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林中傳來巨大聲響的時候,鳴人正一個人呆在病房中被強制要求休息,他疑惑的聽着那轟隆的聲響,起身赤腳走到窗前,拉開窗前輕幔朝聲源處看去,稍遠處的林木一片火紅。

鳴人正好奇着,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頭,房門正好被人推開,小櫻探頭進來看見他赤腳站在窗邊就皺起了眉頭,“怎麽還不休息?別站在窗邊東張西望,現在馬上休息。”

“小櫻,那是什麽聲音?”

“沒什麽,忍者們在修煉,不用在意。”

“真的?”

“真的,好了,別說這些了,現在就給我躺好,休息!”

确認鳴人乖乖躺好之後小櫻就帶上房門匆匆離開了,而留在病房中的鳴人卻并沒有因為小櫻的話就安靜下來,他聽着小櫻急促的腳步聲走遠,總覺得小櫻的匆忙與那林中的聲響有關。

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像同期夥伴們說的那些過往一樣——有什麽人又來襲擊木葉了?

這麽想着的鳴人怎麽也沒有辦法好好休息,關于自己的過去聽起來總像故事一般并不真實,他對別人口中的那種轟轟烈烈有一種孩子崇拜英雄般的好奇。

好奇又緊張,緊張卻興奮,他忍不住起身走到窗邊,探出頭朝外看了看,病房在一樓,窗臺離地面不高,稚氣的臉上掩不住的躍躍欲試,略微猶豫了一下就打開窗子爬了出去。

下意識的避開過往的醫護人員,鳴人出了後院的大門就朝林木中火光躍動的方向跑去。

……

轟隆的聲響随着他的接近越來越清晰,飛鳥在林間亂穿,空氣中看不見的波動和忍者暴怒肆虐的氣息一點點喚醒身體的知覺記憶,他感到了一種熟悉,好奇間偷跑出來的緊張和興奮漸漸被不安取代……

不要過去。

直覺立即作出這樣的警告。

身體卻被牽引了一般一直往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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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接近聲源處,林間灌木被轟隆聲響間的飓風吹得搖曳不定,觸目所及在搖曳的枝條間看不出具體都發生了些什麽,間或的怒吼聲在飓風中聽來不太真切。

不安越來越濃重。

他又往前接近了一些,飓風帶着淩厲的氣勢割痛皮膚,原本還有些距離的轟隆聲像是轉了個彎似的忽然接近——頭頂上的樹木猛地被巨大的物體劃過,鳴人驚訝擡頭,被齊齊斬斷的樹幹在他擡頭間轟然落下,鳴人驚呼一聲險險躲開摔倒在地,劃拉而過的枝條劃破臉頰,他不明所以的爬起身再擡頭朝上看去,斬斷的樹幹開闊了視野,一個散發着幽紫色光芒的巨大武士手拿長劍,一下子就闖進了湛藍色的眼睛裏……

那是什麽?

鳴人像是被眼前所見驚住似的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了樹幹上,仰着頭看着幽紫色的武士肆虐着憤怒,血色一點點從稚氣的臉上退去,熟悉的壓抑好比密實的鐵網一樣纏上了他……

伴着耳邊的一聲巨響,身邊的幾棵大樹又在眨眼間連着泥土被揮掃在一邊——

“鳴人!”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驚呼,鳴人下意識的轉頭看去,透過被掃除樹木的地方看見隔着一段距離的小櫻和其他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忍者們……

“快跑!”

他聽見她這麽喊了一聲,恍惚間卻做不出反應,淩厲勁風則在他怔愣的同時夾着刀劍般的利刃呼嘯而來——

“停下來!鳴人在那裏!”

