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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翻過這個周末, 海城實驗的校際運動會轟轟烈烈開始籌備。

雖然正式舉辦的時間要到清明前後,雖然中間還有月考,雖然高二會考也已經近在咫尺, 但這些都影響不了同學們的興奮心情。

陳天皓作為體委, 開完會, 準時帶來第一手消息。

“這次運動會一共三天, 周三周四周五,兩天田徑項目,第三天集體項目和趣味項目,像籃球賽、兩人三足、拔河之類的。田徑要預賽, 預賽時間定在三月下旬。”

說完,陳天皓合上筆記,笑眯眯的表情, 補充道,“……彪哥說, 他只有一個要求。我們班所有項目都要報人,包括2000米長跑哈。”

話音落下,班裏幾個調皮的男生一陣怪叫。

“跑就跑咯,肯定是體委帶頭對吧?”

“皓哥,先報個2千米看看實力!”

“……”

陳天皓擺擺手,渾不在意地開口:“別說了,2千米每個班兩個名額,我當表率來報一個,剩下一個你們看着辦。……哦對了, 女生也有1200米耐力跑, 也得上倆人。彪哥說,如果沒人願意跑, 所有項目報完,剩下沒參加任何項目的同學直接去跑長跑。”

……

某種角度來說,長跑算是大部分學生的噩夢。

因此,這回運動會,A班同學報項目無比積極。

誰都不想被發配去跑耐力跑。

想想就覺得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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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聽和董西也跟着報了個項目。

兩人都不擅運動,董西身形和臉一樣圓潤,仗着自己不是清瘦款女生,強行稱自己底盤穩,選了個實心球。

而鐘聽,清瘦得跟紙片一樣,幹脆報去跳高。

這倆都是比較簡單的項目。

陳天皓體諒女生,省了考察實力的環節,直接給她們填上名,主打一個重在參與。

女生組一千二百米則由班長康芝和學習委員包攬。

前後折騰了将近兩周。

轉眼,将将三月中。

海市進入草長莺飛的春日正盛時。

月考前,運動會大部分項目已經敲定人選,方陣也已經初排完成,确認隊形、出場時間,剩下的就是練習到走整齊,外加出場口號、還有中間如何變陣之類的細節。

只剩下最後一個兩千米名額遲遲定不下。

吃過午飯*,鐘聽和董西一同回到教室,就看見陳天皓坐了她的座位,還把椅子拖到沈珈述旁邊,正皺着臉同他說話。

“……哥,述哥,拜托拜托,來跑步嘛!”

“小弟我給您當牛做馬行不?反正先把名報上去,跑不跑的再說呗。要不然,彪哥非得砍我。”

“他之前說,我要是弄不齊人,這學期就不許我們中午去樓下打球了。”

“……”

沈珈述全程懶洋洋地趴着。

聽得不耐煩了,還狠心把腦袋調了個方向,轉向教室後門,直接用後腦勺對着陳天皓。

剛好,鐘聽走到兩人旁邊。

見到這一幕,沒忍住,輕輕笑了一下。

陳天皓餘光瞥到她的表情,連忙将她拉過來,把座位讓給她,“鐘聽鐘聽,來來來,你來幫我跟述哥講。你倆關系不是最好了嘛!他肯定聽你的。”

此言一出,猝不及防,鐘聽愣了愣,整張臉“噌”一下燒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擺手搖頭,否認陳天皓的“大放厥詞”

當然,她也是生怕沈珈述從他這句話中品出什麽端倪來,叫兩人的關系走向窮途末路。

如果……如果沈珈述知道,她其實……

或許,就不會認真地把她當成好朋友了吧。

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兩人堪稱雲泥之別。

沈珈述交往過的、緋聞裏的前女友能組個籃球隊,無一不是漂亮活潑的美女,她這樣的啞巴,有什麽資格對他癡心妄想呢?

鐘聽知道,自己只是占了個朋友的立場,反倒得了沈珈述青眼,願意與她分享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再進一步,反倒可能會好感俱滅。

不如維持現狀。

只可惜,鐘聽這點彎彎繞繞的別扭小心思,旁人沒可能猜到半分。

陳天皓看她一臉緊張地搖頭,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她肩膀,調侃道:“啊呀,謙虛什麽啊!你們倆每天坐一塊兒,走班課也待一起,形影不離……上學期不還中午一起去吃米線了嘛?我跟你說,我的眼線可是很廣的!妹妹別裝了哈哈哈~”

“啰嗦什麽廢話!”

