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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一年一個莊子要給江南城的官員上貢三百兩白銀, 而這城外少說要有大小田莊五六十處,若是有半數的莊子交了這銀錢,那便也是八千兩白銀。

除去這官員的月例俸祿外, 朝廷每年便也僅放八百兩白銀到這地方以作扶持所用。

那這江南城的官員每年所貪之銀兩便是朝廷所發的十倍不止,除此之外還有每年的稅收。

也便是江南城的百姓不僅要應着朝廷的稅收, 還有貢着城中的官吏。

周幼檀在一旁聽着, 心裏細細盤算着這本賬,她眼瞧着聞祈隐有怒意。

而那孩子終究也只是個孩子罷了,剛剛一時意氣的拿着石頭沖了上來砸了這幫瞧着錦衣玉冠的富貴人,現下便也只剩下了害怕, 他抹着眼淚大聲地哭了起來。

小孩兒的爺爺聽着這哭聲, 便蹒跚的走了來朝着周幼檀同聞祈跪了下來說道。

“我給...我給還不行嗎...我将莊子裏剩下的口糧都給各位大人,大人們饒了我的孫子吧....”

周幼檀瞧着不忍她先是蹲下身将人扶了起來, 後而又看向了聞祈。

“夫君...”

“景林你留在此處照看好這位老人家。”

聞祈說着便問向了那孩子說道。

“朕....我是京州派來的官員,并非江南城的狗官, 不知你可願帶我們去莊子裏頭瞧瞧。”

這兒僅是田地, 顯然不是莊子裏有百姓住着的地方,小孩兒漸漸止了哭聲,他瞧着眼前這些人吸了吸鼻子,又看着爺爺說道。

“可以,但是你們不能為難我的爺爺,還要請郎中給我爺爺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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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那我就信你一次。”

……

再在這田地中走上一刻鐘, 那小孩兒便帶着周幼檀和聞祈繞過外頭的田地來到了這莊子裏頭。

紙鳶也被留下來照看那老人家了。他們二人一踏入這莊內便覺這兒凄涼的很,放眼望去房舍十多戶,可卻沒有人。

稻田中沒有務農的百姓, 莊子裏也是空空如也,有的房舍甚至破敗的瞧着不能住人, 那窗柩和屋門早便合不上了,若有風吹過便吱呀吱呀的響着。

眼下快入夏了,屋裏頭應稱不上冷,但若是入了冬,這屋子裏的門窗皆關不上,那夾着雪的寒風吹進去,怕是要活生生的凍死人。

“這兒便是莊子裏了...我們莊子已經不剩下多少活人了..好多都被那征糧的活生生逼死了,反抗的,不交的都要死,有些為了叫孩子活下去...也會....”

小孩兒垂下眸他一雙小手緊攥着,他雖是低着頭,可周幼檀卻是瞧出了這孩子的不甘和憤恨。

畢竟他的父親便是為了叫他好好地活下去,交了自己的口糧,轉頭便投河自盡了。

周幼檀蹲下了身子輕摸了摸這孩子的發髻上一個小發揪。

“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別怕。”

“這兒可還有活着的人?”

聞祈在這莊子裏環視了一圈,沒瞧見人氣兒,似是這莊子裏的人都為了叫孩子活下去,做出了抉擇。

“有的,只是不多了,還活下來的除了..我們這幫孩子,也都躺在屋子裏奄奄一息,不知何時便要走了...”

正說着外頭便吵吵嚷嚷的鬧了起來,那孩子一下子便吓到了攥住了聞祈的衣袍躲在了後頭哭道。

“那幫狗官又派官兵來征糧了...可我們莊子已沒什麽糧食的,只剩下了不少半個月的口糧了..周遭的樹皮,觀音土也叫我們都砍下來,挖出來吃了....真的沒有了啊。”

景林同紙鳶,護着那老人家也一并走了來,沒有皇帝的吩咐他不敢打草驚蛇,只能被這幫官兵好生押了來。

好在他們瞧着也是富貴出身,那官兵便只當他們是過路人罷了,想叫他們也交些銀兩來,便也沒下狠手。

領頭的官兵瞧着似有個小官兒,身上甲胄的模樣和頭冠上的穗子也是靛青色,他後頭跟着少說二三十個拿着長矛的官兵走進了這莊子。

他先是吩咐着人将景林,紙鳶,還有那老頭兒一并推到了聞祈身前說道。

“若是想要這三條人命,那便交出銀子來,一人一百兩,今兒便放了他們。”

那小孩兒瞧見了爺爺,便從聞祈身後出了來,他想要去推開那官兵将自己爺爺救出來,可他年歲尚幼,又一直吃不飽飯,眼下骨瘦嶙峋的又哪兒來的力氣,他剛想跑上前去,便被那一柄長矛抵在了脖頸前。

“小兔崽子,別給臉不要臉?!”