他在櫻聲嘶力竭的喊聲中朝身側看去,武士手中幽紫色的長劍斬斷一片樹木随着劍勢所向迅速逼近,勢不可擋——

鳴人沒有躲開也無法躲開,撲面而來的厲風将寬大的病號服吹地獵獵,他在刺人的風刃中擡起手擋住臉,仿佛中感到了遍布全身卻不知究竟起源于何的疼痛……

空氣中看不見的波動逼迫着他無法站穩腳步,氧氣好像也在勁風中變得稀薄,他急促的喘息,被迫向後倒退着,腳步不穩,好像下一瞬間就要摔倒在地被順勢而來的劍刃穿過——

肆虐的厲風卻戛然而止。

轟隆聲在稍遠處再次響起,有誰抱住了他,溫暖的氣息有些熟悉,他慢慢擡起頭來,周身的砂礫慢慢塌洩,幽紫色的武士踉跄後退之後陡然消失不見。

鳴人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黏膩的液體已經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臉上,他不明所以的擡起手抹了抹臉,血色就沾滿了手背,他驚慌擡頭,我愛羅蒼白的臉近在眼前——

“鳴人……”

他這麽輕輕喊了一聲,唇邊的鮮紅觸目驚心,鳴人的耳朵忽然開始發蒙,他看得見我愛羅張阖的唇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他瞪着我愛羅,又慢慢後退一步看向我愛羅沾上血滴的胸口,最後低頭看着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急促着呼吸僵立不動。

“鳴人?”

我愛羅又喊了一聲,看着鳴人蒼白的臉忍不住擔心。

之前憤怒之下和佐助争鬥了起來,明知道兩人的不和會引來木葉忍者的阻攔也想不管不顧的打上一場,卻不料鳴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聽見小櫻的聲音之後佐助的須佐收勢不及,他則是在護住鳴人的時候生硬接下了那一劍的餘鋒,倉促之間不免受了一些沖擊,卻也不算嚴重,倒是現在的鳴人看起來太過蒼白。

“鳴人,你有傷到哪裏嗎?”

我愛羅擔心鳴人的狀況,伸手拉過僵站着的鳴人查看,小櫻不知鳴人是否受到了波及也匆匆趕了過來,确認了鳴人只是有一些輕微擦傷之後才放下心來。

“誰讓你跑這來的?不是說了給我在病房好好休息的嗎!”

安下心來的櫻忍不住怒聲吼道,被兩人圍在中間一直沒吭聲的鳴人卻像是驚弓之鳥一般輕易就被這聲音吓了一跳,他擡起頭,視線從自己沾血的手轉到我愛羅的臉,湛藍的眼睛圓睜着,像是陷入了某種不可抑止的恐慌。

“鳴人?你怎麽了?”

小櫻這才意識到鳴人的不對勁,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拉回他的思緒,然而落入舊日噩夢的人卻被魇住了似的回不了神,急速喘息間一直看着我愛羅一聲不吭。

“鳴人?”

我愛羅又喊了一聲,見盯着自己的鳴人張了張嘴巴好像說了什麽,于是微微低下頭來挨近了鳴人仰起的臉,“怎麽了?”

他柔聲問道,近距離的将鳴人眼中的驚慌看得分明,鳴人還是沒有回應,他只是看着我愛羅近在眼前的唇,擡起手試探性地碰上他的唇角,手指輕觸他唇邊的血跡,鮮紅的液體就一下子從碰觸的指尖流到了他的手上。

鳴人瑟縮了一下縮回手,圓睜的眼中快速累積滑落的液體像莫名失控的情緒一樣猝不及防的洶湧而來。

我愛羅看着這樣的鳴人忍不住皺眉,記起鳴人醒來那天指着他胸口問出的話,隐約間猜到了鳴人陷入了什麽樣的噩夢。

“醒醒鳴人。”

他說着擡手擦掉唇邊的血跡,壓住鳴人的肩膀輕輕搖晃,“你看,我沒事。”

鳴人似乎因為那種近距離的溫暖平靜而陷入了短暫的怔愣,然而片刻的迷惑之後波動的情緒卻又忽然之間變本加厲,他猛地推開我愛羅往後退去,湛藍的眼睛直瞪着我愛羅的身後,呼吸越來越急促,然後像是聽見了什麽刺耳的聲音一般,擡起手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小櫻連忙扶住鳴人試圖讓他平靜下來,然後在碰觸到鳴人的一瞬間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而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鳴人身上的我愛羅先是不解,然後才意識到身後忽然靠近的混亂氣息,宇智波佐助——如果鳴人是陷進了最後一戰的那場噩夢,宇智波佐助現在就絕對不可以接近鳴人!