沈珈述終于坐起身來,無語地瞥了陳天皓一眼,“你少發病。欺負人豆芽菜沒法罵你是吧?手還不拿開?”

聞言,陳天皓讪讪笑了下,縮回壓在鐘聽肩膀上的手,默默繞到了沈珈述桌子另一邊。

只可惜,為時已晚。

鐘聽早被他這一番話攪得尴尬又臉紅,連帶着智齒也開始隐隐生疼,麻利地将椅子拉回原位,兀自低下頭,若無其事地假裝看書。

幸好,旁邊那倆男生沒有再關注她。

陳天皓又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後,承諾在籃球賽上給沈珈述打輔助,給他傳十五個球,終于換得了沈珈述點頭。

“行了行了,報我吧。”

陳天皓表情一喜,立刻從口袋裏掏出報名表,不給他任何反悔的機會,“謝了述哥!這裏簽名!”

“……”

掰着手指算起來,上學的日子總是日複一日,毫無波瀾,卻又轉瞬即逝。

鐘聽的月考順利度過。

成績依舊有小幅度的提升,雖然算不上大跨步,但十分穩健。

她這樣安靜、聽話、乖巧的學生,一向是老師最喜歡的。朱義彪還私下找了她一回,談之前那個調查表上關于“世界和平”的問題。

鐘聽交流不便,寫很多字也麻煩。

朱義彪不想為難她,便不用她開口,只是勸她提前想想,好好考慮未來。

聾啞人可以參加普通高考,也可以上大部分沒有特殊身體要求的專業。

鐘聽只是啞,但不聾,聽力不太好也無傷大雅,選擇面會比聾啞學生範圍大很多很多。

朱義彪:“……你家的情況,我之前也有了解過。鐘聽,之後做選擇的時候,要綜合考慮自己的意向、還有将來的工作之類的。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也要有自己的主見,不能一直渾渾噩噩,明白嗎?”

鐘聽鄭重地點了點頭。

-

時間便如此像水一樣流過掌心。

在萬般期待中,四月伴着樹梢上的新芽,悄然而至。

海城春季亦多雨。

運動會原本定的時間恰好在清明雨季,天氣預報顯示連續下雨一周,學校幹脆将其延後,一直延到了四月中。

許是因為期待的時間太長,花光了激情,或是因為晴天太陽太大,海實的大操場又實在太曬,等到了運動會真正開始,反倒覺得有些意興闌珊,恨不得躲到樹蔭裏去休息。

偏偏,學校規定運動會期間不可離校。

哪怕是沒項目的同學,也必須呆在劃分給自己班級休息的區域裏。

通知下達時,董西忍不住抱怨起來:“哎,學校這不是強行讓我們去當啦啦隊嘛……啊,好熱——”

鐘聽眯眼笑着,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把外套脫下來,交給自己保管。

早上走出場方陣要求穿校服。

但這會兒已經沒有強制要求。

放眼望去,操場上已經有不少男生脫了校服,穿着短袖到處晃悠,仿佛在與盛春陽光對峙。

下午就是幾項田賽,先是董西的實心球,三點再到鐘聽去跳高。

董西:“先不脫了,扔的時候再說。你得過來給我加油啊。”

鐘聽無奈攤了下手,拿出手機敲字:【怎麽加油?】

她又不能說話,沒法替她吶喊。

董西笑起來:“當然是從心裏加!心意到了最重要!”

鐘聽用力點點頭。

【沒問題。】

見狀,董西立馬去拉她的手臂,“那為了表示誠意,先陪我去看相燃的比賽吧!”

鐘聽:“……”

她拗不過董西,只能站起身,陪她在操場裏找了一圈。

奈何相燃一貫神出鬼沒,沖刺班與下頭幾個班級又素來泾渭分明,幾乎沒有交際,也找不到熟識的沖刺班同學問問他的去向和項目。

兩人無功而返。

好巧不巧,路過小樹林時,撞上了躺在樹蔭下閉目養神的沈珈述。

董西:“這不是咱述哥嗎?怎麽躲在這裏……诶,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述哥好像很久沒有更新女朋友了是吧?上一任還是之前一起唱歌的那個漂亮妹妹?”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壓越低,變成了竊竊私語。

只可惜,沈珈述不是鐘聽,耳朵沒半點毛病,非常好用。

他睜開眼,坐起來,斜睨了董西一眼,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怎麽個意思?這麽關心我的緋聞,你是打算毛遂自薦啊?”

