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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老漢又細細瞧了瞧這聞祈斟酌着打量着, 後而便笑着接過了這人遞來的茶盞說道。

“倒是記得,你離了這琴川也有十數年了,老漢我瞧不出你的骨相也是常理。”

“前些時日本想着要登門拜訪道人, 奈何道人不在家中,聽宅中的奴仆說道人出去游歷了, 倒是不曾想能在此處瞧見道人, 也是緣分。”

“既如此,那老漢我便給章小公子摸摸骨如何?”

白雲道人這摸骨的手藝也是出神入化,若是按着周幼檀從前瞧得話本子講,那便是摸骨算命, 只要叫他摸上一摸便能算盡這人生平, 從何處來,死後又歸何處去, 甚至能将這人此生的大小劫難都摸出來。

有道是遺落在凡間的“司命星官”。

周幼檀雖不知這老漢摸骨的手藝是否有傳聞中那般神妙,卻也怕他真摸出個所以然來, 那豈不是叫皇帝的一番謀劃前功盡棄?

“白雲道人, 我曾聽過一民間的傳聞,說是這命乃是天注定,若是輕而易舉的便算了命,那便會折去此生的壽元,我家夫君身子本就不好,還是算了罷。”

她說着, 聞祈卻是豁然的将手伸了出去說道。

“無礙,道人若是想摸,那便替在下瞧瞧...瞧瞧在下能活到何時?”

他另一只手牽住了周幼檀, 側過頭瞧着她,按了按她的掌心。

“好啊!”

白雲道人便也從那茶桌上下了來, 他拉住了這人伸來的一只手,便隔着衣裳摸骨算命,從胳膊到肩頸,上到頂骨,下至髌骨,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便松了手又細細打量了這章小公子一番後便說道。

“小公子乃是王侯将相的骨相,若是為官那必是會有大作為,若是生在宮中,那便是登基為帝的骨相啊...只是若是小公子想問壽元...依老漢看便只能活到..不惑之年再多個兩三年罷,天妒英才便是如此了。”

他說着似有些嘆息,後而又攏了攏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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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過再有個兩三年便至而立,若按這白雲道人所述,那聞祈便只餘下十多年的光陰了。

周幼檀聽着便擡眸瞧向了聞祈,她細瞧着這人到沒有半分的不悅,反而還作了一揖道。

“多謝道人解惑。”

這白雲道人威名在外,他如此說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世人貪生怕死,又有幾人能聽着自己不過還餘十餘年的壽元還能豁然,可這聞祈卻是不甚在意,臉上還挂着些笑意。

“不知小夫人可願叫老漢我摸摸骨?”

若是這世人的命數皆能叫這白雲道人道破,周幼檀自是疑她自己的命數,總歸她沒那封侯拜相的命數,也不怕叫人認出身份,便也伸出了手,叫這老漢摸骨。

老漢只是摸骨,并未有半分僭越,只是他摸完了卻未曾對她說些什麽,如同聞祈一般,他只是盯着她的這一張臉後而便大笑出聲。

周幼檀同聞祈剛想問些什麽,卻被這人打斷,老漢撫着胡須只留了一句給她。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啊,小夫人。”

這話落,老漢便又樂呵呵的持着桌上的酒壺轉過身赤着足走回了剛剛他寫詩詞的地方,大刺刺的席地而坐。

“怎麽了?”

聞祈瞧着周幼檀似有些出神便微俯下身子低聲問着她。

“無礙...”

周幼檀回過神便側過頭朝着人莞爾一笑。

“只是覺着..這白雲道人不過是弄虛作假罷了,夫君一向便護着我,我又有何冤屈可言,何況夫君身子一向康健,從未生過什麽病,又怎麽不過不惑之年便....”

“好了,夫人不必擔憂……”

周幼檀倒是不憂,她只是怕這皇帝信了這白雲道人所說,又生出什麽疑慮來,不過...她倒是又想起了另一事來便問道。

“夫君又是何時成了這琴川章氏的小公子..?”

“這章小公子乃是去年入仕,是為夫的人,如今在大理寺任職,夫人不必擔憂。”

大理寺...去年...章小公子....?

自這聞祈登基後為了手中的權勢便一舉除了晉北無數的官員世家,以至這朝廷之中一時竟無人可用,便在去年大興科考時召了無數這晉北的有才之士入朝為官。

這章小公子雖不是前三元,卻得了皇帝的賞識。

周幼檀縱使久居那後宮之中,也知曉皇帝瞧了那章小公子所作文章後便欽點了此人入大理寺。

這大理寺抓貪腐,肅朝堂,乃是皇帝監視百官的爪牙。

除去這些那章小公子還時不時的入宮随侍,也算是皇帝近些年的心腹。

“這便好。”

二人正說着,卻聽着不遠處那池塘畔傳來不小的驚呼聲。

“魚上鈎了!魚上鈎了诶!”

