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占有欲

占有欲

慕秋水沒過敏，讓鄒晚天松了口氣。

但慕秋水神色不自然，又讓鄒晚天一顆心不上不下的。

他到底怎麽了？

疑惑在他心裏旋轉、跳躍。

想不明白。

緩了好一會，慕秋水臉上詭異的紅色終于褪去了。

他問鄒晚天：“你不回家嗎？”

鄒晚天：“？”

什麽意思？

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你要趕我走？”

哪怕是他們冷戰的時候，慕秋水也沒有趕過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秋水情急之下胡亂扯了個借口，“我今晚要挑燈夜戰，學得很晚，你在我家留宿，我怕影響你休息。”

這理由太扯淡了。

但鄒晚天居然在信任和猜疑中選擇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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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不可信，但放在慕秋水身上，出奇的合理。

初中的時候，兩人的成績四平八穩，都不算出彩。那時候鄒晚天年輕氣盛，也多多少少有點勝負欲，慕秋水卷，他也跟着卷。

各自在家的時候，就定點查房，每過一個小時，就給對方發消息，問他學到哪了，寫完什麽了，睡了沒有，就這樣互相卷着熬了個通宵。

有一次鄒晚天發揮很好，直接拿下了年級第一。慕秋水羨慕又嫉妒，每次見他都鼓着一張臉。慕秋水嚴重懷疑，鄒晚天背着他偷偷卷了，于是主動跑到鄒晚天家裏，說要跟他一起學習一起進步一起睡覺。

江女士熱情大方，很快答應了，但這就苦了鄒晚天。鄒晚天本來不想卷，奈何一條腿已經被扯進了滾筒裏。于是，在慕秋水嚴厲的注目下，晚上十二點，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攤開了一張新的卷子繼續寫。

後來鄒晚天實在扛不住了，就放棄了跟慕秋水內卷。卷不過，真卷不過。慕秋水是真心實意愛學習，他是真情實感愛睡覺。

有了中學被卷的經歷，鄒晚天高中就躺平了，所謂是“他卷任他卷，清風拂山崗”。

鄒晚天最後拉着行李箱回了家。

雖然是他主動邁開腿離開的，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屋外比室內冷得多，刺骨的冷風吹得他睜不開眼。他攤開掌心接住一片雪花，出神地盯了一會兒，雪花在他手中融化了。

他可以忍受這寒冬，這是他的心甘情願。

但他不确定慕秋水是怎麽想的。

他信誓旦旦說不會離開慕秋水，擅作主張許下承諾，不動聲色地把他們之間的繩子抓緊，抓緊，再緊一點。

有些感情早已在飛馳的時光中變了味。他對慕秋水産生的超乎尋常的關心、記挂、占有欲，不斷地提醒他：慕秋水在他心裏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

如果他們無法跨過那一步，那他希望他和慕秋水永遠維持現狀，做最親密的朋友。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占據慕秋水的生活——他不會讓第二個人出現。