說着那領頭的便想要将這孩子踹出去以解心頭之恨,可聞祈便先一步動了手,景林自也是掙開了那官兵。

“留活口。”

“是。”

周幼檀便退後些護着那孩子捂住了他的眼睛,紙鳶攙着那老人家也走了來。

“可有受傷?”

“沒有,那些官兵瞧着我們是富貴人家,便只想要些銀子,許是怕惹上麻煩,便也沒有下狠手。”

老人家同那孩子此番才信了他們真不是那城中狗官派來征糧的人,孩子死死的攥着周幼檀的另一只手似有些害怕,她便輕哄着他拍了拍他的後背。

“剩下的孩子呢?”

“景林一早便瞧見有人來了,便先叫那幫孩子躲了起來,這老人家實在是沒什麽力氣躲起來了,我便也留了下來照看他。”

“好。”

二人不過聊了幾句,聞祈同景林便将這群官兵盡數生擒,他們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腹,亦或者是別的受了傷的地方,哀嚎着。

他們自是沒想到今兒下來征糧倒是碰見了硬茬,那領頭的官兵雖是疼的直冒冷汗,卻是不忿的罵道。

“你們可知你們今日得罪的是何人?”

若是別人或會懼怕,可聞祈乃是晉北的皇帝,這天下又有何人是他開罪不起的?

“哦?何人?”

聞祈走上前一腳踩在了那人的臉上,他微俯下身子問的戲谑。

砂礫磨在臉上的滋味可不好受,那官兵撲騰着想要站起來,卻被聞祈狠狠的摁在了地上。

“刺史大人!這刺史大人官從三品,乃是這江南城中最大的官兒!你不過一個黃毛小兒,還敢蹬鼻子上臉的欺辱刺史大人?”

這話說得也忒難聽了些,下一瞬周幼檀便眼瞧着這人的下颚骨被聞祈踩碎,他下巴死死的張着壓根兒合不上疼的口水也跟着淌了下來,狼狽得很。

聞祈便也嫌惡的松了腳,他到了周幼檀身側接過這人遞來的帕子好生擦淨了手,後而便丢到了一側。

“景林,将這幫人都捆了帶回去,至于這兒....留些銀子,等回城後派些人來照看吧。”

“是。”

這幫官兵早被打的手無縛雞之力,景林便從莊子裏找出了麻繩,捆住他們的手,将他們連成了串兒,後而又留了五百兩的銀票給那個孩子。

周幼檀瞧出這聞祈想要抓的證據是抓到了,自是不會在此多留,他們便回到了那土路邊上回了馬車,紙鳶依舊守在馬車外,景林将這一串兒的官兵挂在了馬車後頭,好生警告過後才在前頭趕着車。

這回馬車便直直的朝着江南城駕去,一路上不做半分的停留,景林駕車駕的還快些,周幼檀坐在馬車內便只能聽見後頭官兵痛苦的哀嚎聲,而聞祈則是無動于衷的批着折子。

……

江南城一共北門南門兩個正門,為了戍守好城內百姓的安全,南門北門前各有關卡,來者要交出通關文牒方可入內。

他們這輛馬車的聲勢過于浩大,剛至城門前便被戍守城門的官兵瞧見,帶着人圍了上來,官兵們身穿甲胄,手提長矛指着馬車。

“來者何人,竟敢綁了官兵溜在馬車之後!你們可知罪!”

這人叫嚣着,聽着這陣仗倒是比那個被踩碎了下颌骨的官員還要嚣張些。

景林聽着這人喊完,便拿出了晉北皇宮的玉牌呵斥道。

“這裏頭乃是當今陛下!怎容爾等如此嚣張!”

皇上?!這江南城上下,亦或者是這晉北上下,何人不知如今這皇帝南下巡游,正在這城中。

可他們卻又沒得上頭的吩咐,說是這皇帝私自出了城,那人又仔細的瞧了瞧這馬車的樣式。

不過是輛富貴人家的車馬罷了,皇帝出行自是要坐那龍攆怎會委屈了自己,坐在這馬車中。

他本有些怕,可越瞧便越覺不對的嗤笑道。

“放你娘的屁!你若是皇帝,那我便是天皇老子爺了!”

這話說得太過猖狂了些,饒是周幼檀也是皺緊了眉,她剛想要撩開簾子便被聞祈牽住了手腕,這人說道。

“愛妃莫急。”

天子威重,怎能容人如此踐踏,景林在馬車外先是拔出了劍,毫不留情的便抹了這嚣張之徒的脖子。

血濺了出來,那人似是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脖頸,瞪大了一雙眸子剛想說些什麽,便倒在地上斷了氣兒。

守在一旁的官兵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他們瞧着這令牌卻又不敢認這馬車中人就是皇帝。

畢竟...太荒謬了些...

皇帝巡游這身側又怎會不跟着城中的官員大臣。

“拿着這令牌,去請你們的刺史大人出來。”

聞祈合上折子便撩開一旁窗柩的小簾子吩咐道。

景林便也将這令牌塞給了最前頭的一個小官兵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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