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捉迷藏

捉迷藏

鄒晚天這個寒假總是見不到慕秋水。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期末聯考考了年級第一，慕秋水心裏不舒服，要暗暗跟他卷。

他這次考試的成績也出乎他意料，他覺得自己考得不錯，但也沒有想到會直接考到年級第一，一下子上升了十名。

距離他上次拿年級第一，已經過去了四五年。他已經記不清當時的他有着什麽樣的感受了。

他跟慕秋水不一樣，他清楚自己的實力，他也知道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比他還要努力和聰明的人，那些人他不可能都比得過。所以他也沒有求過自己多麽出類拔萃，一定要做到最好。他沒有想過在這麽激烈的競争之下，自己還會再奪第一。

這次慕秋水考得也不差，他考了年級第二，跟鄒晚天只差兩分。

一分就是一千人！兩分就是兩千人！

這些話老師們經常挂在嘴邊，慕秋水也總是以此來督促自己。

在慕秋水看來，第一名就是第一名，第二名就是第二名，哪怕相差0.01分，也是天差地別。

如果可以當第一名，誰又甘願做第二名呢？

不過比起以前，現在的慕秋水對于勝負的心态更冷靜了些，不會因為考差了就掉眼淚，也不會因為輸了比賽就氣憤地把自己關起來，飯也不吃。

這次慕秋水的反應也很和緩，沒跑到鄒晚天面前叫嚷着說要超過他，下次一定會考第一等等的話，而是興高采烈地說：“鄒晚天！你這不是挺強的嗎？學起來啊，如果我的競争對手是你的話，我是非常樂意的！”

他還嘟囔了一句，但他說得特別小聲，應該是故意不想給他聽見，所以鄒晚天最後也沒有想出來他說的是什麽。

放假第二天，慕秋水就全心全意全神貫注地投入了備考中。

以往慕秋水都會時不時往他家裏跑，今年卻異常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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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異常”，不是斷了聯系，而是降低了見面的頻率，比如從一周見五次變成了一周見一面。

周慶得知後忍不住咋舌，你倆以前竟然這麽膩乎？難怪！難怪！

慕秋水沒辯駁。

雖然見面次數減少了，但他們仍然每天都有聯系，線上視頻次數也增加了，有時候還會開線上自習室，一起視頻學習。

周慶聽了又大叫：你們這跟以前有什麽區別？

慕秋水說，區別大了！視頻只有視聽二覺，怎麽比得上線下見面？

周慶無話可說，他覺得自己這位情感博主吹得再天花亂墜又怎樣？在暧昧小情侶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減少見面是慕秋水的主意。

周慶疑惑了，你不是說喜歡他嗎？你怎麽反倒躲起他來了？

對此，慕秋水的理由是：我記得以前跟鄒晚天看節目的時候，他說線上表白感覺不夠正式，不夠真誠，我問他，如果是他，他會怎麽做？他說，他會選擇線下表白，給足對方儀式感。

周慶啊了一聲，問這都啥時候的事？

慕秋水想了想，說好幾年前吧。

周慶一噎，所以你躲着他就是為了躲他的表白？

慕秋水語氣理所當然地說，對啊。

周慶心情有些複雜。

有一種放着筆直大路不走，非要走迷宮的感覺。

他也沒想到他哥戀愛起來會是這樣。說實話，他壓根沒想過他哥談戀愛的樣子，他一直覺得他哥這輩子只會跟學習結婚。

……

別人沉迷游戲，慕秋水沉迷學習，所以鄒晚天也不好說什麽。

人他約兩次，約不上，就放棄了，等慕秋水是主動找上門。

不過他們每天都會發消息，打電話，打視頻，每晚睡前都會聊兩句。

慕秋水經常會把閑聊的話題扯到學習上，給他彙報這一天的學習工作，總結學習反思，更離譜的時候甚至視頻的時間都不放過，對着他練起口語來……鄒晚天聽了一會，就睡着了。

慕秋水也沒把他叫醒，注意到他睡着後，聲量就極速降低，随後消失了，就這樣安靜地看着他。

他的視線在他臉上細細打磨，撫過他額前的碎發、平滑的眼皮、高挺的鼻梁、淡紅的嘴唇……靠。

慕秋水腦中出現不合時宜的兩個字：想親。

鄒晚天雖然睡着了，但手腕還架着手機，攝像頭還對着自己的臉。他睡得很安靜，一動不動，仿佛怕驚擾了慕秋水。

誰睡着了還記挂不要打擾醒着的人？也就鄒晚天這麽個傻蛋了。

慕秋水又多看了幾眼，才戀戀不舍地關掉了視頻。

放假沒幾天，就過年了。

鄒晚天可以接受前幾天見不到慕秋水，但過年總要見一面吧？

慕秋水是他除家人外新年第一個要見的人。總是如此，幾乎沒有例外。

“新年快樂。”

