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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周幼檀說這話時瞧着便像是真難受,秀眉微皺着,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輕咳着。
“景林,去傳太醫來吧。”
聞祈留了下來,他瞧出了這人的小心思,卻也沒戳破,只是順着她的話陪她演下去,貞妃在一旁瞧着氣的冷哼一聲,但是礙着皇帝還在,她也不好說些什麽只能轉身憤憤然的回到瑤妃身側坐着。
如今她們在湖上,又哪兒來的太醫能傳,不過是幌子罷了,待禦船靠了岸,周幼檀便說自己好多了,也沒差使着景林真的叫太醫來。
周幼檀帶着錦繡下船登岸,她遙遙的跟在了最後,入了這沉香臺。
這沉香臺當真只是這湖中一個小島上的小臺子,不大但也不小,各宮妃嫔和官眷們入臺落了座,便也算得上是剛好。
沉香臺四周種滿了荷花,人坐在臺內大有一種“誤入藕花深處”的詩意。
周幼檀的席面挨着瑤妃和婉嫔,也不知這內府的人是怎麽安排的,竟叫她坐在了這二人中間。
婉嫔先端了一碗酒瞧向了她莞爾一笑
“妹妹病了一月有餘,這一杯就算是本宮慶祝妹妹大病初愈,再祝妹妹日後康健安樂。”
“姐姐亦是。”
周幼檀沒推脫,不過她如今身子不好,也喝不得酒,便以茶代酒喝了下去。
也不知聞祈是怎麽瞧見的這一幕,他竟派了景林來,他來時還端了一壺茶水。
“奴才奉皇上之命給珍貴人送這荷花茶,皇上念貴人大病初愈喝不得酒,怕貴人貪杯就送了這膳房新研制的荷花茶來。”
茶壺是白瓷所制,壺身上繪着嬌豔欲滴卻又恰到好處的并蒂芙蓉,錦繡接過這茶壺時,還能聞到裏頭荷花茶怡人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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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陛下挂心了。”
“那...貴人?”
周幼檀了然,她讓錦繡将席面上的酒壺遞給了景林,好叫他回去交差。
得了酒壺景林便回了皇帝身邊伺候。
“陛下還真是...挂心妹妹啊。”
婉嫔雖說是有些醋意,這話說的有股子酸味兒,但臉上的笑意不減分毫,皇帝就在眼前,她自是要端着一副“清流”的模樣。
“陛下又怎會不挂心姐姐呢?”
二人推杯換盞的飲了幾杯,說着說着不知怎麽便聊起了昔日的宜嫔,如今的齊答應。
她原名齊令頤,是後而被皇帝賜號為“宜”,下毒事發後便被聞祈褫奪封號降為答應。
“本宮本以為齊答應跟妹妹交好,定然不會害妹妹才是,怎的還真是她在給妹妹送的鴿子湯裏下了砒霜啊...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自宜嫔出了事兒,便有不少人有意無意的拿這事兒刺周幼檀,說她識人不清,就連皇後都找了她一次。
“姐姐嘗嘗這桌上的綠塘搖曳,味道不錯。”
周幼檀倒是沒搭理她這話,她拿着白玉筷子細嘗着錦繡剛拆出來的蟹肉。
今兒是“賞花宴”,沉香臺上擺的也是“荷花宴”,桌上的膳食幾乎全是用荷花所制。
她現在吃的綠塘搖曳,便是用荷花,蓮子,蓮藕炖了螃蟹,吃進嘴裏清甜爽口,別有一番滋味。
婉嫔又說了幾句有關這齊答應的話,瞧着這人就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便也洩了氣。
酒過三巡,周幼檀将席面上的膳食都嘗了個遍,現下有些飽了,便叫錦繡端了一盞荷花荔枝飲來解解膩,她瞧着眼前的舞姬穿着狀似芙蓉的衣裙在這殿中蹁跹一舞,飄然若仙。
一舞閉,這群舞姬本應下了沉香臺,換別的舞姬上來進獻舞姿,貞妃卻起了身先一步叫她們留了下來。
“陛下,臣妾敬你。”
她捧着一杯荷花酒先是敬了皇帝一杯,聞祈給了她這個面子也将酒喝了。
可貞妃敬了酒也沒有要落座的意思,反倒是瞧了一眼周幼檀。
“臣妾覺着這些舞姬樂姬所舞之舞,所奏之曲歷年來都是如此沒什麽意思,臣妾瞧着陛下也興致缺缺,既如此倒不如叫妹妹們拿出壓箱底兒的功夫搏陛下一樂,陛下以為如何?”
後宮妃嫔給皇帝進獻曲子,舞蹈博君一笑也是常事兒,可今兒可是宮宴,不少官員的家眷也入了宮,此刻正坐在席面上瞧着,貞妃這話說的太失體統。
“不必了。”
聞祈拒了她,這貞妃卻沒瞧出皇帝的不耐,反而還眉飛色舞的說着。
“臣妾聽聞這珍貴人雖是草民之女,但卻舞的極好,依臣妾看莫不如叫珍貴人一舞如何?”
這哪兒是叫周幼檀跳舞給皇帝看,擺明了就是叫她難堪。
無論她舞的好與不好,後宮妃嫔皇帝的女人,竟在大庭廣衆之下一舞,還叫官眷小姐們瞧見了。
這擺明了便是要将她比作舞姬,作踐她。
“嫔妾...”
周幼檀這話未說出便叫貞妃打斷了,她今兒是鐵了心的要她難堪了。
“臣妾的話已說了出去,珍貴人若是不舞,豈不是下了臣妾的面子,也下了應國公府的面子?叫外頭的人看笑話不是?”
