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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第 3 章

青年那雙澄澈的杏仁圓眼裏,盛滿水霧,似乎下一秒,淚水就會棄守眼眶,滾落而下。

秦柏言回身,視線緩緩落下。

沈時青擡眸,四目相交。

他不敢和秦柏言對視,所以在零點零一秒後,他便慌亂的将視線壓下。

他害怕,他害怕在秦柏言的那雙眼裏看見鄙夷與嫌惡。

男人并沒有回答他,耳邊很安靜,只有園外那座魚池中的流水聲。

剛剛積攢的莫大勇氣似乎在這一刻都被消耗殆盡。

沈時青将腦袋埋得更低,幾經掙紮後,還是松開了秦柏言的衣袖,将手垂下。

“送走?”

終于,秦柏言張口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語調裏帶着幾分疑惑。

沈時青沒有擡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是死死咬住唇瓣。

潺潺流水聲始終沒有斷絕,他的心卻早已胡亂成一團。

身後傳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管家手中抱着一盆君子蘭:“先生,這株君子蘭齊老也念叨好久了。”

“和那些小番茄一起送過去吧。”秦柏言點頭,吩咐着。

沈時青驀地擡起視線,錯愕的看着管家手中的那盆君子蘭。

小番茄?

君子蘭??

所以......是要把這些送走嗎?

管家颔首,抱着君子蘭再次離開。

偌大的園裏,又只剩下二人。

沈時青眨巴眨巴眼,剛剛眼裏騰起的水珠沾濕羽睫。

他怯怯地将視線上移,投向身邊的秦柏言。

“小沈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男人緩緩開口,視線如矩,落在他的身上。

沈時青抿唇,只覺更不好意思,一陣微風拂過,揚起他頭頂一簇烏發的同時,也吹進他的眼眶裏,惹得一點淚漬從眼角滑落。

秦柏言眸色微閃,從馬甲的夾層中抽出一塊格紋方巾,伸向青年那張清秀的臉。

當方巾快觸上青年濕漉的眼角時,秋園外欄的門前,驀地出現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

“秦先生,市裏通知研讨會提前一小時。”男子行色匆匆的彙報着,手中抱着一件西裝外套。

秦柏言握着方巾的手頓住,沒有再往前,而是緩緩下移,遞到青年的手邊:“我有點事要去處理,先讓管家送你回房休息。”

“好。”沈時青乖乖點頭,怯生生地接過男人手中的方巾,“謝謝秦先生。”

秦柏言轉身接過助理手中的外套,行雲流水地套上。

Kiton的純手工定制西裝,用料及其挑剔,那不勒斯肩袖将袖山以褶皺的方式縫入其中,給予肩部更大的活動空間,是任何機器縫合都無法企及的的技術優勢。

秦柏言的身材高大,套上外套後,更顯優越,即使只是一件低調的灰色套裝,也依然惹眼。

沈時青揪住手中的方巾,立在原地。

午後的陽光正好,青年的側臉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粒。

“回去吧,外面風大。”秦柏言将西裝整理一絲不茍,臨走前再次叮囑。

管家也不知何時出現的,走到沈時青跟前:“小沈先生,我送您回房。”

沈時青将游走的思緒抽回,點頭跟着管家離開。

并不敢再回頭看一眼秦柏言,手心不由愈發用力捏住那塊面料柔軟的方巾。

又忽地想,捏皺了還怎麽還給秦先生。

于是又急急忙忙松下力道。

被管家送回屋後,他将那塊方巾展開又小心翼翼地疊好,置在床櫃前。

徐醫生也在這時進屋監測他的生命體征。

“沈先生的體溫已經穩定,脖子上的傷堅持塗藥就好,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嗎?”

沈時青搖搖頭:“沒有,謝謝醫生。”

徐醫生颔首,收拾藥箱的同時,含蓄的開口:“先生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适宜做劇烈運動,要多注意休息。”

沈時青雙手撐着被單,緩緩坐起:“好,醫生放心,我原本也就沒有運動的習慣。”

要是有,也不至于這麽弱不禁風。

徐醫生輕咳兩聲,明白了小沈先生可能還沒懂這個劇烈運動的含義。

“咳.....激烈的房事也......”

沈時青有一瞬的耳鳴,然後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成蘋果。

“小沈先生您明白了吧?”徐醫生将藥箱提在手中,再次确認。

做秦柏言的家庭醫生已經快七年,他還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情況,有些不知道怎麽規勸提醒自己的BOSS,只好先提醒沈時青。

“明...明白了,謝謝醫生。”沈時青咬唇,臉蛋似乎快要燒的着火。

徐醫生匆匆離開房間。

可他臉上的紅暈卻并未減退,他閉了閉眼,雙手貼住滾燙的臉頰降溫。

昨晚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和片段又開始湧進腦海。

直到,小金送來晚上的飯菜。

精致的營養餐食配上一盤新鮮的水果。

美食暫且讓沈時青忘卻了那些煩心事,一心只想着幹飯。

餐後,他吃了好多顆小番茄,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小番茄,每一顆都汁水飽滿,酸甜可口。

只是剛剛吃飽,他就又開始為之後發愁。

今天送的是小番茄。

但是誰又能保證明天會不會是送他呢?

