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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周幼檀同紙鳶瞧着這張寫着證詞的宣紙, 早在聞祈登基前,這上官氏便蠢蠢欲動,為官不臣, 欺壓百姓,還貪污了無數朝廷的銀子為非作歹。

雖說這上官将軍是幫着聞祈登上了這皇位, 可這般狼子野心的酣睡在黃泉之上, 她不知....這聞祈真是縱容着,還是要做些什麽。

她只知,當日鎮國公府所遭的難,皆是這上官氏一手謀劃所致。

只是這如今她們手上的證據微薄, 定是不能給鎮國公府翻案的。

“多謝周将軍。”

“大小姐二小姐不必多禮...只是過些時日二位怕是要同微臣去見個人, 不知二位是否...”

周時章自是知曉剛剛陪着周幼檀入內的是當朝皇帝,更是知曉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可不是昔日裏的蘇扶楹, 而是皇帝的穎嫔娘娘,周幼檀。

既入了宮周幼檀便無自由可談, 更何況那行宮外皆是皇帝的親衛, 嚴防死守圍的如鐵桶般,怕是輕而易舉的無法從那行宮脫身。

“若是周将軍能給我遞信來,我自是能想盡辦法同人一見,亦或者十日之後我便尋個由頭叫曲聲樓的人入行宮備膳,周将軍叫那人一同入內即可。”

十日....周時章想着便覺着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便也點了頭。

“好。”

“好, 今日多謝周将軍了,只是皇帝還在外頭,我不能久留。”

周幼檀自是謝這周時章的, 她朝人行了大禮後便起了身,她來的匆匆, 走的也是匆忙的很。

她帶着紙鳶剛要回那曲聲樓,周時章便從後頭叫住了她們說道。

“大小姐二小姐,萬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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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

見過了故人,周幼檀難免想起昔日在鎮國公府的日子多少有些傷懷,可皇帝尚等着她,她怕露出破綻便依舊捂着小腹上了馬車。

聞祈正在這馬車中拿着一本不知從何處尋來的詩書瞧着,他瞧見了人便也将冊子合上丢擲一側。

“愛妃回來了?可有好些。”

“好些了,不過是有些難受腹痛罷了,陛下不必憂心。”

皇帝難得的沒再說些什麽,外頭的景林便也駕起了馬車,正如聞祈所說他們此番要去的田莊确實遠得很。

昨兒本就睡得稍晚些,周幼檀本先是靠在一側撐着,後而便昏睡過去,眼瞧着這人要倒下去,便被聞祈扶住,他倒是有些好笑的輕笑出聲,然後便将這人抱到身側,叫她靠着自己,以免再跌下去。

周幼檀再醒時外頭已入了夜,馬車外頭徹底暗了下來,她先睜開眸稍有恍惚的瞧見了皇帝。

“陛下....”

聞祈攬着她,他身前不知何時擺上了書案,上頭放着折子,聽見周幼檀叫他時,他便也将折子合上放了回去。

“醒了?”

“臣妾睡了多久?可到了?”

周幼檀問完才發覺本應稍有颠簸的馬車,此刻卻是安穩得很,聞祈輕拍了拍這人的額頭說道。

“早便到了,朕瞧着愛妃睡得香,便沒叫愛妃起來。”

“臣妾失儀了。”

周幼檀直起了身子。

“好了,既醒了,那便下去罷。”

聞祈先下了馬車,後而便又将人扶了下來,這馬車停在了郊外一處小客棧前。周幼檀瞧着這兒略有些破敗,不過這生意倒是好得很,外頭停着三輛馬車,十幾匹馬兒,還有那配着劍坐在外頭小桌上飲酒的江湖俠客,潇灑肆意得很。

他們一行四人入了這小客棧,外頭的俠客們便也打量着他們。

景林上前去同那掌櫃的說了幾句什麽,便有人帶着他們上了三樓,來了三樓的雅間。

周幼檀自是同皇帝同住一屋子,景林同紙鳶便一左一右的候在一旁的屋子裏頭。

入了屋,外頭的小厮便合上了門子。

“楹兒若是餓了,便叫那小二上些吃食來。”

周幼檀搖了頭,她雖是不餓,卻是格外不解,這皇帝來這郊外尋訪田莊應有官員陪同才是,亦或者..也不應來這兒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兒。

她有疑慮卻也未問,皇帝似是困了便早早地睡了去。

……

次日一早,周幼檀同聞祈在這小客棧中用了膳,便乘着馬車去了近些的田莊。

只是這田莊倒是與來時路上,江南城外近些的田莊大為不同,那兒還是一副富庶的模樣,田地裏的稻苗也是稻浪滾滾,遠遠望去也是一副怡人佳景。

而這兒...她跟在皇帝身後微蹲下身子扶起了一支已經要倒下去,葉片泛黃且發蔫的稻苗。

“這株死了,楹兒。”

聞祈也半蹲下身,他拉過這人的手,拿着帕子給人蹭了蹭上頭的沾染上的泥土。

“陛下..可是瞧出這江南官員似要欺上瞞下,拿那早便備好的稻田賬目來糊弄陛下,欺君罔上了嗎?”