董西:“……”

董西:“你想得美!”

沈珈述渾不在意地哼笑了一聲,又朝着鐘聽一揚眉,“豆芽菜,你報了什麽項目?”

鐘聽正欲拿手機,董西已經眼疾手快地代她回答:“跳高啊。怎麽着?你打算來給我們聽寶加油嗎?我怕到時候女生都來看你,發生踩踏事故咯。”

沈珈述點頭,直接無視了她的調侃,徑直對鐘聽說:“加油。”

鐘聽忍不住莞爾。

想了想,她蹲下.身,将手上的礦泉水拿給沈珈述。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一觸即離。

礦泉水剛從小賣部的冰箱裏出來,現在還是冰冰涼涼的。

但鐘聽的手指卻依舊溫熱柔軟。

沈珈述怔了一下,擡眸望過去。

廣播已經提醒實心球運動員到比賽場地登記。

兩人正急匆匆地往那邊走。

鐘聽對沈珈述剛剛那一瞬的悸動毫無察覺,只給他留下一個單薄背影。

……

實心球開賽。

董西力氣還算大,并不是随便混個項目,第一輪出手就扔進了前五名。

三輪成績出來,她在一群初中生高中生中位列第四,甚至超過了幾個人高馬大的高個女生。

這名次,拿出來也不算磕碜,夠顯擺好些日子了。

果然,董西去一旁錄完名字和運動員編號,馬不停蹄地就來找鐘聽。

她圓圓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線,恨不得昭告天下:“聽寶,你看,我是不是還算有點天分?果然嘛,我這體格子,力大無窮是應當的!”

鐘聽也跟着笑,先是用手語比劃了一句“厲害”。

确認董西能夠看得懂,又拿手機打字問:【沒獎牌也不要緊嗎?】

董西“嗨”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回答:“那有什麽?前三名的獎牌很重要嗎?我覺得我已經夠厲害了,那就是第一名咯。管別人怎樣想呢。別說第四名那麽牛了,就算是倒數第四也能炫耀的。上場即勝利嘛!”

她就是這樣,永遠的樂天派,心态好得簡直令人發指。

聽完,鐘聽卻是愣了愣。

從小到大,在白珠秀軟硬兼施的控制教導下,潛移默化中,她也成了唯功利主義論者。

不要和成績不好的同學一起玩。

分數排名是最重要的。沒有進步就是不夠努力。

考不上好大學就白費了家人的付出。

……

林林總總,如同無形的鐐铐,壓在鐘聽身上,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但董西這一襲話,陡然間,又好像讓她想通了一點,頗有點受到點撥、如夢初醒的感覺。

鐘聽眨了眨眼,想要說點什麽。

手指幾不可見地微微動了下,最終,還是默默地按滅了屏幕。

幸而,董西這邊比完,再等不了太久,鐘聽的跳高比賽也快要開始錄入登記。

兩人無所事事,去看王媛媛沙坑跳遠。

直到廣播提示響起,才又轉頭到集合處報道,抽上場順序的簽次。

鐘聽抽到【12】。

一個不算前也不算後的位次。

董西湊過頭來看一眼,開口:“還不錯。可以先觀察觀察前面的情況。”

鐘聽點頭,思忖片刻,将校服外套、連同裏面一件薄款毛衣一起脫了,只穿了身長袖單衣,力争輕盈便捷。

也是以免跳起來之後,垂下來的衣擺把杆蹭落下去。

再等了會兒。

總算有老師過來擺保護軟墊。

然後,又指揮他們排隊。

鐘聽跟着參賽隊伍上前,董西抱着她的衣服,默默退到觀賽位置。

遠遠看過去,鐘聽實在單薄纖細,有種風吹就倒的脆弱感,像是即将要被隊伍吃掉一樣。

董西看不過眼,大吼了一句:“聽聽加油!”

鐘聽沒聽見。

不過,她旁邊倒是有人突兀地笑了一下。

“不是還沒開始比呢嗎。”

董西扭過頭,瞧着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沈珈述,哼笑,“還沒開始比,某些帥哥就迫不及待地過來了,可見我們聽寶還是魅力大呀。所以我提前加加油怎麽了?”

沈珈述聳聳肩,很是玩世不恭的氣質,“随你。”

倒是和他一起來的馬成俊幫着怼了董西一句:“董西同學,能別替人自戀嗎?當事人知道嗎?”

