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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周幼檀重新篦了發髻上了妝,昨兒聞祈賞給她的簪子也簪入發髻中,然後便差使着紙鳶入內給她更衣。

她更衣一向是只讓紙鳶一人來,宮人們也是摸出來這珍貴人不喜歡別人侍奉這種太貼身的事兒,便将衣服遞了進去後候在了外頭。

紙鳶一如既往的将衣裙展開後侍奉周幼檀更衣,她卻拿了個帕子将嘴裏殘餘的藥吐了出去。

湯藥浸染在帕子上,瞬間便烏黑一片,紙鳶吓了一跳,她連扶住了周幼檀小聲道。

“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她以為或許是那桂花冰酥酪裏的毒發作了本想去叫太醫,周幼檀卻攥着她的胳膊搖了頭。

“今兒皇上給我喝的藥跟前段時間的不一樣,我總覺得哪兒不對,一會兒回宮的時候,你悄悄拿着這帕子問問賀太醫。”

有景林盯着,周幼檀自是不能不喝,只能含了一小口在嘴中,待更衣時在吐出來。

紙鳶接過帕子便疊好藏入袖中。

“放心吧。”

“嗯。”

周幼檀換上了聞祈賜的這一身衣裳後便來到了前殿,給聞祈行了禮。

“嫔妾恭請陛下聖安。”

聞祈也是剛脫下了身上的朝服,此刻正坐在膳桌前,景林舀了一碗豆漿放至皇帝的手邊兒。

“免了,過來用膳,今兒膳房新磨的豆漿不錯,愛妃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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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周幼檀便起了身子坐到了他身側,紙鳶也舀了一碗豆漿給她。

二人用過早膳,聞祈要去見大臣處理國事,周幼檀自是不能多留,便要回宮,回宮前景林便提着一碗桂花冰酥酪給她。

周幼檀是帶了回去,可還是沒喝只是放到了殿中,下午聞祈喚她入避風臺伴駕,還是吩咐人給她備下了這桂花冰酥酪。

她倒是沒提防,想着是能送到避風臺的東西應是沒大問題,便喝了幾勺後就來到了聞祈身側給他磨墨。

只是....這裏頭還是下了藥,待到藥效發作時,周幼檀才反應過來,她攥着墨塊的手松了,整個人下意識的往下倒着,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濺在了聞祈的書案上。

血浸透聞祈正在批的折子上暈開了一大片。

“愛妃。”

周幼檀昏過去時倒在了聞祈的懷裏,只聽人抱着他喊着讓景林傳太醫。

……

周幼檀做了一場夢,夢中的她回到了兒時,瞧見了父親下了朝來院中找她。

她嬉笑着要去抱自己的父親,想着父親會像往日那般給她帶些東西回來,母親在她身後叫她慢些別摔着。

本是其樂融融,可還未等周幼檀抱到了自己父親,卻有官兵沖入鎮國公府将父親緝拿,再見便是菜市前...

她與姐姐眼睜睜的看着父親被砍下了頭....

一夢驚醒,周幼檀猛地坐了起來,額頭上的大顆大顆的汗珠砸在她的手上。

“父親....”

她小聲呢喃,語氣卻控制不住的顫抖着。

下一瞬便有人攥住了她的手,她擡眸便瞧見了...聞祈。

“好些了嗎?”

聞祈像是一直守在這兒一般,此刻瞧着頗有些潦草。

周幼檀偏過頭看向窗外,窗外的日光正好,刺眼得很,她垂眸緩了一下。

“好些了..陛下,嫔妾昏了多久。”

聞祈坐在塌前,将人抱入懷中後拿着帕子給她擦了擦汗。

“兩天,愛妃你昏了兩天了。”

他說着避風臺的殿門大開,景林領着一幹宮女太監和太醫走了進來,周幼檀這才發現剛剛這殿中只有她跟皇帝,就連紙鳶也守在了外頭。

“陛下...”

她想說些什麽,聞祈卻先一步叫了太醫來,也不知是陰差陽錯還是什麽,來給周幼檀把脈的并不是聞祈的禦用太醫,而是賀安堂。

賀安堂跪在塌前,隔着帕子搭在了周幼檀的脈上,不過片刻他便松了口氣。

“禀陛下,珍貴人體內的毒素已退,接下來只要好生休養幾日便無事了。”

中毒?

周幼檀依稀記着自己昏過去前就只喝了景林端上來的那碗桂花冰酥酪,可這喝着也并無問題,沒有漪瀾殿的發酸。

“陛下,嫔妾昏過去前只喝了桂花冰酥酪,或許...”

