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運動會

運動會

每年運動會都會有一個趣味項目，去年是拔河，今年是兩人三足。

這個項目一出來，慕秋水就拿着報名表去找鄒晚天，把筆和報名表往桌上一放。

“來吧，你在這裏簽個名。”

他沒問鄒晚天願不願意，因為他知道鄒晚天一定會答應。

憑什麽？就憑他們是如此默契，一定可以在這個項目中斬獲桂冠。那還有什麽理由不參加呢？

鄒晚天确實沒有拒絕，他一看到這個項目，就想到了慕秋水。

他也想參加，但不是因為奪冠，而是想跟慕秋水一起。所以他不會跟慕秋水之外的任何人成為搭檔，慕秋水是他的必選，也是唯一選項。

但他沒有急着去找慕秋水，因為他知道慕秋水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他。

他享受慕秋水每一次的主動，這讓他很安心。

九月過去後就是國慶。國慶高三只有三天假，眼一睜一閉就過去了。

這三天慕秋水都沒見到鄒晚天，鄒晚天白天在家學習，晚上出去練球，每天忙得很。第一天晚上鄒晚天問過他要不要來看球，他以“我不會打，去了也是浪費時間”為由拒絕了，鄒晚天便沒有再邀請他。

當晚，慕秋水一邊寫作業一邊想，怎麽？兩人三足就不需要練習了？

籃球賽的選拔要提前開始，國慶過後就開始了。在夏沉冰的帶領下，他們這支臨時組建起來的隊伍也跌宕起伏地進入了四強，半決賽會在運動會當天舉行。

直到運動會彩排當天，鄒晚天才發現，除了趣味項目，慕秋水居然還報了一個項目。

“你怎麽沒跟我說你報了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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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廣播的時候，鄒晚天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第二遍的時候，又以為是廣播念錯了名字。完全沒想到是真的。

“啊。”慕秋水故作随意地說，“我是報了跳高，我沒跟你說嗎？那可能是我忘了。”

鄒晚天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謊，伸手把人抓到自己身邊：“你能跳嗎？”

慕秋水哼了一聲，“你在質疑我的能力？”

“你的能力不值得質疑嗎？”鄒晚天不留情面地戳穿他。

他眉頭微微蹙起，看着慕秋水說：“你都多久沒跳高了？萬一受傷了怎麽辦？你們班怎麽會讓你報跳高？”

慕秋水有過跳高的經驗，不算零基礎，但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還沒怎麽長個，人也很瘦，身輕如燕，訓練了一周，就在運動會上拿了第一名。

不過也有幸運的成分。在運動會前一天，他最大的競争對手在練習的時候崴了腳，沒參加，不然結果還真說不準。

“只能你報名籃球，不能我報名跳高？”慕秋水不服氣地說，“我可是拿過獎的，當年教練都說我有天分！”

鄒晚天仍然皺着眉頭，“你最近練了嗎？”

慕秋水底氣不太足地回答：“練……練了幾天吧。”

末了，他又覺得這樣氣勢太弱，挺直腰杆補充道：“練得挺好的，昨天背越式還跳過了一米五。”

鄒晚天神色嚴肅地盯着他。

他的眉毛濃密淩厲，舒緩的時候好看，皺眉的時候也好看，但慕秋水不太喜歡看他皺着眉頭。

慕秋水聲音裏不自覺地帶了點委屈：“怎麽？你不相信我？我真不是吹的啊，我覺得我能跳一米六——”

鄒晚天說：“跳高容易扭傷腳踝，拉傷肌肉，你都這麽多年沒跳了，為什麽非得報這麽個項目？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擔心你受傷。”

慕秋水沒聽過這麽嚴肅的“真情流露”，最後那句話讓他的心髒像跳高時一樣高高躍起又重重落下，最後落在柔軟的墊子上。

這一瞬間非常短暫，卻讓人情難自禁，想要回味。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琢磨其間的味道，那個大高個又來了，直直地走到鄒晚天身側，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鄒，咱們走吧，趁着這會時間多，再練練球。”

又是阿鄒阿鄒阿鄒——

慕秋水暗自不悅，他都沒叫過幾次“阿鄒”，到底誰讓他叫“阿鄒”的？

不過他心裏不滿歸不滿，理智尚在，知道自己管不了別人的嘴，只能幹生氣。

鄒晚天被叫走之前還看了慕秋水一眼。

那一眼仿佛在說：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別亂來！

等人走了，慕秋水才想起另一件事。

他跳高的時間跟鄒晚天半決賽的時間撞上了，除非他第一跳就失誤，不然他趕不上去看球賽。

他報名的時候籃球賽的時間還沒定，根本沒料到會撞上。

前幾天看到這個賽程時間安排，他在心裏怒罵了百八十句。

罵完之後又有點後悔。

早知道不報跳高了！

……

鄒晚天訓練完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夏沉冰要賽程表來看。

他看到那個時間也愣了，沒想到跳高也是在上午十點到十一點。

“怎麽了？”夏沉冰問他，“你想去看跳高？”