馬成俊也是A班的學生,在班上成績十分前列,上課又是活躍分子,屬于各科老師眼中的紅人。

不過,他在女生裏人緣很一般。

因為嘴賤,還喜歡開不合時宜的玩笑,董西很不愛搭理他。

馬成俊平常也不和沈珈述之流混在一起,完全屬于泾渭分明的兩類學生,倒是很難得見到兩人一起出現的畫面。

董西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立馬回擊:“就你不自戀,跑來給述哥當跟班啊?”

馬成俊呵呵一笑,給她看自己的運動員編號,“我是跳高男子組的,OK?”

言下之意,兩人只是恰好在此碰到。

壓根不存在跟班一說。

董西撇撇嘴,輕嗤一聲,扭過臉,不說話了。

不消片刻,前面開始試跳。

三人注意力轉回到場上。

許是因為緊張,前幾名選手的試跳都不太順利,撞杆的、踩杆的、跑到杆前停駐不動的,比比皆是,逗得計分老師和周圍同學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如此一直到七八名後,橫杆高度一降再降,試跳才算順利些許。

終于,輪到鐘聽試跳。

她說不了話,只能用手勢比劃試跳高度。

很快,橫杆調到指定位置。

鐘聽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助跑,飛速沖向橫杆。

“加油!加油!”

見狀,董西先喊了兩聲加油,跟着緊張地攥緊了拳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不過眨眼間,鐘聽已經輕盈地從橫杆上躍了過去,整個人側倒到軟墊上,像只蹦蹦跳跳後摔倒的小鹿。

“哦吼——帥!”

董西相當捧場地鼓掌。

沈珈述也低低地笑了下。

唯有馬成俊,皺着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鐘聽纖瘦的身體觀察了半天。

倏地,他冒出來一句:“鐘聽看着那麽瘦,還是有胸的嘛。”

鐘聽平日穿的衣服總是寬寬大大,夏季也是看不出版型的短袖校服,一副直筒似的麻杆身材。今日難得穿了稍有些緊身的單衣,在軟墊翻滾的時候也顧不上什麽,叫那單衣緊緊貼到了身體上,竟然神奇地勾勒出了身形。

“……”

馬成俊聲音輕,董西沒聽清,回頭,“你說什麽?”

話音未落,沈珈述已經轉過身,一把揪住了馬成俊的衣領,輕輕松松把他提溜起來。

他發難得突然,引起了周圍一圈同學的嘩然。

但沈珈述一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他只是冷笑着、居高臨下地睨着馬成俊,平靜地開口道:“你他媽再敢多看一眼,老子今天就讓你雙目失明。”

“……”

馬成俊已經吓得發抖,偏偏領口被揪住,卡着脖子,又說不出話來,只好拼命搖頭。

沈珈述沒有松手,只一揚眉,完全桀骜不馴的架勢,使得少年人的戾氣四溢,毫無掩藏之意。

“不信啊?要不要試試?”

馬成俊憋着嗓子,死命用力,終于結結巴巴地勉強發出聲來:“我信、我信、咳咳、咳……再也不敢了……”

對峙短短半分鐘,旁邊已經有人上來勸架。

“好好說好好說,別打架。”

“卧槽,這不是述哥嗎?這是怎麽了?”

“先松手吧,要不然一會兒老師要過來了……”

董西也湊上來,“怎麽了怎麽了?他說什麽了?我怎麽沒聽到?”

沈珈述沒作聲,又盯着馬成俊看了會兒,才将他松開。

馬成俊雙腳落地,顫顫巍巍地瞥了沈珈述一眼,一溜煙,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嗯?到底怎麽了?”

董西不明所以,轉頭繼續追問沈珈述。

沈珈述雙手插進兜裏,慢吞吞地開口道:“要比賽了。”

說完,任憑旁人打量,再不說話。

董西沒辦法,只能氣呼呼地鼓了鼓臉,重新回去看鐘聽。

……

場外的一場小插曲,并未影響到場內局勢。

跳高和實心球一樣,每人能跳三次,會有三輪成績,最終取最高的分數記名次。

而且,為了保證公平,還不能兩人一起跳,必須一根杆、一個場,一個人一個人上來跳。

加上這個項目參加人數多,時間就拉得長了許多。

到最後,第一天全場的比賽都快結束,這邊才總算排出了名次。

鐘聽在女生組位列第七。

董西第一時間沖上去,用力抱了她一下,“恭喜恭喜!真棒啊我們聽寶!居然跳過身高了!而且你太可愛了,像只蝴蝶……”

