,尹若月卻忽地睜開眼,眼底血絲遍布,神情倒是看不出什麽來。

“可是渴了?”尹若月稍稍坐直了些,小心的捂着徐暖發涼的手。

“我不渴。”徐暖不好搖頭,細看時才發覺尹若月她眼底有着青黑色。

這數月來的照顧,徐暖不是不知道,只是尹若月不說,自己也猜不透。

若是喜歡自己,那總會表露些許出暧昧,可偏偏尹若月就只是照顧,旁的什麽都不提。

這一拖竟拖到這種地步,徐暖長長的舒了口氣,指節緩緩握住尹若月的手緩慢地說着:“你……回去休息吧。”

尹若月伸手正端着那一旁的藥碗,側過頭不解地看着徐暖。

兩人都未曾說話,寂靜無聲的殿內,仿佛能聽清那細細燃着的燭火嘶嘶地響聲。

本是好心一句話,卻突然讓氣氛變得格外的敏感。

“公主可知現如今玉昭宮裏只有幾個宮人?”尹若月将藥碗放在一旁,拿着兩個圓枕好讓徐暖半躺着。

徐暖很是不解的應着:“十來個吧?”

尹若月并未回話,握着湯勺喂着藥,徐暖低頭喝着。

未曾服下半碗湯藥,徐暖不知不覺整個人就已經昏了過去,甚至都沒等到尹若月的回答。

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等到徐暖再醒來時,只覺得殿內從未這般亮過,空空的,尹若月也不在。

整個宮殿裏都束着白色布條,就連床邊的紗維也換了,窗外的光好似格外的明亮。

許久未曾見到這般光亮,使得徐暖整個人好似都精神許多。

察覺一直未曾來過人,很是蹊跷,徐暖勉強擡起手欲撐起身子,這才發覺自己是一身白衣。

這實在是太過詭異。

難道自己已經是死了?

徐暖緩緩躺下,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要想什麽。

直至殿內逐漸暗了下來,好不容易等徐暖确定自己可能真的是死了。

忽地那殿門被推開,一人提着一盞宮燈走了進來,腳步聲很是急迫。

“徐姐姐!”尹若月焦急的面容在面前浮現,伸手緊緊的摟着徐暖。

這突然的觸碰讓徐暖一下的驚醒,眼前又是一陣昏暗。

這禁锢的力道實在是徐暖承受不住,忙喊着:“疼。”

尹若月怔怔地停住,連忙拉開距離,掌心捧着徐暖的臉,像是不确定的盯着徐暖。

徐暖這才得以松一口氣,見尹若月臉色很是蒼白,好似眼眶紅紅的。

難不成是哭了?

“你還活着的,是嗎?”尹若月小心的詢問。

徐暖自個卻糊塗了,本以為自己死了,可自己如果已經死了,尹若月應該也不至于跟着自己一塊死。

“我猜……大概是活着的吧。”

徐暖猶豫地回着。

隐約感覺到尹若月落在臉頰的溫熱的氣息,捧着自己臉的掌心雖然很冷,可溫度總是有的。

在徐暖從小到大的印象中,鬼是觸摸不到的,僵屍多半都是沒有體溫。

尹若月得了這回答,仿若松了一口氣。雙手緊緊的摟着徐暖,額頭輕輕抵着徐暖的額頭,好似懷中擁着的是多麽易碎的寶貝。

而突然被這般親昵姿勢擁着的徐暖,整個人僵硬的不得了。

“你……又想幹什麽?”對于這種親密接觸,徐暖真的仿佛就像是被點穴了一樣。

“聽聞王國舊都城有一方士,能起死回生,我便請他給你醫治,可你昏睡不醒,那方士竟說什麽,你已魂不附體,命早就沒了。”

尹若月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着,像是不安的緊緊的摟着徐暖在懷裏,伸手拉着一旁的被褥蓋在徐暖身上。

徐暖有些暈的靠着尹若月,明顯覺得頭暈目眩。

身旁的尹若月,掌心輕撫着徐暖的臉頰細聲地說着:“我不信的。”

“明明你還好好在這,雖然手很涼,可我捂久些也還是會熱的。”

徐暖不明白的側頭看向尹若月,卻發現尹若月眼裏滿是慌亂。

如果尹若月真喜歡女子的話,說不定真有可能是自己,腦袋裏忽地就這般想着。

“你……別難過,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本是詢問的話,說到嘴邊突的換了話。

徐暖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女生喜歡自己。

正當徐暖顧自糾結時,尹若月忽地低下頭,小心地親了下徐暖的唇,低聲道:“那方士說這皇宮裏邪氣太重,與你命格相沖,我已奏請皇上帶你出宮養病。”

這突然的一吻,比之上回的氣氛,徐暖這會更多的是詫異。

尹若月怎麽會喜歡自己呢?

