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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紙鳶将一早便備下了的銀子從衣袖間拿了出來, 給這四個嬷嬷一人一錠銀子。

“這是娘娘的恩賞,嬷嬷們若是能看顧好妙安公主,那往後這樣的恩賞自是少不了的。”

穎嫔出手格外的大方, 嬷嬷們自是喜不自勝連給周幼檀磕了好幾個頭以表忠心。

周幼檀又過去瞧了瞧尚在熟睡中的妙安,輕柔的碰了碰她的臉便從西偏殿走了出來, 回到了主殿。

她今兒起得早, 又坐了好幾個時辰的轎子,現下累得不行用過晚膳後便睡了過去。

……

又是一年除月三十,玉堂殿內大開筵席。

去年的周幼檀不過是一介不得寵的珍常在,而如今卻是有公主傍身的一宮主位娘娘, 現下又有榮寵加身, 內府的那起子小人自是不會再讓她坐在那殿門前,吹着冬日裏的冷風, 吃了殘羹冷炙還又那已經蔫兒的葡萄。

紙鳶扶着周幼檀入內時,位份低些的妃嫔已到全了, 唯有皇後娘娘和淑皇貴妃娘娘未到, 明妃前些日子挨了罰,太後娘娘下旨叫她回承明殿自省一月,今兒自是來不了的。

那皇帝聽聞明妃受了罰,竟也只是應了聲,都沒說顧着明相和明衡的面子去瞧瞧明妃,更沒說在除月三十這日叫人來玉堂殿赴宴, 內府慣會見風使舵,今日自是連位置都沒給明妃留。

“嫔妾給穎嫔娘娘請安。”

周幼檀今兒披着織錦皮毛鬥篷,烏黑如墨的發絲也被宮人挽成了芙蓉歸雲髻, 上頭簪着的是今晨景林送來的一副金玉琉璃頭面,點翠白玉的護甲戴在了她的手上, 她搭着紙鳶步入殿中,在淑皇貴妃下落了座。

明妃來不了,那她便是這玉堂殿中第四尊貴的女人。

“免禮吧。”

她發了話衆嫔妃起了身便瞧見了穎嫔今日蓋在鬥篷下的那一身兒金絲白紋昙花雨絲錦裙,還有脖頸上帶着的鳳穿芍藥嵌紅玉璎珞,燭光照下來熠熠生輝,瞧着竟有那古畫上的神女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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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幼檀的右手邊兒坐着的便是婉嫔,今兒是宮宴她自是也将自己打扮的珠圍翠繞,少了些平日裏的清淨雅致。

“穎妹妹來了啊。”

自溫肅貴妃殁了後,這婉嫔的恩寵便大不如前了,如今淑皇貴妃娘娘回了宮,她一月裏能瞧見皇帝一次便也是多的了。

今兒難得能瞧見皇上,她自是使勁渾身解數的叫聞祈能瞧見她。

她說着便端起了玉盞要同這穎嫔喝一杯,周幼檀沒拂了她的面子同她碰了一下。

碰杯時她也瞧見了這婉嫔發髻上那價值萬金的金海棠珠花步搖,想來這人也是将壓箱底兒的首飾都拿了出來。

“婉姐姐倒是來得早。”周幼檀将杯中的薔薇露一飲而盡。

“去年此時姐姐在瑤雪殿裏修養着,倒是沒瞧見妹妹唱的那出走馬燈抓奸的大戲,後悔的很,如今既已大好自然要早早地來這玉堂殿瞧瞧妹妹今年要唱一出什麽戲。”

“妹妹又不是這宮中戲子,哪兒有戲能唱給姐姐聽啊。”

二人雖是笑着,可這笑意挂在臉上卻涼得很。

喝了這盞酒周幼檀便側回了身子,她在紙鳶耳邊低聲說着。

“錦繡留在這兒陪我就夠了,你去瞧瞧那兒有沒有出什麽茬子。”

“是。”

紙鳶領了命便從這玉堂殿中退了出去,錦繡守在了自家娘娘身邊,後頭有些低位妃嫔派了宮女兒來想要敬穎嫔一杯酒,亦或者是跟穎嫔說些小話兒,一律被她打發了回去。

皇帝來時周幼檀剛拿了一顆桌上珠圓玉潤的葡萄剝着皮,便聽外頭的傳聲太監高喊了一聲。

“皇上駕到!”

她将葡萄放了回去,拿着帕子擦淨了手後便随着衆嫔妃跪拜了下來。

“臣妾/嫔妾恭請陛下聖安。”

聞祈的身側跟着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淑皇貴妃,四人一道入了這玉堂殿,他走至這穎嫔席前還留了神瞧了她一眼,後而才上了座。

“免禮。”

皇後娘娘同太後娘娘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聞祈身側,淑皇貴妃則是坐在了穎嫔的左側。

周幼檀起了身又對着淑皇貴妃見了個小禮,那人擺了手說道。

“穎嫔無需多禮。”

“謝娘娘。”

她坐回了席面前,聞祈一如去年一般沒多說些什麽就叫景林傳了外頭獻舞獻樂的歌舞伎入了內。

樂師們抱着樂器入了殿,後而那絲竹聲便在殿內悠悠響起,今年舞坊的舞較去年的無甚新意,不過是多了些動作,又添了些人罷了。

周幼檀興致闌珊拿着白玉筷子吃着錦繡布好的菜,又喝了兩杯那薔薇露。

“娘娘。”

