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為什麽我已經記不起,那個時候的你是什麽樣子

鳴人找到佐助的時候,是第二日的午後。

陽光滿地,他正坐在一棵大樹下面,斑駁的樹影映在他白皙的臉上,血跡結痂的劃痕看起來還觸目驚心。

他的衣服破損了,他的左肩好像有傷,血跡順着肩甲浸染了一片,雖然在黑色的衣料上并不清晰。

鳴人幾步上前,拉過佐助查看了他的狀況,匆忙的動作一不小心就扯到了自己身上的傷,疼的一陣龇牙咧嘴,緩過勁來之後又勉強扯出個無辜的笑臉,“吶,佐助,我兩還真是一個德行呢。”

佐助不語,鳴人就又開口問道,“那個,你也是碰上速度很快還厲害到看不出能力的家夥了吧?”

佐助還是沒答話,黑黑的眸子顯得幾分淡漠,卻輕易就讓鳴人以為他是默認了。

鳴人以為眼前的天才不好意思承認,又直性子地吐槽起來:“吶吶,輸了就是輸了嘛!本大爺也輸了好不好,還被那混蛋打的反擊不了什麽的真是挫爆了……”

鳴人說着說着臉上又漸漸染上了難過,垂下湛藍的眸子,“還有……我,我……千漩奶奶被殺了,雖然也沒見幾次面,不過就那麽在我面前被殺了,還真是,真是……醒來之後甚至連老人家的屍體都不見了……估計是海水漲潮的時候,把她帶走了吧……”

佐助看着鳴人臉上落寞的難過,漆墨般的眼中幾分不易察覺的情緒。

“這樣嗎。”

鳴人點頭,又擡起頭來看着佐助,不安的問道,“看樣子也知道你沒救下卡卡西老師……不過你看見卡卡西老師了吧?他,他還好吧?他沒事的吧?”

佐助沉默的看着鳴人臉上的不安與謹小慎微,終是撇開眼睛淡聲答道,“啊,應該還沒死。”

然後在鳴人輕舒一口氣的同時又補充道,“不過大概也找不回來了。”

鳴人好像有些擔憂,張嘴想說什麽的時候,佐助又開口打斷他,右手輕輕碰上他左側肩甲被手裏劍紮出的傷,眼裏有一閃而過的輕微波動,“先回木葉吧,總得養好傷,再從長計議。”

鳴人點頭,雖然希望可以馬上就救回卡卡西老師,卻也知道佐助說的才是最合适的方法——在卡卡西老師完全銷聲匿跡的現在,他們的當務之急是回到木葉養好傷再派出專人認真尋找起來。

然後,兩人一起返回了木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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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回到木葉的時候,卻迎來了一場出乎意料的歡迎儀式。

原來那日那些被鳴人用漩渦一族結界術救下來的火之國邊境的村民,在打聽到救了他們的人是木葉的漩渦鳴人之後,就紛紛結伴來到了木葉想表達感謝之情。

雖然這幾日鳴人一直未歸,這些人也沒有離開,而是都留在木葉組織了一場歡迎儀式,打算在鳴人回村的時候,給年輕的英雄一個驚喜的感謝禮。

這事情似乎鬧得還挺大,歡迎的人群裏甚至還有幾個大名派來的使者。

鳴人看着眼前拉着橫幅歡迎騷動的人們,驚訝的嘴都合不攏——

為什麽還有人拿鮮花砸他啊喂!本大爺怎麽也不像是和鮮花般配的吧……

“那個,我就看見了,又不可能袖手旁觀啊,你們真的不要搞得這麽隆重的吧?”

鳴人撓撓頭,撥開被砸在頭上又掉進衣領的一朵花,有些不好意思的吶吶道。

瞥眼又看見身邊黑衣男人唇邊好像牽起了一個淺笑,瞬間就更不好意思了,混蛋佐助你笑什麽,本大爺被說是英雄有那麽好笑嗎啊喂!“啊啊啊,你們這樣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反正我也沒有受什麽傷,你們別這麽誇張的感謝我啊!”

