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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

寒假與暑假不同, 攏共也就一個來月長。

抛去中間過年，兩只手指頭掰着掰着，差不多也就到了頭。

元宵節過完, 海城實驗高中準時返校報道。

高二A班班主任依舊是朱義彪。

一個長假期過去, 彪哥理了個很精神的發型, 厚厚的黑框眼鏡換成了金絲邊, 平白顯得年輕了幾歲。

不過，只要開口說話，依舊還是原先那個嚴厲範。

“……教室已經有校工阿姨打掃過了，今天主要任務就是交作業和拿書。現在大家全都拿上東西到外面等, 新學期要換一下座位。換完之後班長再組織男生去樓下搬書。”

話音甫一落下，董西率先垮下臉低聲哀嘆。

她側過身，一把抓住了鐘聽的袖口, 語氣明顯依依不舍：“……完了，聽寶, 我期末考排名和你差了不少，我們肯定沒法坐一塊兒了。”

高二一學期過去，董西也不是完全沒有進步。只是與每日起早貪黑的鐘聽相比，幅度稍小了些。

算起來，依舊在A班後十名左右。

聞言，鐘聽拍拍她的手，翻出紙筆，寫：【沒關系的，到時候我還挑這裏坐。】

最後一排有沈珈述的固定座位, 沒人敢與之争搶。

再加上這人有時候脾氣大, 勁兒上來的時候，連陳天皓都不敢招惹。

自然, 他旁邊的“寶座”，基本無人染指，要想選的話肯定選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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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聽排名中游，很快就輪到她挑選座位。

她背着包，用力握了握董西的手，深吸一口氣，往最後一排走去。

十多分鐘後，班上所有人全數坐定。

沈珈述今天沒來返校，但最後一排的空位還是默契地留了出來。

空位置旁邊依次是鐘聽、董西。

和上學期一模一樣。

朱義彪回到講臺，示意大家把作業交到講臺上，再讓康芝組織領書。

鐘聽扭頭，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右側的空位。

那裏尚未有人在等待。

她的目光灼灼，仿佛卷起了新書的紙頁，“嘩啦嘩啦”，一頁頁翻過，漫長又沉靜，靜待着那個身影顯現。

只要坐在這裏，沈珈述總會來的。

……

翌日。

海城實驗高中正式開學。

立春雖然已過，但海市仍舊保持在個位數的氣溫，還是有着料峭寒意。

不過，天氣倒是比上個月好了許多。

外頭天天都是陽光明媚的，給人一種溫暖如春的錯覺。

鐘聽依舊第一個準時到校。

她先把東西收好，再打開單詞手冊，按照過往的好習慣，每天早上背單詞。

寒假裏，沈珈述那個網盤還在更新。

頻率也不高不低，一周貼四五個新音頻上來，幾乎都是高考常用詞彙和例句。

鐘聽每天早上晚上都會拿出來、翻來覆去地聽。

因而，聽力好像是比之前有所提高了些。

她一度疑心是心理作用。

但如今再背單詞，哪怕是新詞彙，按照沈珈述的音标分解法，好像确實也比之前容易記一些。

思及此，鐘聽忍不住笑了下。

“……豆芽菜，笑什麽呢？”

恰好此時，熟悉的聲音驟然出現。

鐘聽“噌”一下轉過頭去，猝不及防，撞入了沈珈述的眼眸中。

少年人還是懶懶散散的模樣，打了個哈欠，徑直走到鐘聽旁邊，拉開椅子坐下身。

沒等鐘聽寫字回答，他先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随手扔到她桌上。

“新年快樂。”

鐘聽：“……”

這句話，在大年初一的聊天軟件上，兩人已經互相祝福過了。

雖然是混跡與一堆同學中，發了差不多的四個字，但應當也無需再次強調。

不過，沈珈述會給她紅包，這卻是意料之外的舉動。

鐘聽眼睛不自覺亮了亮，伸出手。

想去拿，但又踟蹰不定，猶猶豫豫。

最終，她還是先問沈珈述：【不是錢吧？】

沈珈述樂了，直起身，曲指敲了敲她的額頭，“你這根豆芽菜，想得倒是美，還指望我給你發錢吶？”

他語氣裏有戲谑意味，但并不會令人尴尬，一聽就知道是親昵的玩笑。

鐘聽松了口氣，擺擺手，笑着地去拆那只紅包。

紅包摸起來很薄，大約就一張紙那麽厚。

拆開之後，才發現裏面真的只有一張紙。

紙上畫着類似符咒一樣的印記。

她垂眸，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實在沒從龍飛鳳舞的筆畫裏看出什麽字來，只得不明所以地望向沈珈述。

這會兒，沈珈述早已經趴到桌上。

似乎是察覺到隔壁人的視線，他那雙桃花眼微微睜開一條縫隙，懶洋洋地開了口：“老頭子不知道哪座山上求來，好像是學業符……之類的東西？給我也沒用，你拿着吧。上進的一棵豆芽菜。”