在浪潮般的祝福湧過來時，鄒晚天選擇給慕秋水打了個視頻電話。

慕秋水秒接。

“過年好。”他說，“我就猜到你要給我打電話，為了避免跟你撞上，我才忍住沒打。”

鄒晚天故意逗他：“我要是沒打呢？”

慕秋水：“呵呵，那你打算去找哪個野男人？”

鄒晚天：“沒，我就你一個。”

“……”

這種玩笑他們以前常開，都覺得沒什麽，從不往別的方面想。

他們都把對方當做最要好的最重要的朋友，這麽說很正常。

但現在有些不同了。

兩人都沒了聲響。

察覺沉默，又同時開口。

“阿姨睡了沒？”

“你明天什麽打算？”

“……”

“……”

“看電影嗎？”

“睡了。”

頓了一下，慕秋水問：“看什麽電影？”

鄒晚天其實只是想見見他，做什麽，看什麽，都不太重要。

“賀歲片吧。”他含糊地回答。

說完又給自己找了個正當的理由：“說不定高考會考，之前就考過賀歲片。”

“好啊那去吧。”慕秋水立刻說，“那得找個正能量的！”

兩人翻了翻大年初一上映的片子，最後在兩部電影中糾結。

一部是根正苗紅的抗戰大戲，一部是歡脫搞笑的喜劇。鄒晚天知道慕秋水對後者很感興趣，于是說：“看這個吧，我覺得好看，我猜它會火，火了說不定會上語文閱讀和語文作文。我也想看。”

其實鄒晚天前面說那麽長的理由，都不如最後四個字好使

慕秋水：“那就去看這個。”

得知慕秋水去看電影，周慶被困在老家哭哭唧唧也說想去看。

得知慕秋水跟鄒晚天一起去的，周慶又不吭聲了，他可不想當電燈泡。

慕秋水有些憂心忡忡：他應該不會在電影院跟我表白吧？

周慶：……不會吧。

周慶：新年檔電影院這麽多人，不好表白吧？

慕秋水：我們買的是晚上十一點的票，結束一點多了，沒什麽人。

周慶：你們買那麽遲的幹什麽？圖便宜啊？

慕秋水：其他時間人太多了。

周慶：？？？

周慶：人多怎麽了？你們要做什麽？

慕秋水從周慶這問句裏聽出一點不正經的意味。

他說：我們白天要學習。

周慶：？

他更大為不解了。

周慶：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嗎……？

慕秋水：初一怎麽了？初一就不能學習了？

周慶：……

這個點不僅電影院沒什麽人，路上也人影稀疏。

天太冷了，兩人都裹成了大粽子。

要不是跟慕秋水一起看電影，鄒晚天是不會在這個溫度這個點出門的。

“冷不冷？”

“冷。”

慕秋水往鄒晚天口袋裏塞了兩個暖手寶鄒晚天順勢把他給抓住了。

他的手也有點涼，鄒晚天握着暖和了一會，才把他放開。

這場電影只有幾個人，他們坐在後排，仿佛包下了整個場子。

慕秋水笑點很低，從電影片頭就開始笑，每看到一個好笑的畫面就跟鄒晚天分享。

鄒晚天雖然覺得有些地方不那麽好笑，但看慕秋水笑得那麽開心，心情也跟着舒暢了一些。

他看着慕秋水被電影熒幕照得發亮的眼睛，忽然在心裏許了個新年願望。

希望新的一年，慕秋水能夠得償所願。

看到後半段，慕秋水笑着笑着，就開始流眼淚了。

他笑點低，淚點也低。

都說喜劇的內核是悲劇，這部電影也不例外。

好在鄒晚天足夠了解他，給他帶了一包紙巾。

慕秋水負責哭，他負責遞紙巾。

等電影結束，一包紙巾也哭完了。

鄒晚天知道他是為劇情哭，但看他哭得這麽難受，還是有點心疼。

慕秋水抓着他的小臂，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來，可能也是覺得有點丢人和尴尬。

鄒晚天拍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撫，無聲地告訴他，沒事。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兩人的手就扣在了一起。鄒晚天後半段也沒怎麽看，大半注意力都跑到慕秋水的眼淚和兩人交握的手上了。

電影結束的時候，慕秋水還在微微啜泣，低聲說：“天，太好哭了……”

其他人都走了，他們還坐在座位上。

慕秋水沒有注意到兩人的手還緊緊握着，鄒晚天也沒有提醒他。

如果他有一個暫停鍵。

他一定會将時間暫停在此刻。

先讓所有不安分的情愫沉澱。

“鄒晚天……”

慕秋水用帶着重重的鼻音的聲音喊了他的名字。

“怎——”

鄒晚天聞聲回神，手一緊，轉頭看他。

慕秋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鄒晚天心髒猛地一跳。

“鄒晚天……”他又喊了他的名字，把頭埋在他的肩上，又沒了下半句。

“怎麽啦。”鄒晚天輕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