一邊的佐助卻在這個時候開口打斷鳴人,聲音不大卻剛好讓站在人群前方的大名使者聽得清楚,“鳴人,你身上的傷這麽明顯,騙不了人的吧。”

“可我這傷——”

“是在擊殺濃霧源頭的巨蛇時受的傷。”

鳴人驚訝的看着佐助,不明白佐助這麽說的用意。

一邊的人群聽見這話之後則毫無意外地騷動了起來,一個大名使者一臉欣慰模樣的點了點頭,屈尊降貴般的聲音尖細的開了口,“原來徹底解決霧蛇之災的也是漩渦上忍啊,漩渦上忍不愧是是忍者的榜樣,為火之國的人們做了那麽多事,還不圖名聲。”

“不是——我——”

鳴人想解釋,佐助卻擡手輕輕覆上鳴人的唇,再之後,熱鬧的歡迎隊伍就沒再給鳴人說話的機會,蜂擁而上擡起鳴人抛舉了起來。

……

之後是一系列的歡迎活動,鳴人出口的解釋全被理解成做好事不求名聲的好覺悟,搞到後來徹底無力的鳴人,也只能嘆興的任人誤會了,雖然被歡迎不是壞事,可是偷了別人的功勞真的還挺讓他汗顏的——

殺了巨蛇的明明就是佐助啊!

所以混蛋佐助,你究竟是為什麽要那麽說啊喂……

鳴人兀自糾結着,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一早消失了蹤影,不知去了哪裏。

待一切結束之後已經很晚,回到自己小窩的鳴人有些疲憊,不過想起剛回村的佐助,還是決定換一套衣服之後就去宇智波大宅看看。

結果剛打開自己的房門,就看見了靠在窗框上坐着的佐助。

“回來了啊白癡。”

他轉過頭來看向鳴人,清冷的聲音拉回了鳴人驚訝間的走神。

“佐助?你怎麽在這?”鳴人打開燈,一邊問着一邊揉了揉肩膀,“吶吶,為什麽要說巨蛇是我殺的啊?”

“哦。”佐助輕輕哦了一聲卻沒說什麽,跳下窗框走到桌子前,然後在鳴人好奇的眼光下忽然驢頭不對馬嘴地飛來一句,“我餓了。”

等着答案的鳴人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然後才一臉受不了的吐槽道,“啊啊啊!什麽餓了嘛?餓了你去一樂吃面啊!”

佐助好似沒聽見鳴人的抱怨,在桌子前坐好,看着鳴人又淡聲說道,“我餓了。”

明明理所當然的口氣讓人火大,不過一邊抱怨不停的鳴人還是從牆角一隅扒拉出一桶泡面,再燒了一壺水泡好。

然後對自己幫混蛋泡面的行為異常不齒的鳴人,态度極其惡劣的把桶面砰的往那人面前一放,再附送上一句,“只有泡面!不吃拉倒!”

佐助看了看鳴人,沒說什麽,掰開筷子默默吃了起來。

被忽視在一邊的鳴人,火大的拉過一張椅子往佐助身邊一坐,再次大聲問道,“喂,混蛋,你到底為什麽要那麽說啊!”

“你不是想當火影嗎。”

“啊?怎麽了嗎?”

“那麽……”佐助說着轉過頭來看向鳴人,唇邊慢慢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好似絲絲縷縷的魅惑,“木葉的火影要受人擁護不是嗎。”

“什麽嘛……”鳴人往後靠了靠,忍不住想與忽然轉過頭來的佐助拉開距離。

佐助看着鳴人的反應,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聲,忽然就靠近了過來,一手壓上鳴人靠着的椅背,一手撐在膝蓋上,随意又自然的将人半禁锢在了椅子上。

嘴巴靠近他的右耳,以一種交頸的姿态,吐納間繼續慢條斯理的解釋道,“既然木葉的火影要受人擁護才行,那麽你讓自己原本就很好的聲望再高一些有什麽不好——再說,你都追過去了,如果我沒有先動手,那麽那條蛇不還是你殺的麽……白癡,你在糾結什麽。”

鳴人感覺那種濕熱的氣息騷擾着自己的耳朵。

“這,這樣嗎?”

“這樣呢。”佐助說着微微側過頭來,涼薄的唇就那麽碰上鳴人的側臉。

皮膚間若有似無的碰觸一下子又讓鳴人想起幾日前那場莫名其妙的親昵,有什麽說不清楚的東西就糊弄了腦袋讓它無法正常運轉了——

啊啊啊,呼吸不暢!大腦缺氧!混蛋靠的太近搶了他的氧氣!