鐘聽聽到這是沈珈述的長輩求來的，表情一肅，連忙将薄紙小心翼翼地放回紅包裏，還給沈珈述。

想了想，她又飛快地寫了一行字，給他解釋：【這個我不能收。是你家裏人的心意。】

沈珈述嗤笑一聲，“嗯？心意？那我把心意轉送給你，你要不要？不要我丢了。”

說完，他作勢要把紅包往後頭的垃圾桶裏扔。

沈珈述以前是校隊的，投籃準得不行。鐘聽也是見過的。

他只要一出手，那只紅包肯定是要穩穩當當落入垃圾桶裏，成為一堆廢紙了。

好可惜。

鐘聽遲疑半秒，還是朝他伸出手。

[給我吧。]

她用口型說。

沈珈述這才滿意，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把紅包放到她掌心，嘟囔：“這還差不多。老子費心費力給整的背單詞教程，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天天進步，簡直對不起我。”

鐘聽：“……”

沈珈述：“睡了，晚安。”

他重新倒下去，阖上眼。

鐘聽扭過頭，望了望窗外初晨的日光。

……現在這個點，和“晚安”實在沒什麽關系。

不過，沈珈述顯然不在意。

鐘聽用指腹摩挲着紅包外殼，眨眨眼，會心一笑。

頓了頓，她又翻出壓在書包最深處的随記本，小心謹慎地将紅包夾到本子裏面。

【來自沈珈述的新年紅包。】

【上學真好啊。】

【每天都能見到他了。】

……

-

假期的餘韻勉強只維持了一周。

新的教材書還光鑒可人呢，随着月考即将到來的消息，很快，班級裏的氣氛就再次低沉下去。

周五放學前，朱義彪走進教室，拍拍講臺，喊道：“來，都坐好，今天這節班會課。有任務的。”

按照教育局要求，海市的學生每周都強制要求有一節班會課，一般都是一些教育活動之類的，算是半個形式主義下的産物。

不過進入高中之後，班會課大多會被其他主課老師占去講課、或是考試之類。

難得有一節，像現在這樣，泰半也是區裏下指标，要求學校完成什麽工作。

大家都有些意興闌珊。

回座位的動作也不太積極。

朱義彪推推眼鏡，繼續說：“放心吧，今天這節不上課。只是搞點素質教育的內容，算是鼓舞一下教學士氣吧……你們也別這副表情，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下個月，學校運動會，海實高中部和初中部一起辦。”

“高興了吧？”

朱義彪話音剛落，班上就有人忍不住“哇”了一聲。

私立學校的經費充足，課外活動也多，每年運動會都搞得聲勢浩大，基本要辦三天。

連着周末，等于能休假五天。

再加上運動會之前還要抽時間走方陣，體育課沒法被占，晚上放學老師也沒法拖堂太久。

這實在很難不令人高興。

因而，教室裏立馬開始交頭接耳，前後左右地竊竊私語起來。

見狀，朱義彪誇張地嘆了口氣，“反正只要不讓你們學習，你們都開心的。好了好了，還有一個月呢，別這麽早激動。陳天皓，放學你去開個會，學校還有些運動會報名之類的安排。下周你讓同學們報項目。”

“現在先完成眼前的任務。”

他将手上的一疊表格發給第一排同學，讓大家依次傳下去。

鐘聽他們坐在最後排。

自然最後才拿到。

董西先一步将表格的擡頭念出來：“我的夢想……這是什麽小學生許願時刻嗎？”

聽她吐槽，鐘聽也凝神去看。

表格內容很簡單，大約是高中生情況調查，全匿名的模式，沒有地方填寫學校班級姓名。

只在下面分了兩個框。

【我的夢想】

【未來想做什麽】

講臺上，朱義彪還在解釋：“請大家如實填寫啊，雖然是匿名，但是是要交到區裏去的。你們的字我都認識，到時候收上來檢查，你要是填得亂七八糟的，我會給你家長打電話……”

聽起來是一通威脅。

底下不合時宜地響起稀稀落落的笑聲。

朱義彪：“笑什麽笑！快寫，怎麽想的就怎麽寫！讓我也看看我們班同學的遠大志向。”

跟着，董西便小聲吐槽：“我的夢想是成為億萬富翁，教育局的老師會不會覺得我太庸俗了？”

鐘聽笑起來，拿起筆。

只是，面對第一個框，她就陷入了沉思。

夢想……她的夢想是什麽？

抛去那些難以訴說的小心思，能稱得上夢想的事情，大概就是考個好學校、給白珠秀長長面子，或是将來找個好工作、改善一下生活條件。

說來說去，好像都不如董西的“成為億萬富翁”。

事實上，鐘聽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是個沒有夢想的人。

她這種情況，談不了夢想，只好随波逐流。

一切努力，都像是為了別人在踐行。

要做什麽、想做什麽，這些問題，無論怎麽考慮，都答不出子醜寅卯來。

歸根結底，自己又聾又啞，到底能做什麽呢？

……

最終，鐘聽在第一個框裏寫上了四個字。

【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