“……”

董西的誇獎簡直能聽得人臉紅尴尬,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鐘聽連忙擺擺手,打斷她的施法。

她用手機打字:【抱歉西西,等很久了吧?我請你喝可樂吧。】

董西:“不久啊!不過,可樂還是要笑納的……而且沈珈述也看了很久,我和你的感情怎麽能輸給他……咦?他人呢?剛剛還在這兒呢。”

原先,兩人觀賽站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沈珈述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鐘聽跟着董西的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圈,沒找到熟悉的身影,不自覺有些低落地抿了下唇。

董西:“別管他了,我們回家吧……哦對了,剛剛,沈珈述還和馬成俊吵起來了,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

她聲音清脆,絮絮叨叨也十分好聽。

西下的日光将兩個女生的影子在塑膠跑道上拉得老長。

像是一幅青春裏的落影。

-

海實運動會第二日,開始各類徑賽項目。

上午短跑,下午接力跑和長跑。

學校還十分人性化,将最折磨的兩千米耐力跑放到三點半之後,确保沒有太陽直射、不會熱得中暑。

“……不過,沈珈述,你真能跑嗎?別到時候墊底去,在你的追随者眼中光輝不再哈。”

中午,A班一行人在食堂吃飯。

沈珈述難得出現在食堂,和陳天皓一起,撿了個董西她們附近的位置坐下。

聊着聊着,就被董西質疑了一頓。

沈珈述笑了一下,故意搖頭,開口:“我是被陳天皓趕鴨子上架,肯定跑不了啊。”

董西知道他在胡扯,“哼”了一聲。

“那你棄權呗。”

沈珈述:“好想法。”

話雖如此,不過就是玩笑一場。

沈珈述餘光掃了一眼,見鐘聽坐在旁邊,看起來聽得很認真,嘴裏還嚼着飯,臉頰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倉鼠,卻也不忘了跟着笑。

他忍不住就想逗她。

思忖片刻,沈珈述拿起手機,在餐桌底下打字。

鐘聽一口飯還沒咽下去,驀地,感覺到手機在口袋裏震了一下。

她放下筷子,拿出來。

順着紅點提示點開Q.Q。

沈珈述的對話框飄到了第一個。

沈珈述:【傷還沒好,怎麽辦?】

看到這行字,鐘聽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她秒回:【棄權可以嗎?不能這樣的。】

沈珈述:【棄權的話,咱們班少個人,陳天皓會被彪哥怼。】

“……”

沈珈述和陳天皓關系一向很好,他又已經答應了人家,總不能中途食言,陷人于不義吧。她也是一個不喜歡食言的人。

這倒是個難題。

鐘聽想。

不過,如果帶傷長跑……不不不,這絕對不行。

鐘聽咬了咬唇,下定決心,立刻回複他:【我戴帽子替你跑,可以嗎?】

她身高一米□□,穿運動鞋一米六六。

雖然矮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裝成男生的。

反正只是一個人頭而已,耐力跑又是全校選手一起跑,起跑線上人很多,沒有人會注意到她混在裏面。

然而,鐘聽此話一出,坐在斜對面的沈珈述也難得愣了一下。

他幹脆放下手機,側着身,朝鐘聽這個方向坐着。

頓了頓,又對她開口說道:“豆芽菜,我逗你玩的。”

鐘聽:“……”

沈珈述:“但是聽着有點感動。這樣吧,你等會兒到終點線來等我,比賽結束,請你吃炸雞去。”

說完,鐘聽尚未來得及應聲,旁邊的陳天皓先一步撲上來,一把勾住沈珈述的肩膀,“什麽什麽?什麽炸雞?我也要去!”

董西也跟着起哄,“是啊,不能厚此薄彼。”

沈珈述邪邪地牽了下唇,“行,見者有份。想去的晚點校門口集合。”

“哇哦——”

“好耶!”

“……”

鐘聽還是跟着笑。

笑意比剛剛卻稍淡了幾分。

對沈珈述來說,她從來不是特別的,只是他衆多朋友裏的一個。

而且,他其實對誰都很好。

但其實這樣也很好。

她說服自己,決意心滿意足。

……

下午3點50分。

第二日的最後一個項目,耐力跑終于開始登記。

女生的1200已經在前面跑完,康芝跑得滿頭是汗,看起來腿已經軟了,嘴唇亦是蒼白毫無血色,拿着礦泉水拼命往下灌。

鐘聽見她的樣子,免不了浮起憂慮。

踟蹰許久,她悄無聲息地走到沈珈述後面。

這會兒,兩人距離不過半米遠。

他身上确實沒有血氣。

但鐘聽依舊不放心,等沈珈述登記完運動員編號,她上前兩步,拉了拉他的衣擺。

沈珈述回過頭,表情有些詫異,“豆芽菜?怎麽了?”