周幼檀來這後院時也是瞧見了那端坐在池畔持着一柄竹竿垂釣的男子,只是那魚鈎之上并未有任何餌料,一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的模樣。

這宅院中的池塘盡是些錦鯉,錦鯉平日裏有人飼養,自是不會上這沒有餌料的魚鈎。

可那魚兒偏生還上了那人的鈎。

衆人都有些驚奇的圍了上去瞧着,只見那墨袍男子的提着那魚線,魚線下咬着一尾渾身泛着金色,額頭有一點紅的錦鯉。

聞祈便也帶着周幼檀走上了前,他悄聲在人耳畔說道。

“魚上鈎了。”

她微怔愣着後而便了然了這人的意思,剛剛還在那兒席地而坐端着一副風流恣意模樣的老漢也是湊到了那墨袍公子身前,只瞧那人又說了些什麽,墨袍公子便将手中的錦鯉放至那木桶中便朝着聞祈走來了,他微作一揖後便說道。

“不知公子可願随在下移步一談?”

“自然。”

這便是聞祈等的魚,亦或者瞧那公子的模樣,怕是那人要釣的便不是魚,而是人了。

周幼檀本想着要一同前去,畢竟皇帝只身一人深入虎穴,她總歸是有些許不放心的,可她剛随上去一步,那老漢便将她攔了下來說道。

“裏頭是公子們要談事的地界兒,夫人還是候在外頭,老漢陪你敘敘話如何?”

聞祈便也回首瞧着她微點了頭,周幼檀便知那皇帝也是不想叫她跟進去的,她便也留在了外頭,回到了那茶桌前落了座,那老漢自是跟了來,他又是那般坐在了茶桌上說道。

“小夫人...老漢昔日曾給小夫人摸過骨...只是那時小夫人年歲尚小,怕是記不得老漢了...當年老漢便對令尊令堂說過,小夫人怕是鳳命啊...只是三年前老夫夜觀星象瞧着有鳳星隕落...到不曾想小夫人還活着,還嫁給了這章小公子。”

他這話說的周幼檀倒是體會了如坐針氈是何滋味,既是疑她的身份,又或許是疑皇帝的身份,只是她雖是有些懼,卻面上不顯,她斟了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水遞給了這老漢說道。

“鳳命...白雲道人謬贊了,我在嫁于章郎前不過是在那京州頤和街賣些釵環首飾的草民罷了,又怎會有鳳命,道人怕是斷錯了。”

“如此啊...”

白雲道人撫着自己的胡須卻沒追問下去,只是點了頭道。

“或許便是老漢我瞧錯了吧。”

這聞祈同那墨袍公子倒是聊得快,不過兩刻鐘便走了出來,聞祈走至周幼檀身側低聲問道。

“可是等久了?”

“還好。”

倒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那墨袍公子走至他們身前多少有些打趣的說道,他說着便又細細打量起了一旁那帶着兔兒爺面具的小夫人。

“章公子同令夫人可真是琴瑟和鳴啊。”

“今日叨擾,秦公子這院中尚有賓客要招待,那在下便不多留了,過些時日再登門拜訪。”

“自是,二位慢走,賀元好生送公子同小夫人出去罷。”

聞祈作了一揖,周幼檀便也随着行了一禮,那名為賀元的随侍便不知從何處走了來,對他們二人做了個“請”,他們便也随着一同離了這處不起眼的宅子。

景林同紙鳶尚在宅門外候着,瞧着皇帝同穎嫔全須全尾的走了出來,便也松了口氣,待到裏頭的随侍回去關上了門子,景林才走上了前小聲問道。

“陛下...可要回行宮?”

“不必,既出來了,那我便陪着楹兒在這燈會好生轉轉,我瞧着楹兒那模樣怕是從前在家中圈慣了,沒瞧過這燈會。”

“是....”

聞祈說着便走了來又執起了周幼檀的手小聲說道。

“今兒也是辛苦楹兒了。”

“只要能陪在夫君身側,我自是不辛苦的。”

皇帝便又帶着周幼檀在這燈會好生轉了轉,這西落鳳街一畔臨河,上頭放滿了百姓祈福所用的河燈,一畔便挂着無數各有意趣的花燈,二人這臉上的面具尚不能摘,手中又持着景林奉上的走馬燈和屏風燈,在這燈會游着。

周幼檀知皇帝此舉怕是避着那秦公子的眼線,便也同他演了個全,二人先是在這西落鳳街瞧着花燈,又來到那燈樓前對詩猜謎贏了兩盞燈,後而為了掩人耳目那景林便又将馬車趕至這城中的一處驿站前,也算是坐實了他們二人是從琴川來一事兒。

二人在此也是住上了兩日,兩日後皇帝才帶着周幼檀回了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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