獨自反複思考,徐暖也未曾得出結論,正欲開口詢問,卻與尹若月那無比溫柔的眼眸對視,軟了下來。

假如尹若月真喜歡的是自己,那為什麽會讓自己與他人成婚?

“這多半是那方士信口開河。”徐暖只得拉開話詢問,“再說皇上怎麽可能答應你這荒唐理由。”

尹若月小心的攙扶着徐暖低聲應着:“皇上已經準了。”

這答應的也太草率了啊。

就這般徐暖由着尹若月的安排離開皇宮,選了一處很是安靜的別院。

最初的兩個月,徐暖每日過着在玉昭宮一樣的養病日子。

尹若月一直貼身照顧,好不容易等到徐暖病情好轉之時,尹若月卻來的沒有往日那般勤快。

徐暖不敢大意,深怕這只是暴風雨的前奏,說不定再突然感染一場風寒,自己這命就沒了。

六七月份正是酷夏難耐的日子。因着徐暖體寒,屋子裏幾乎不曾透風,徐暖見一旁的侍女額頭已冒着汗漬有些不忍的說着:

“你且出去,我一個人待會。”

外頭好歹還能透會氣,這屋子裏除卻那遠遠的有一扇小窗開着。

侍女低頭應着:“是。”

見人退下,徐暖掀開衣袖看着紅疹大部分都好了,就連印跡都已淺了許多。

尹若月曾說過自己是中毒了。

可自己一個病弱公主如何讓人惦記上,甚至不惜下此毒招,明顯是要自己的命。

不禁聯想到那被尹若月殺的宮女,宮女又是為何被殺呢?

宮女是打算下毒謀害自己,還是準備持劍動手?

畢竟尹若月是文官出身,怎麽會随身佩劍?

這些謎團,徐暖沒辦法一一連接起來,甚至半點幹系也找不出來。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尹若月定是知情的。

可一想到尹若月,徐暖就頭疼的厲害,自從确認尹若月喜歡的人是自己,徐暖連多說一句話都好好衡量一番。

沒想徐暖這邊想的認真,卻未曾注意門已推開,尹若月已然走近。

“公主在想什麽?”尹若月坐在一旁輕聲問着。

徐暖被這突然的一聲招回神,側頭便見尹若月,猜想她約莫是趕路來的,那被挽起的發還有些許淩亂。

“你今個怎麽來了?”徐暖特意保持些距離,以免讓尹若月誤會。

可尹若月卻主動靠近着,甚至伸着手輕握着徐暖的發,嘴角微揚,神情似是極好的。

徐暖卻緊張的很,忙想着要如何同尹若月說明情況才好,省的到時又鬧出別的誤會。

“近些日子天氣日漸炎熱,我便讓人在藥膏裏加了些清涼之物,好讓公主舒适些。”尹若月自顧自說着,手松開那握着的發。

而後便拿着那放置在一旁的藥膏指尖輕沾着,一手握着徐暖的手,輕輕塗抹在那還有些許紅腫的印跡。

一直拘束着的徐暖,見尹若月如此周到,更覺得心中有愧低聲說道:“月兒,我覺得我們兩不太合适。”

尹若月指尖略微停頓,可神情卻并無變化,只是輕輕吹着。

這不動聲色的反應真的讓徐暖更加擔憂。

這要是女主黑化,自己絕對活不了的。

“為何會覺得我喜歡的人是公主?”尹若月并未與徐暖直視,而是轉而将徐暖手臂上的衣袖撩起來,認真地塗抹着藥膏。

這般淡定自若的模樣,徐暖莫名心有點慌低頭說着:“你不覺得這樣照顧我,實在太過于親昵了嗎?”

尹若月忽地擡起頭輕笑道:“公主真是單純的可怕,難道就從沒想過別的可能?”

“我不明白?”徐暖迷茫的看着尹若月誠懇的說着。

話音未落,徐暖還未曾反應過來,整個人倒在床榻上,尹若月俯身湊近着。

尹若月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控制着徐暖的雙手,徐暖愣愣的看着尹若月,方才察覺自己這處境是有多危險。

孤女寡女,自己又在尹若月的別院,豈不是叫破喉嚨都沒用?

炎炎夏季,本就是身着單薄衣裳,尹若月身體又挨得極近,徐暖根本就動彈不得,忙問:“你……想幹什麽?”

尹若月右手掌心捧着徐暖的臉頰,一手指尖輕握着徐暖的衣帶,很是暧昧的說着:“公主方才不還親昵的喚我月兒,這會就變了。”

“難道公主想月兒應該再主動些?”

不,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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