皇帝要南下巡游的信兒去年冬日裏便傳開了,這陣仗浩浩蕩蕩,江南的官員一早便得了聖旨,也一早便備好了他們想要給皇帝看的一切,以保住頭頂那株烏紗帽,待皇帝的儀仗回了京州,他們便還是這江南地界的土皇帝。

江南富庶,他們這些年怕是從朝廷每年發下來的銀子裏,撈了不少油水。

聞祈點了頭,将帕子丢給景林後便将周幼檀扶起了身。

“朕巡游的旨意一早便下到了江南,便是要探一探這兒的官吏會如何做,如今瞧來...都是一幫貪污銀兩,欺壓百姓的狗東西。”

他似有些惱怒,周幼檀便牽緊了他的手,二人并肩而立瞧着眼前這幅破敗的景象。

這便是那江南刺史所說的百姓安居樂業,入了秋這江南城外便是稻香十裏。

朝廷每年都會發些銀兩給州縣,好叫官員們拿着銀子救濟城中城外的百姓,也叫他們拿着這銀子因地制宜的做些實事兒來。

若是這兒的官員是按着皇帝的聖旨好生辦的事兒,那他們斷然不會在這兒瞧見這般景象....更不會有那骨瘦嶙峋的老漢躺在不遠處的樹下,奄奄一息。

景林已經去救人了,周幼檀同聞祈便也穿過稻田走了過去問道。

“這位老人家可是這個莊子裏的人?”

喂下去兩口水和馍,這老人見才悠悠轉醒,他瞧見這錦衣玉冠的男子,又瞧見他身旁的貴婦人,便跪拜在地上磕起了頭說道。

“大人...大人...饒了我們吧...我們莊子...真的一點兒糧食都交不出來了啊,若是再要交糧食,那便是大夥兒用來糊口的糧食了...大人發發慈悲,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周幼檀只覺聞祈本牽着她的手稍攥緊了些,聞祈叫景林趕忙将這老人家扶了起來,後而扶着他坐在了樹蔭下。

那老人似是極為恐懼,他的額頭早已磕破往外滲着血,上頭還粘着砂礫,嘴裏不停地呢喃着。

“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周幼檀掙開了聞祈的手便走上了前,她先是拿着帕子給這老人家擦了擦額角傷口上的砂礫,又輕聲說着。

“我們不是來逼你們的,莫怕。”

老人家卻似聽不到一般,他搖着頭聲淚俱下。

“我...我的兒子為了留出一份糧食好叫孫子活下去,前些日子跳河死了,就在後面那條河裏...如今...我怕是也要死了...我的孫子可..可怎麽辦啊。”

“老人家,可帶我們去你家裏瞧瞧。”

聞祈皺緊了眉,他瞧着這人的樣子,又瞧着後頭破敗的莊稼便有一股火氣燒了上來。

“家....我哪兒還有家啊...”

正說着,便有一塊兒石頭不知從何處砸了上來,景林先一步抽出長劍替皇帝擋下了這一下。

“何人膽敢如此放肆?!”

一個瞧着年紀尚幼的小少年跑了出來,他身後還跟着一群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的孩子,拿着石頭奮力的砸着。

景林護着皇帝,聞祈便走過來将周幼檀護在了懷中。

這幫孩子邊砸邊罵道。

“狗官!一群狗官!前幾日來這兒征糧,逼死了我父親,今日還要逼死我爺爺嗎!”

說這話的便是那老人家的孫子了,他便是領頭的那個。

“今日,我們就跟你們拼了?!”

這孩子說着便拿着不知從何處找到的破匕首跑了來,縱使知道自己這是不自量力,卻還是奮力一搏的想要取了景林的命。

景林輕松的就将這孩子制服了,連帶着後頭那幫孩子一起。

“陛...公子,這幫孩子該如何處置。”

聞祈擺了手便叫景林放了人,他走過去蹲在了那孩子身前問道。

“朝廷每年在各處征上來的糧食,都是有數的,斷然不會發生征糧将人逼死一事,既如此,那這兒為何又會如此?”

“有數的?那幫城裏的狗官天天想着法的來征糧,秋日裏下了稻子和麥子就來征糧,春日裏便來搶我們的口糧,說這些都是皇帝的旨意,他們不過就是按旨意辦事兒罷了,那狗皇帝!他在宮裏是吃飽穿暖了,全然不顧外頭的百姓是如何活下去的。”

這孩子似是憤憤然,他罵完這些還覺不夠的又罵道。

“若是不想征這麽多的糧上去,便要給裏頭的官員,那位刺史大人交些銀子,一年三百兩白銀啊...只有交了那保護費,莊子裏的百姓才不會被壓迫...可我們若是手頭有三百兩的白銀,又怎會在此種地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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