景林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他手中端了一碟子的葡萄奉了上來。

“陛下見娘娘愛吃葡萄,便叫奴才又奉了一盤來。”

錦繡接過放到了周幼檀的席面上,她輕聲謝了恩便瞧向了高位上的聞祈,他手邊的那碟子葡萄沒了,應是叫景林将他席面上的端來給了她。

她瞧向聞祈時,聞祈也瞧了過來,四目相對之下,周幼檀垂下眸端起玉盞遙遙敬了皇帝一杯,而皇帝也回了她一杯。

許是這二人有些太明目張膽,這一幕竟落入了婉嫔的眼裏,她瞧了瞧皇帝又瞧了瞧自己身側的穎嫔,當即端了一盞酒起了身。

“臣妾敬陛下一杯酒,願陛下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賞,朕瞧着婉嫔發髻上的這支步搖好看,景林,叫司飾坊的人再制一對兒镯子賞給婉嫔。”

聞祈給了面子喝了這杯酒,又給了這婉嫔恩賞。

婉嫔抿嘴一笑福身謝了恩。

“多謝陛下。”

她剛落了座,周幼檀身側的淑皇貴妃也起了身,她同時敬了杯酒給皇帝,皇帝自是喝了酒,又要賞些什麽給她。

可這淑皇貴妃卻行了一禮語調溫軟。

“臣妾自回宮以來,陛下所賞賜的珍寶擺件兒,衣裳首飾都快要将臣妾的青玄殿填滿了,臣妾鬥膽,今兒想要些別的。”

又是個不要賞賜,敢開口說要別的物件兒的妃嫔。

去年的珍常在要了一盞走馬燈,便送走了太後的陪嫁宮女暮雲嬷嬷。

淑皇貴妃這話說完,衆人的神色皆有些許的變化,微妙得很,太後娘娘則是面色不善的看向了身側紫珠。

聞祈聽着這話便瞧了一眼此時正剝着葡萄看戲的穎嫔,他唇角微微勾起帶着些許玩味。

“愛妃想要什麽?”

“當年臣妾在潛邸之時便與齊妹妹交好,回了宮便聽說妹妹犯了大罪降為答應,如今被關在這宮裏某個偏僻的殿中過着連宮人都不如的日子...齊妹妹曾在潛邸時救過臣妾一命,當日若不是她跳了湖将臣妾撈了出來,那臣妾便與陛下天人永隔了,因而臣妾想求陛下将齊答應放出來。”

這還是自那齊答應一碗鴿子湯差點送走穎嫔後第一個敢站出來給她求情的嫔妃。

周幼檀聽着倒是意外得很,她曾在那行宮清幽庭同齊令頤談過這昔日的淑妃,聽她那話頭...這二人應不甚熟悉才是,怎得淑皇貴妃倒是一副格外相熟的模樣。

聞祈倒是沒應了她,他臉上的笑意不減凝視着已跪拜在殿中的淑皇貴妃輕聲問道。

“愛妃可知這齊答應為何被朕降為答應還關了起來?”

“臣妾回宮便聽聞令頤一碗鴿子湯險些送走了穎嫔妹妹的命,可令頤不是那般心腸歹毒之人,興許是有人從中作梗也說不定,穎嫔妹妹也同令頤交好,妹妹深知令頤為人,應知她不是那般人才是。”

周幼檀看戲看的好好地,突然便被這淑皇貴妃點了名字,她便也起了身走到殿前說道。

“皇上和皇後娘娘已對當日之事有所裁斷,臣妾不敢妄議。”

她确實是不信這齊令頤會做出下毒謀害之事,縱使是會,她也斷然不會将那一碗下了毒的鴿子湯明晃晃的拿出來叫她喝下。

可她倒也有些疑慮...比如這齊答應如何身陷囹圄卻又能在她開殿之日拿了那麽些寶貝來。

那玉華醒碎香的效用怎就那般大,大的要比太醫院的安神湯還要管用些,剛點上便叫人昏昏沉沉的醒不來。

“就算是令頤所做,那也定是她當時鬼迷心竅,陛下若是肯将令頤放出來,那臣妾必當對她好好管教,還望陛下瞧着臣妾在宮外清修為國積福多年,将令頤放出來罷。”

淑皇貴妃字字句句皆是真情,聽着同那齊答應是姐妹情深,可周幼檀聽着卻像是将這罪名徹底的安在了齊答應的頭上。

無論這齊答應下毒與否,只要皇帝今日看着淑皇貴妃同溫老太傅的面子将齊令頤放了出來,那這下毒之事便會不清不楚的徹底扣在了齊答應頭上。

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啊。

“穎嫔,你可要說些什麽?”

周幼檀此時自是不想惹上一身腥,她若是說不放人,那便是教唆着皇帝藐視淑皇貴妃為國清修,藐視溫老太傅身上的功績。

若是說放人,那豈不是叫外頭人覺得這穎嫔是個沒脾氣的,就算是謀害了她的性命,只要有人求情都可以輕輕揭過。

“臣妾愚鈍,不知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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