這麽想着的我愛羅回身擋住了佐助的靠近,“離開這裏。”

沒有聽見一般,佐助側過身再一次試圖接近鳴人——

只想靠近。

一直以來都被排斥,沒有辦法離開,找不到方式接近,聽見“重新開始”的慌亂,被逼問卻啞口無言的不願放手,混亂間再一次要傷害到鳴人的心驚……

從鳴人醒來之後的意外忘記到這一刻的僵持,佐助就像是繃緊神經太久的人,體力透支卻偏執着未完成的期待,已經沒有辦法再靜下心來思考究竟怎樣才是合适的方式。

只想靠近……

“離開這裏。”

卻再一次被我愛羅攔下,“不準接近他!”

佐助因為這一句“不準接近”而頓住,然後只是瞬間,他原本僵硬失措的表情就忽然裂出了猙獰,微微側目看向一再阻攔自己的人,在疲憊的無措中,緊抿的唇角忽然牽起扭曲的弧度,混亂叫嚣成憤怒肆虐開來,“讓開!”

“你現在不能接近他!”

“我說讓開!”

狠厲的招式緊随低啞的咆哮,片刻之間一進一擋僵持的兩人再一次争鬥起來。

而與此同時站在小櫻身邊的鳴人周身開始蔓延出火紅色的查克拉,他瞪着表情猙獰的佐助呼吸越來越急促,湛藍的眼睛卻自虐般絕不從那張猙獰的臉上移開……

他的臉開始憋得通紅,沾滿鮮血的手使勁按壓住耳朵,指甲慢慢掐進了皮肉……

“鳴人!快呼吸!”

察覺到鳴人體內不知緣由的動蕩越來越不穩定,而且伴随着那種動蕩散亂開來的還是消失已久的九尾查克拉,小櫻一時之間理不清鳴人的狀況,只是慌忙想要輸入查克拉緩解鳴人過呼吸的症狀,卻不料她輸入鳴人體內的查克拉被瞬間反彈——

“啊啊啊——”

鳴人忽然趴跪在地上抱住頭大聲尖叫了起來,而他周身爆裂而出的九尾查克拉也瞬間将櫻推拒開來——

感覺到九尾查克拉的佐助慌忙回頭看向鳴人,生硬接下我愛羅的一擊後強制退出争鬥,不顧九尾查克拉的排拒,再一次迅速靠近鳴人。

意識到鳴人不對勁的我愛羅也匆忙趕了過去,卻慢了一步,張揚開來的九尾查克拉忽然将鳴人周身幾米的空間圍成了一個球狀結界,流動的火紅結界牆壁一般密實地阻隔了內外。

被九尾查克拉阻擋在外的人急于知道鳴人的狀況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陷入焦躁不安的等待之中,而此時被九尾查克拉包裹在內的佐助也陷入了恐懼之中徹底失措——

被佐助抱住的鳴人已經不再像剛剛那樣急促呼吸着哭喊,反而安安靜靜的躺在佐助的懷中不再掙紮,佐助看着懷中鳴人安靜沉睡的臉,又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向九尾結界內另外兩個半透明的身影,一時之間好像麻痹了肺部,被迫窒息。

那兩個身影都太過熟悉。

一個是斷橋邊上見過的那個稚氣少年的鳴人,一個則是記憶之中死在他眼前的鳴人……

少年的鳴人就在佐助右手邊上,正捂着耳朵看着另一個透明身影,臉上是疑惑和慌張——半長頭發的鳴人則是抱膝遠遠的靠坐在結界邊上,湛藍的眼睛直盯着佐助瞧,微微開阖的唇好像喊出了熟悉的稱呼……

佐助……

佐助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發出來聲音,又或者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時錯亂不堪的幻像,他只是瞪着眼前的兩個半透明的身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明白兩個半魄為什麽不在鳴人的身體裏面……

沒有魂魄的身體會死的吧?