恰好,小金來收拾餐盤,他忍不住問起秦柏言:“秦先生回來了嗎?”

“還沒有呢,秦先生晚上不常在這邊睡的。”小金笑着回答,“小沈先生不用等他,累了就先休息。”

也是,秋園離市區很遠,來回的确是耗時又不方便。

小金離開後,房間裏又只剩下沈時青。

秋園裏真的很安靜,但并不是叫人有些害怕的寂靜,而是寧靜,叫人心舒。

被他丢在床頭一天的手機卻在此時振動,攪亂氣氛。

沈時青有些無措,心理建設了好長的時間,總算是拿起了手機。

果不其然,來電顯示何慧萍。

他緊張的咽下一口唾沫,接起:“媽。”

“總算是接電話了啊,大貴人。”電話裏的女聲,嘲諷意味十足。

“抱歉,一直...一直沒看手機。”

何慧萍:“秦柏言收下你了,對吧。”

“我不知道算不算收下。”他是真的不知道算不算。

女人冷冷開口:“我不管這些,沈時青,別忘了你要做的事情,辦不到辦不好,後果你知道的。”

“我......盡快辦。”他只得先穩住女人,思緒卻早已結成一團亂麻。

沈家将他送給秦柏言,無非就是想要争取秀麗灣的項目。

可是,他并不想再任由沈家擺布,更不想因此得罪秦柏言。

他偏眸,望向櫃上那塊格紋方巾。

他要争取的,應該是這塊格紋方巾的主人。

心中暗暗燃起火苗,但......

因為剛剛飯後吃了藥的原因,腦袋很快又迷迷瞪瞪起來,燃起的火苗又被睡意澆滅。

算了,先睡覺吧。

睡醒再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邊的暖色調燈光已經暗下,只留下床邊那套古董沙發旁的一盞臺燈還泛着亮光。

漆黑的眼在接受這盞燈光的同時,一道清隽的身影也在視線中愈發清晰。

是秦柏言。

男人身着深色居家服,靠在沙發上,低頭看書,額前随意的落下幾縷碎發。

沈時青惺忪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皮,确認自己沒有眼花後,急忙從被窩裏爬起來。

他還沒見過秦柏言穿居家服的樣子。

他只見過男人穿西裝,還有......不穿的樣子。

想到這,他的耳根不由燙了燙:“秦先生,您什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男人的視線依舊停留在膝前的那本書上:“回來沒多久,是我吵醒你了嗎?”

“沒...沒有,我自己醒的。”沈時青晃晃腦袋,定睛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快淩晨。

“睡的不好?認床?”秦柏言将膝上的書合上,緩緩擡眸。

青年剛睡醒,臉頰粉撲撲的,一雙杏眼朦朦胧胧。

認床。

沈時青想大概不是這個毛病,只是因為常年在沈家,提心吊膽慣了,睡眠質量總是很差。

他的反射弧有點慢半拍,沙發上的男人見他有些茫然,不禁起身走近床沿:“還是又發燒了?”

沈時青仰頭,望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男人。

秦柏言原本長得就高大,更何況是以這樣的視角。

男人走到床邊,伸手想要探探他的額溫。

沈時青掌跟撐在床單上,仰頭,盡力安撫着自己膽小的身體不要逃跑。

不要害怕。

只是,身體還是控制不住的輕顫。

雖然只是細微的顫抖。

直到,溫暖寬厚的手掌覆在他的額前。

“體溫是正常的,沒有發燒。”

很快,手掌便離開了他的額頭。

腦中忽然有一道聲音告訴他,秦先生和他們不一樣,秦先生伸手只是想給他測量體溫,不是要打他。

沈時青抿唇望向眼前的男人,醞釀好一會,将被子掀開一側:“秦先生......不休息嗎,快要零點了。”

青年的眼神純澈,所以即使是配上這樣的動作和話語,也只讓人覺得青澀。

床沿的男人俯下眼,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眯,暗下幾分。

似乎連房間裏的光源也暗下了幾分。

沈時青耳根後的紅痕燒向臉頰,如果這時候再測量他的體溫,大概率會被誤認為是發燒。

秦先生怎麽不回話呀,他的腳趾頭快要扣爛了。

三秒後,一道清晰的男聲傳進他的耳畔,語氣略帶玩味:“是在邀請我嗎?小沈先生。”

邀請...?

沈時青依舊仰着腦袋,清澈的瞳孔裏閃過幾絲困惑。

幾秒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秦柏言的話中之意。

耳根肉眼可見的泛出血色,藏在被子下的雙手,緊緊攥住手中的布料。

整潔服帖的床單被抓出一道道褶皺,波紋。

視線也在此刻被男人捕捉,被迫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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