聞祈在人昏過去後,便叫人徹查此事,如今也算是稍有眉目。

“那桂花冰酥酪沒有問題,愛妃那日吃的和前幾日吃的所有東西,朕都叫人去查了,也無毒,但愛妃确實又中了毒,這事兒蹊跷,朕已命人徹查了,別怕。”

膳房為了避免出什麽事兒,會将送到各宮的膳食都留存一部分,大概會存七八日左右

他說着守在殿外的宮人便将剛熬給珍貴人的湯藥端了上來,聞祈順手接過拿着湯匙便給懷中的周幼檀喂藥。

他這動作過于自然,一旁的宮女太監也自覺地低下了頭,周幼檀喝了一口便按住了他的手腕。

“陛下,這不合規矩。”

“愛妃這幾日的湯藥都是朕親喂的。”

聞祈強硬還是将這一碗藥一勺一勺的給她喂完了,随後又喂了她一塊兒杏幹。

酸甜的味道在周幼檀舌尖爆開,她這才緩過了神,沒剛剛那麽惡心了。

“愛妃再睡一會兒罷,這幾日便留在避風臺,朕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晚些就回來陪愛妃。”

聞祈陪了她太久,此刻也确實要走了,他也不用周幼檀給他行禮,便帶着一幹宮女太監從這避風臺後殿退了出去,只留紙鳶和賀太醫在她身側侍奉。

許是藥勁兒上來了,周幼檀沒一會兒便又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時已是下午,紙鳶和賀安堂還守在她身側。

她剛想起身紙鳶便把她扶了起來,在她身後放上了軟墊。

“醒了?餓不餓?皇上一直讓膳房備着膳。”

“水...”

周幼檀嗓子疼的厲害,她緊皺着眉,直到将紙鳶端上來的水喝下後才緩和不少。

“賀太醫....”

她叫了賀安堂上前是有事兒想問清楚。

賀安堂走上前來跪在她身前。

“我..我如今中的毒,同前幾日漪瀾殿中的桂花冰酥酪裏的毒是否一樣?”

“一樣又不一樣,貴人此刻中的毒更烈,但那冰酥酪裏的卻更溫和,不會發作的這麽快...依微臣看,貴人中的毒倒像是被什麽相克的東西逼出來的。”

相克....周幼檀突然想到了那天早上不對勁的藥。

“紙鳶,那日我叫你給賀太醫看的手帕,你給他了嗎?”

紙鳶一直為周幼檀擔驚受怕的,自是沒來得及,但這帕子一直被她放的好好的,她拿着帕子遞給了賀安堂。

手帕上的藥漬雖已幹了多日,但賀安堂也聞出了裏頭的藥材。

“不是這個,這是坐胎藥啊...貴人不是叫微臣制了避孕東西來嗎...?”

他說的遲疑,周幼檀的臉色卻變了,她沒想到這狗皇帝還真是給她喝的保胎藥,想讓她生下子嗣。

他明知皇後太後想要去母留子,卻還是換了藥。

那她現在喝的才是坐胎藥,那之前在皇後娘娘宮中和皇帝這兒喝的又是什麽?

“這藥跟之前的毒可相克?”

“克的...微臣這就上禀陛下。”

沒人敢質疑皇帝欽賜的藥會有什麽問題,更沒人會像周幼檀一般吐出來留着問太醫,她趕緊喊住了賀安堂。

“賀太醫!不能說,說了我便是砍頭的的大罪。”

她後面說的小聲,賀安堂也頓住了步子,他将帕子攥在手中又嘆了口氣。

宮裏的規矩他又怎會不知道,只是剛剛昏了頭。

“此事若是陛下沒有找你,你就全當不知道,就說是有人下了毒,莫說相克一事。”

周幼檀不知是誰下了這毒,卻知這下毒之人的厲害,能算出陛下今日換藥給她,讓她喝了跟藥相克的毒,逼着她毒發。

若是她那日貪嘴多喝了些,或是将帶回漪瀾殿的那一碗喝了,她如今怕是命喪黃泉了。

“微臣知道。”

“好了,先下去吧,我累了。”

周幼檀将賀安堂打發了下去,靠在軟墊上想着這算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遭人陷害,一害就是朝着她的命來的。

紙鳶知她憂心,便走過來輕聲哄她。

“莫怕,出了事兒姐姐會保護你的。”

當時的蘇扶光就是這麽對蘇扶楹說的,然後轉身成了岳庭的對食宮女,周幼檀第一次紅了眼眶,她抱住了姐姐的腰整個人靠了上去。

“我不怕,為了姐姐哥哥,為了父親母親和趙姨娘我也不會怕的。”

她縱使從小便被鎮國公府當做未來皇後培養,将琴棋書畫宮中的陰謀詭計都學了個遍,入宮半年多來也從未行差踏錯,但到底還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

紙鳶俯下身子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裏安撫着。

“我的楹兒要為了自己活着,父親亡故之前留了話,叫鎮國公府後人永遠不要摻和進當年的事情,他只希望我們好好活着,楹兒,你忘了嗎?”

自己的妹妹,她又怎會不知蘇扶楹當時那般堅決的入了宮是為了鎮國公府,她想要找法子找證據為鎮國公府翻案。

“姐姐...我永遠記得。”

周幼檀到底是沒落淚,她只是靠在姐姐的懷裏又睡了過去,等她再醒時聞祈不知是何時回來的,他将書案搬到了後殿,此刻正點着燭臺披着折子。

許是有感應,她起身時恰好便對上了聞祈的目光,他便走了過來将她扶起來身,問的關切。

“愛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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