這麽想着的佐助擡起手試圖拉回右手邊的半透明少年,纖長的手指卻穿透了那個半透明的身體,他瑟縮的收回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做些什麽,只是越發抱緊了懷中安靜沉睡的鳴人,再一次失去的恐懼截獲了他的感官——從鳴人醒來開始一直以來的躁動全在這一刻變得不知所謂……

九尾的聲音卻在密閉的空間中低沉響起,“混蛋小鬼!怎麽還是不知道安分。”

怎麽還不知道安分……

佐助恍惚間随着九尾的聲音想着自己這一段時間的失常,因為什麽呢……害怕,害怕成為他的局外人,害怕就此斷了羁絆……

“看見了吧,鳴人分裂開的兩半魂魄還沒有融合。”

他慢慢被九尾的聲音拉回了一些理智,擡頭四顧,紅色的結界像是燃燒的球體,火紅的流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九尾的模樣在結界上若隐若現。

佐助低下頭再次看向那兩個半透明影子的情況,紅色的查克拉果然一點一點纏繞上那兩個透明的身影。

“這段時間一直是我用查克拉将這兩半魂魄連在一起,因為被困在靈石中的那一半魂魄離開太久,一時之間并不被身體裏倒退回十多歲的半魄接受。”

伴着九尾的聲音,被佐助抱在懷中的鳴人也慢慢被紅色的查克拉纏上,佐助下意識的放開懷中的鳴人,看着鳴人被那些查克拉托舉起來,然後那些纏繞着的查克拉開始一點一點将鳴人的兩個半魄往身體內牽引。

“溯回棺中倒退回少年時期的鳴人好像不願意接納還帶着後來記憶的鳴人,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對你的存在格外排斥——因為帶着後來記憶的半魄,只有在你出現的時候情緒波動才會格外明顯。”

“剛剛也是因為受到了你們的刺激,鳴人不融合的兩個半魄開始激烈的相互排斥,動蕩不安了起來,一時之間我也壓制不住,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佐助驚懼的心跳漸漸平息,他聽着九尾的解釋,看着慢慢被牽引進身體的兩個半魄,一點點地掙脫先前的躁亂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

好一會兒之後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啞開口。

“他還會想起來嗎?”

他問。

“那要看這兩個半魄最終會不會再一次融合。”

“兩個半魄還會融合嗎?”

佐助又問。

九尾沉默了一會,低沉的聲音在密閉的結界中回蕩,“……即使不會融合,也可以這個樣子活下去。”

佐助忽然就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了

“混蛋小鬼。”九尾忽然又開了口,“等吧。”

“……等?等什麽?”

“等他記起你,或者一直等着他記起你。”

“……”

“不是整天擔心着最後沒有結局。”

“……”

“比起那三年已經好太多了吧。”

“……”

“知足吧,小鬼。”

“……”

佐助沒有回應,他看着九尾的查克拉終于将那兩個半魄牽引進鳴人的身體,包裹在四周的紅色結界也開始慢慢收攏進鳴人的身體裏,站起身,将被托舉在半空中的鳴人接住,慢慢收緊雙臂。

他低頭看着懷中沉睡的鳴人,再一次劫後重生般的釋懷與安心,自鳴人醒來至今一直躁動不安的心情,慢慢就沉澱了下來,他擡起頭,彌漫的紅色查克拉終于消失,一場激戰之後的密林也露出了湛藍晴空。

一直害怕等待未知,我卻忘了未知的本身就已經是被寬恕了的“可能”。

等待嗎……

最壞也就是一直等待着了吧。

不會躁動不安的逼迫傷害,也不會放手讓你離開。

活着的你已經給了我機會去等待一個未知而非死局,那麽我為什麽不可以用一生的時間來等待你給的“可能”……

這是我欠你的,也一定要糾纏着一點點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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