鐘聽舉起手機。

屏幕上的字她早就準備好了。

【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沈珈述拍了下她的腦袋,頓了頓,又伸手揉了幾下,将她半長不短的妹妹頭造型弄亂,“……你怎麽這麽好玩啊。擔心我?”

“……”

鐘聽點頭。

沈珈述眯了眯眼,倏地問道:“為什麽?……如果是別人,你也會這麽擔心、想去替別人跑兩千米嗎?”

他心裏閃過若隐若現的影子。

關于這個答案。

但好像非得對方率先開口挑破,才算是不落下風。

偏偏,鐘聽懵懵懂懂,只将關注點全放到了他的後一句話,并未察覺到異樣。

她想了想,打字:【因為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我們是分享秘密的朋友。如果是其他朋友需要我幫忙,我也會去的。】

從前,她的朋友很少。

所以,如今,無論是沈珈述、董西、還是其他人,于她而言,都非常重要。

只是某人最重要罷了。

這話卻不能說出來。

鐘聽寫完,舉起手機,順便仰起頭,直直地注視着沈珈述。

兩人對視一眼。

“……”

不知為何,沈珈述有點挫敗地揉了下頭發,嘆口氣,“行吧。別想了,真沒事。待會兒你就看着老子拿第一就是了。”

……

海實操場跑道是标準的400米一圈。

兩千米。

等于要跑整整5圈。

許是因為知道沈珈述參賽,漸漸地,起跑線旁聚集起了不少男生女生,高中部和初中部都有,像是複現了上學期籃球賽那般盛況。

鐘聽她們幾個人站在人群中,幾乎要被淹沒。

董西被擠了個踉跄後,終于忍不住撇嘴,小聲吐槽:“人氣居然還這麽高,沈珈述這個渣男……”

鐘聽沒應,只是用力踮起腳,望着起跑線方向。

那裏站了一大排男生。

縱然人多,沈珈述依舊是其中最矚目的那一個。

他本就個子高,一米八八的大高個,身形清瘦,五官俊朗。就算杵在那兒不動,也像竹子一樣挺拔。

此刻,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硬生生生出了點睥睨衆生的氣場。

似乎,沒有人能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沒過多久,發令槍響。

一行人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加油!沈珈述!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周圍再次嘈雜起來。

鐘聽不以為意,眼睛一轉都不轉,牢牢盯着沈珈述。

沈珈述起跑并不快,還能稱得上不緊不慢,和陳天皓一起跑在隊伍中間不前不後的位置,完全不出挑。

大約三圈過後,跑道上的選手肉眼可見地拉開了差距。

湊人頭的都已經早早放棄。

剩下沒放棄的一些人,也有點力竭的樣子,步伐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沈珈述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步速平穩均勻,牢牢跟在第一梯隊裏。

……

回到起跑線。

最後一圈開始。

到底是兩千米耐力跑,如今的高中生體質又不好,跟不上的人越來越多,連前三名都逐漸拉開了好幾個身位距離。

……

最後兩百米。

負責計時的老師已經指揮學生拉起了終點線,只等他們過來沖線。

正此時,跑在第六名的沈珈述突然開始加速。

他的動作永遠都是那般慢條斯理的模樣,但步子卻明顯非常快,好像前面幾圈壓根沒有消耗多少體力,頭也不回地一路往前。

圍觀人群的氣氛愈發沸騰。

“沈珈述!沈珈述!沈珈述!”

最後五十米。

沈珈述沖到了第一個。

而後,他保持着這個速度,率先沖過了終點線。

“哇!!!”

“好帥!!!!”

少年張開雙臂,露出了一個肆無忌憚的笑意。

風撫摸過他的臉頰,掀起了他的頭發,露出他無可挑剔的深邃眉眼。

這一瞬,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又一次擊中了鐘聽的心髒。

這道耀眼的光,吵醒了歲月,将她貧瘠壓抑的世界牢牢禁锢,無力掙脫,無法掙紮。

她唯有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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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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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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