這麽判定的鳴人一把推開靠過來的佐助,伸手使勁擦了擦有些麻癢的耳朵和被碰上的臉頰。

“混蛋離我遠點,本大爺本來就是要當七代目火影的男人!”

然後也沒再繼續追問佐助原因,那些九轉十八彎的世故人情他還不是真的可以顧得周全,不過算啦算啦,佐助說的嘛,反正是佐助說的,天才的話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是麽,只是——

“這樣說的話,佐助你為什麽要幫我說話啊?”

被推開的佐助往後靠在了椅子上,睨着鳴人,優美的唇形慢慢開阖,“我想幫你當上火影……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清楚?”

“為,為什麽啊?”

“你說呢。”

他斜睨着看過來的眼睛,漆墨般好看,含着某種說不明的絲滑,又像是能看透一切混沌般讓人無所遁形。

鳴人在撞上那眼神的瞬間就不自在了起來,莫名其妙地,他開始有了種想跑路的沖動。

混蛋你那是什麽眼神!什麽眼神啊!

感覺到莫名恐怖的鳴人在心底咆哮着,又愛面子的驕傲道——

“本大爺才不說呢!好累啊我要睡了,你吃飽就趕緊滾蛋吧!”

這麽敷衍着,鳴人逃也似的跑進了浴室。

好久之後穿好睡衣走出浴室,卻發現那個蹭了他一桶泡面的家夥正靠在浴室外面的牆壁上雙手抱胸看着他。

“洗完了?”他問。

“你怎麽還在這?”他問。

“洗完了讓開。”他說着就避開鳴人進了浴室,沒顧忌後面哇哇叫的人,兀自毫不避諱地用起了別人家的浴室。

鳴人聽着浴室的水聲驚訝到無言以對,這個混蛋還是這麽自以為是啊喂,你經過浴室主人我的同意了嗎啊喂……

不過算了算了,想來是宇智波家廢置兩年的浴室不好用了。

這麽想着的鳴人爬上了床,沒再計較。

佐助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鳴人已經神經大條的昏昏睡了過去,感覺到濕噠噠的水滴到臉上的涼意,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迷迷糊糊的人在看清眼前的狀況之後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混蛋你幹嘛什麽都不穿!”

鳴人推開彎腰看着他的佐助,一把扔過來一條薄被兜頭就把佐助蒙上,抹了抹從佐助頭發上滴到臉上的水珠,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

佐助慢慢撥開頭上的薄被,披在肩上态度自然的坐到鳴人的床邊,“我沒找到睡衣。”

“幹、嘛、找、睡、衣?”

鳴人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難不成混蛋借了他的浴室還要借他的床鋪嗎!

果然,面無表情的人自然而然的回道,“我要住你這。”

“你有地方住的吧?”

“我不想住那裏。”

佐助看着鳴人,黑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緒,聲音裏若有若無的帶着一些分不清明的情緒,“空蕩蕩的……”

空蕩蕩的。

就那麽清淡淡的幾個字之後,鳴人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和佐助對視幾秒之後就敗下陣來,紅着臉一個翻身面朝裏扯過枕頭壓住腦袋,沒好氣的咕哝道,“櫃子裏應該還有一套睡衣。”

然後在聽到佐助的腳步聲之後又加了一句,“床就這麽大,睡姿就那樣,被踢下去什麽的不許怪我啊……混蛋。”

“好。”

因為喜歡,才會容易妥協。

那個時候的混蛋拿着自己空蕩蕩的世界博得了白癡的妥協,很久很久之後,終于一語成谶得只剩空蕩荒涼的絕境。

報應不爽,只差時光。

不大不小的單人床上于是擠上了兩個大男人。

肌膚相親間卻并不覺得擁堵,反而是一種切切實實的踏實感。

漩渦鳴人背對着宇智波佐助,雖然有些白癡還是龇牙偷偷笑了一下,吶,混蛋,床鋪借你什麽的本大爺不介意啦,因為啊,佐助你是真的回來了……

而在他背後的混蛋,仰面朝天手臂挨着鳴人的後背,砰砰……砰砰……砰砰……沉穩心跳通過被接觸的胳膊被輕易感知,他睜着眼睛,他在想些什麽?也許冷漠,卻隐着一些自己都不曾在意的心安……

宇智波佐助在漩渦鳴人無意識的放縱裏簡單的拿到了同居許可,在後來好長的時間裏,兩人就那麽住在了一起。

不過總歸是“宇智波佐助有家不回偏要和漩渦鳴人擠在一起”的事情說出去有些詭異,所以漩渦鳴人最後還是堅持了一點原則性問題,那就是“借住可以!不足為外人道也!”