話已至此,貞妃都将家裏頭的功勳搬出來,她是個傻的,只以為自個兒這麽說便能叫周幼檀就範,卻忘了顧忌皇帝的臉面。
聞祈登基兩年多來,最忌諱和厭惡的便是仗着家中功勳為所欲為,仗着家世威脅他。
恰好,這貞妃今兒都做到了。
皇帝沉默着一言不發,倒是有個同應國公府交好官員的夫人沒眼力見兒的應和了貞妃。
“臣婦覺得這珍貴人舞一曲又有何妨?”
她說着一旁的夫人便伸手去拽她,想叫她閉上嘴,但她卻還是不知死活的說着。
“若非珍貴人有幸入了宮侍奉陛下,就以她這出身現下估計連臣婦府中的舞姬都當不上。”
周幼檀都被你一言,我一語的架到火上烤了,她怎會叫聞祈為難給自己招惹麻煩,此時裝着一副忍辱負重,為了皇帝才妥協的模樣才招這人憐惜。
“陛下,嫔妾願意一舞。”
她走出來盈盈一禮,雖沒做些什麽,瞧着卻格外單薄可憐,好似這沉香臺中刮進來一陣風便能将人吹走一般。
“大膽!”
聞祈低聲厲喝手中的茶盞也碎裂開來,天子一怒吓得殿內衆人紛紛跪了下來。
貞妃不知為何自己只是叫周幼檀一舞,這皇帝便動了怒,她有些茫然的擡眸瞧着他似是要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你将朕的珍貴人必成你府中樂姬舞姬,那朕便是那府中護院,還是府外沿街乞讨的乞丐,嗯?”
“臣婦...臣婦...”
這天下何人膽敢将皇帝比作護院乞丐,婦人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便冒犯了皇帝,她只是想奉承貞妃作踐珍貴人罷了...她吓得跪在地上顫抖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杖斃。”
聞祈沒多說些什麽更沒給人喘息的機會,便叫人把這藐視皇帝侵犯龍威的夫人拖下去打死。
婦人被皇帝身邊的親衛強拖下去,她發髻首飾亂成一團哭喊着求皇帝饒她一命,卻是徒勞。
“陛下贖罪啊,陛下贖罪!”
饒是貞妃知曉這婦人是幫着自己刁難周幼檀才受了罰,她此刻也不敢給人求情,直到皇帝走到自己眼前,她才哆嗦着顫抖着請罪。
“陛下...臣妾...臣妾不是故意刁難珍貴人的...”
事已至此,明眼人都瞧出皇帝在氣什麽,可她依舊覺着是那珍貴人的錯,她因這聞祈袒護珍貴人,而心生妒恨。
聞祈卻繞過了她徑直出了沉香臺,景林不知何時便叫船夫将禦船劃了來,他直接登了船,衆人瞧出皇帝要走,便齊聲道。
“恭送陛下。”
“珍貴人不是身子不适?那也該回去傳太醫瞧瞧了。”
聞祈留下話後便登了船。
“是。”
周幼檀趕忙起了身便跟着皇帝登了禦船,自她上了船後景林便取下了踏板,船夫劃着禦船徹底離了岸。
她站在船邊回首還能瞧見貞妃臉上難看至極的臉色。
“今日多謝陛下回護之情。”
她走至聞祈身側,瞧着他微行一禮。
“免了,愛妃不适便回去坐着吧。”
聞祈卻也不是為了袒護周幼檀,只是袒護自己的天子威儀罷了。
皇權之上怎容他人肆意挑釁?這應國公府.....他站在船頭看着平靜的湖面眸色徹底沉了下來。
……
皇帝的禦船極大,周幼檀知曉這聞祈為何心緒不佳,便也不陪在他身側上趕着給自己找麻煩,她挑了個遠些的地方落了座。
這兒是船尾,而聞祈在船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縱使禦船靠了岸,他們下船時也是見不上了。
她這麽想着便剝了一顆葡萄吃進了嘴裏,錦繡怕她熱便拿着團扇守在她身側給她輕扇着。
船悠悠的行着,眼瞅着快靠了岸,船頭卻鬧了起來。
鋒利的箭矢突兀的劃破空氣射了過來紮在了甲板上,錦繡被吓得驚呼一聲,随即便不顧生死的護在了周幼檀身前。
“貴人快跑...”
她話未說完,船頭便傳來了景林的聲音。
“有刺客!保護陛下!”
無數箭矢落了下來,恍若下了一場箭雨,聞祈身邊的親衛不知何時尋了過來,要帶着周幼檀跳湖逃走,可她卻不肯走,她在混亂中難得有些焦急的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陛下呢?”
聞祈是難得一見的明君,他在位這兩年多來勵精圖治,親手為晉北開辟了一場盛世,她知道這樣的好皇帝不能死在這場刺殺中。
周幼檀同她父親鎮國公一樣,縱使是女兒身,縱使鎮國公府蒙冤被抄,可她骨子裏流着的還是忠君愛國的血。
皇帝遇刺,她做不到坐視不理。
“陛下叫我等先帶貴人走。”
“不行,你們帶我去找陛下。”
“貴人你不會武...留下也是徒增麻煩。”
誰說周幼檀不會武?她乃鎮國公之女自幼便習了武。
她當即拔出了那親衛腰間的佩劍,那十數盡重的鐵劍便被她輕松地握在手中甚至還依着她的習慣挽了個格外漂亮的劍花,她沒再拖延冒着箭雨朝着船頭跑去。
一路上無數朝着她落下的箭矢都被她盡數斬于劍下,她最終跑到船頭找到了聞祈。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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