“嗯。”

鄒晚天合上賽程表。

沒辦法了，那只能打完籃球賽再趕過去，希望慕秋水好好跳，千萬別受傷。

如果他去跳高，他一定是把健康安全放第一位。但慕秋水不一定，以他的好勝心，一定是奔着第一名去，大概率會逞強。

鄒晚天記挂着慕秋水，沒注意自己手裏的筆在賽程表上畫了幾個圈。

第二天就是運動會，天氣很好，沒有下雨。

比賽還沒開始，鄒晚天換了球服，跟夏沉冰在球場熱身。籃球賽很有看點，很多人都來看，有他們班的，也有其他班的，他們站成兩排，場面非常熱鬧。

鄒晚天在人群裏沒看到慕秋水，知道他應該也去準備比賽了。

以往他都會在的。慕秋水不會打籃球，但會來看，他每次比賽慕秋水都會來，幾乎沒有缺席過。

比賽分上下半場，上半場對方狀态不好，據說是臨時換了替補，所以配合得也不怎麽樣，跟前幾場比賽相比有失水準。鄒晚天他們抓緊機會，連投了好幾個球，勢如破竹，把對方氣得一個個臉黑得不行。

裁判吹哨，上半場結束。

鄒晚天往休息區走，有女生看見他沒拿着水，就小步跑上來給他遞水遞毛巾。

鄒晚天說：“謝謝。”

但沒拿水，也沒接過毛巾。

他走到夏沉冰旁邊，問他要了瓶礦泉水。他擰開瓶蓋慢慢地喝，視線放得很長，好像在發呆，其實是越過操場圍網，看向了跳高比賽的方向。

水珠挂在嘴角和脖頸上，他擡起手擦了擦。離得太遠了，他沒能看見慕秋水。

下半場的時候太陽出來了，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

對手的狀态調整得很快，開場就拿下了幾個球，占據了上風。對方都是又高又壯的大塊頭，扣籃很有優勢，氣勢也足。在第四次進球之後，他們齊聲歡呼，朝鄒晚天他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鄒晚天沒理。

他們打得有點急躁，因為上半場他們比分落後，他們得先追回來。

鄒晚天不急，穩紮穩打，每一球都打得很淡定，他們的挑釁根本不起作用。他還讓夏沉冰靜下心，夏沉冰是他們隊裏的核心，是這個場上打球打得最好的人，他的節奏很重要。

可能是這兩個月的相處起了點作用，夏沉冰性子沒以前那麽沖動了。尤其是當他看見鄒晚天那平平淡淡的表情時，就像往腦門上貼了一張冰涼貼，發熱的頭腦頓時冷靜了下來。

打到後半場，分數你追我趕，很有懸念。對面亂了陣腳，也變了臉色。

其中一個人拿到了球，帶球晃過鄒晚天隊裏兩名隊員，直奔球框而去，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箭。

但他沒想到自己準備騰空躍起時，面前會突然閃現一個人！

“砰！”

電光石火間，籃球擦過板框飛走，鄒晚天重重摔倒在地。

“犯規！他犯規！他帶球撞人！他們還推人！”夏沉冰大叫。

裁判叫停了比賽，判那人犯規，夏沉冰火速跑過去扶起了鄒晚天。

“怎麽樣？有沒有事？”夏沉冰一臉緊張地看着他。

他心裏痛得很，鄒晚天可是隊裏的重要主力啊！

鄒晚天搖了搖頭，一瘸一拐地走向觀衆席。

下半身都是痛的，他也不确定只是痛，還是哪裏真的受了傷。但肉眼可見的，他的手掌和胳膊都擦傷了。

比賽還沒比完，換了替補上場。

現場女生多，老師就找了一個同班女同學送鄒晚天去醫務室。

女生一手拿着他的礦泉水，一手攙他走了一小段路。鄒晚天感覺好了一點後，就擺擺手讓她松了手。

到了醫務室，鄒晚天就讓人回去了。

女生不太放心地問：“真的不需要幫忙了嗎？”

鄒晚天溫和地笑了笑，認真道謝：“不需要了，謝謝。”

女生便離開了。

鄒晚天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了。慕秋水的比賽應該比完了吧？

他踏進醫務室的時候在心裏想，千萬不要在裏面碰到慕秋水。

他的願望實現了。

慕秋水沒受傷，反而是他受了傷。

醫生給鄒晚天檢查了一下筋骨，好在沒有拉傷，皮外傷比較多。醫生幫他上了藥，囑咐他不要沾水，讓他先在醫務室坐一會兒。

“鄒晚天——”

醫生前腳剛離開，慕秋水的聲音就沖進了醫務室。

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臉上帶着完全不掩飾的着急。

他飛快走到鄒晚天面前蹲下，仰起臉看他：“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