于是,兩個人就那麽偷偷摸摸的住在了一起——早出晚歸時移動快的不被人發現的宇智波佐助,還有遮遮掩掩的漩渦鳴人。

啊啊啊,什麽遮遮掩掩!什麽遮遮掩掩!漩渦鳴人絕對不承認自己有什麽遮遮掩掩的!他只是——他只是——他只是——

好吧,他确實遮遮掩掩了……一路從漩渦上忍變成火影大人,住所從小小閣樓變成火影塔,他很可恥的一直心軟着,為了對混蛋說不出口的心疼,一路遮遮掩掩了下來。

不過好在宇智波家的大宅很大,佐助可以随便就做出他其實住在自己家裏某間屋子的假象,偷偷摸摸的同居倒也沒為遮遮掩掩花費太多精力。

話又說回來,佐助剛回到木葉的那些天,毫無疑問引來了很多人的關注。

消失了兩年的宇智波末裔忽然出現了,雖然之前一直放出消息說他只是出去游歷,對宇智波一族心存芥蒂的人們卻多少是有些不相信的。

他這麽一回來,原本觀望着的人們就議論了開來。

議論裏好壞都有,卻終究是帶着隔離的态度議論遙遠之人的冷漠疏離。

真的會為了宇智波佐助回歸而開心的,除了一個漩渦鳴人,也就只有春野櫻了。

見面的那天櫻是有些失态的,她看着佐助的時候沒有想太多就上前拉住了一臉漠然的男人。

宇智波卻只是淡淡的一句,“小櫻。”

就沒有了後文。

輕輕扯開被拉住的手,并沒有好久不見之後的問候,隔閡甚至不是簡單源于時間裏的生疏,更多的是習慣裏的不容親近。

“你……”

那個時候的小櫻有些怔愣,許多年的感情在長長的時間裏,終究被研磨的露出了壓抑的脆弱、退縮與不堪,在意想不到的時間裏,就會一下子懷疑起堅持至今的對錯……也許……我……

也許,除了鳴人那樣的純粹執着,至死不渝終究只是一種誇張。

“啊,怎麽可以這樣,小櫻你一看見佐助就忘了我了吧?這樣我好難過啊?我追回佐助了,小櫻你該先和我約會才對的吧……”

鳴人活力的聲音打破了僵局一般的氣氛,拉回了櫻疑惑退縮的神智。

她轉過頭去就對上忽然靠過來的湛藍眼睛和陽光笑容,然後是故意靠近耳邊的唇,輕輕吐出的一句,“加油啊,小櫻。”

一股持久到深入心底的溫暖,就一下子成了心底生長出來的動力,啊,加油,鳴人,有你在這裏做依據,怎麽好意思輕易退縮……

一邊的佐助卻忽然探出手拉回鳴人靠在小櫻耳邊的頭,“別耍白癡了,吊車尾的。”

一句吊車尾的又讓人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吊車尾的于是又耍起了白癡——“啊,就差救回卡卡西老師,七班就又聚齊了呢!然後我們讓卡卡西老師請幾天假,七班一起去做個任務吧!想來就激動呢!啊啊啊——小櫻你為什麽又打我!”

“你以為火影也能請假的嗎!笨蛋!”

“白癡。”

……

吵鬧間好像真的可以回到從前,不過錯落的七班終究沒能重聚。

三個月之後傳回了六代目火影身亡的訊息,随後,倉促被推上火影之位的漩渦鳴人,就再也沒有肆意笑鬧的時間。

再後來的後來,宇智波佐助只記得陰謀裏他臉上的憤怒、悲傷、難堪、落寞、無奈……

至死方休慘烈的堅持……

那些活力陽光的笑臉,已經怎麽都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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