……

慕秋水把人送走後，松了口氣，但很快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

煩。

太煩了。

莫名的煩。

他又煩鄒晚天，又煩他自己。

他正要給周慶發消息，周慶卻搶先一步掐着點來找他了。

周慶：水哥，你放假了沒？

慕秋水：放了。

他想起周慶春季高考的事情，在進入主題前先關心了他一句：你考得怎麽樣？

周慶考完就把這事給忘了，他已經到了別的城市，玩了一星期，玩得樂不思蜀。

在他衆多朋友裏，也只有慕秋水真心關心他成績，開口第一句就是問成績。他只好老實巴交地回答：還可以吧，不會的都不會，該會的也不會。

慕秋水：……

周慶：哎呀別聊成績了，都考完了，是死是活也就這樣了。

周慶：哥，你最近咋樣？

慕秋水：跟平時差不多。

周慶：我是說你跟那誰……

慕秋水想了一下，問：哪個誰？

周慶放棄試探，破罐子破摔：就鄒晚天啊！

慕秋水：他也挺好的。他這次聯考好像發揮超常，我們對了答案，他好幾科都比我多幾分。過幾天就出成績了。

周慶：……

周慶：我哪裏是在問你們成績……

慕秋水：？

周慶：水哥，聽你的話，你還跟鄒晚天聯系很密切？你們難道還跟從前一樣？

慕秋水：為什麽要不一樣？

周慶：他喜歡你啊！他偷親你啊！

周慶的話沒發完，慕秋水就回了：又怎樣？

周慶：其實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對你也很好。

周慶：但你要是對他沒意思的話，還是跟他保持點距離吧……這樣也不會傷害他。

慕秋水盯着最後這句話糾結了兩秒，想着是先回前半句，還是先回後半句。

最後他還是決定按順序來。

慕秋水：誰說我對他沒意思？

慕秋水：我不會傷害他。

周慶：？？？？？

周慶：什麽意思？他對你有意思，你也對他有意思？你們都有意思，就我沒意思？

慕秋水：你繞口令啊。

慕秋水又想起找周慶聊天的目的，方向盤一打，回到正軌。

慕秋水：問你幾個問題啊小胖。

慕秋水：你對你女神是什麽感覺？會不會不想她跟別人走得太近？會不會不想讓她離開你？

周慶一向注意力不集中，慕秋水一問，他的思緒就被分散了。

周慶：哥你在說什麽呢。

周慶：這不就是占有欲麽？

周慶：你這說得跟我女神是我的一樣。

慕秋水沒懂，發過去一個問號。

周慶直接給他發來了一條長語音：“我想倒是這麽想的呀，我喜歡她，我肯定希望她的目光長久落在我身上，永遠看着我，不許看着別的男人，不許跟別的男人走得太近！看見他們眉來眼去，我不高興，看見他們談笑風生，我也不高興。屁大點小事，就能讓我這心裏酸酸澀澀的，像踩在雲端，不踏實，不安穩。”

慕秋水剛聽完上一條，下一條就發過來了。

第二條語音聽起來有些失落和傷感。

“但是，我雖然喜歡她，但她又不是我的人，我沒法要求她任何，我沒有身份也沒有立場，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跟別的男人離開。我知道，終有一天她會找到愛的人，他們結婚生子，沒我啥事。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慕秋水聽進去了，感慨一句：你其實蠻适合當情感博主的，寫的高考作文都沒今天說的這兩段話動人。

周慶：我這是發自肺腑的！！！高考作文算什麽？！

他又突然警覺：你怎麽突然問這些？你說的是誰啊？你對誰産生了占有欲？

慕秋水沒隐藏，坦坦蕩蕩地告訴了他：鄒晚天。

周慶：。。。。。。

周慶試圖掙紮：朋友之間也會有占有欲……

慕秋水：剛剛他跟我表白。

周慶：？？？

慕秋水：假的。

周慶：？？？

慕秋水：我以為是。

周慶：？？？

慕秋水：差點答應了。

周慶：？？？

慕秋水：朋友也會這樣嗎？

周慶：……

周慶陷入了沉默。

他簡單想象了一下，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哪怕是慕秋水跟他表白——答應？也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慕秋水在等待他回消息的同時，也在慢慢細想。

其實在他給周慶發消息之前，他已經想了很久了。

他在想他對鄒晚天的感情，想那剎那的心跳，還想起了他們往日種種。

不知不覺，原來他們已經走過了那麽久。

他有點想象不到，如果他們分開會怎麽樣。他以前從來沒有産生過這樣的想法。

他不喜歡被鄒晚天忽略，不喜歡有人插足他們的感情，不喜歡會讓他們分開的任何假設……原來這就是占有欲？

他算明白很多數學題，弄懂很多複雜的知識，卻第一次在面對自己的內心時産生了深深的困惑。

周慶掙紮了半天，終于放棄了。

周慶：哥，你想清楚了？

慕秋水：沒有。

周慶打了字又删，删删改改，最後說：其實也沒什麽的，也就你喜不喜歡他的事。

慕秋水一怔。

他活了十八年，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同性戀。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還有“喜歡鄒晚天”這種超越性別之外的可能。

不是因為喜歡男的女的，只是因為喜歡鄒晚天。

他豁然開朗。

慕秋水：真的，你适合當情感博主，考慮一下。

周慶：［抱拳］［抱拳］

慕秋水：我好像是有點喜歡他。

慕秋水：我覺得你說的可能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暗戀我怎麽辦？

周慶很快調理好了，說：那你倆兩情相悅，就答應他呗。

慕秋水卻有些猶豫。

周慶給出了一個情感博主常用的回複：遵從你的內心。

慕秋水：我覺得

周慶又一頓緊張，沒等他發完就問了：怎麽了哥？

慕秋水：萬一他真的要跟我表白

慕秋水：我得做好準備

周慶：什麽準備？接受的準備還是拒絕的準備？

慕秋水：我得裝作不知道。

周慶：這是什麽情趣？？？

慕秋水：既然我喜歡他，我要先跟他表白。

周慶：？？？

不是，這有什麽區別？

慕秋水看起來很苦惱：怎麽辦？

他再次強調：不能讓他搶在我之前表白啊？！

周慶：……

哥，沒必要這麽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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