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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第 72 章

大滴的雨水砸入地面, 慘白的雨幕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傑森哽咽了，他有些無措地看着水溝裏的人。

很多時候哭泣只是一種情感宣洩，眼淚對于他來說是個奢侈品。可是這種無力該怎麽宣洩呢？

“起來——”傑森克制自己的情緒,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飓風在逼近, 他們不能在呆這裏了。

羅伊已經聽不清了, 他的回應就是不管不顧地又喝了一口酒。弓箭手最敏銳的眼睛和耳朵早就失去了他的作用, 他放縱自己沉溺于酒精之中！

在奧利弗把他趕出家門的那一刻, 快手就死了。

現在的他和犯罪巷那些頹然迎接死亡的流浪漢沒什麽區別。活着對被社會抛棄的他們來說是需要竭盡全力才能堅持的事情。

羅伊, 他的的信仰, 他的導師, 他的父親親手驅逐了他，将他流放在無盡絕望之地。

他不要他了, 他被放棄了。

傑森抹了一把臉，踉跄地走到他身邊, 別這樣，羅伊求你別——

男孩努力拖着他肩膀，至少要讓他離開這個水坑：“你快出來！”

起來，你站起來啊……

“沒用的, 別管我了。”羅伊頹廢又狼狽地睜着眼睛看着天空, 任由暴雨砸在他的眼球上。痛苦讓他清醒地知道發生了什麽, 眼前的這一切都爛透了，自己身上傳來腐朽的感覺，他要死了。

生命終結在這個雨夜就是快手的結局了。死的雖然有點沒有排面但是還算安靜。

或許過幾天就有人發現下水道這具不知名的屍體了。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 也沒有人在意他的經歷, 他會慢慢腐爛混入下水道的污泥中, 成為這個城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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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傑森不想這麽丢臉，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羅伊你是古希臘掌管淚腺的神嗎, 為什麽一開口他就想哭。

看着毫無求生欲的好友，他深吸一口氣，“你走不走？”

羅伊還在絮絮叨叨：“沒有地方去就拿着房卡，地址在背面。鑰匙在門口地毯下。記得要先刷卡再插鑰匙……”

有這個力氣說遺言就努力活下去啊，想死的人怎麽救……他想到了騎士。

如果那樣真的可以激發羅伊的鬥志的話，他可以再來一遍的。對城市下手不行的話，那就對綠箭俠下手可以吧。

但是這都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他蓄力将魔力彙聚在手心——哈！手上一用力，傑森将羅伊硬生生從水溝拔出來了。

羅伊一怔，酒水從他的身上倒下了。或許本來就沒有酒了，雨手倒灌在酒瓶，他早就神志不清了。不過這小孩力氣倒是蠻大。

“你以後的女朋友肯定喜歡你，酷boy。”他滿嘴跑火車。

傑森無視了那些不着調的話，硬生生将他拖着到屋檐下。

屋檐下空無一人，他們身上不僅髒還臭。狂風暴雨伴随着電閃雷鳴，兩個人的身體都忍不住發抖。傑森更慘一點，他剛才下水去摸索水底時沒少被割傷。傷口都要被污水泡白了。

“你在發燒。”雙方異口同聲。

面面相觑，傑森看着被濕漉漉泛紅的眼睛，忍住嘆息的沖動：“跟我走吧。”

走？羅伊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了。他故作灑脫地揮揮手：“你走吧，我有地方去。”

一下子傑森的火氣就上來了，他近乎口不擇言：“去哪裏？去躺在奎恩大宅前面嗎？”

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了。傑森別扭地轉過頭，而羅伊也僵在地面，被戳穿的謊言的難堪讓他只能站在原地。

良久，他沉重地嘆了口氣，就這樣吧。“不管你從哪裏知道的這些事，你都離開吧。”

羅伊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該有他的去處。

“所以呢？”傑森反問，他忍住爆裂的脾氣：“你就這樣放棄了？快手？綠箭俠的小助手？”

羅伊聽到快手時就警惕起來了，綠箭俠的小助手更像是刀刺中心髒。“這不好笑，綠箭俠是什麽人怎麽會和我扯上關系。”

他冷冷地回應，之前的溫和全數收回，他終于願意将腦子從酒精裏拔出來了。

奎恩不該和綠箭俠扯上關系！

這個時候知道警惕了？傑森已經懶得和他糾纏了。飓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登陸，他沒有打算坐以待斃。

羅伊不可能和這個可疑的孩子走，金紅色的頭發淩亂地耷拉着，他抽出箭抵在傑森的脖子：“你是誰？”

事實上奧利弗暴怒的原因也有一部分他差點暴露綠箭俠的身份。這是他的問題，他太嫩了完成不了義警的工作，所以又是他的“工作”的失誤是嗎？

羅伊目光如炬，不放過傑森的一舉一動。

傑森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他甚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手別抖。”

好兇哦。納悶的羅伊打量這個孩子，有點熟悉。

“你說不說？”他把箭往前抵了抵。

長期酗酒讓羅伊的神經受損，一個弓箭手的手竟在微微顫抖着——

傑森閉了閉眼睛，他承認他心軟了。

“你打算幹什麽？報複綠箭俠還是報複星城？”他拉起上衣，裏面的口袋有裝備充足的武器。

“電磁脈沖可以破壞星城的電路，小型的黑洞炸彈可以暴力破壞奎恩內宅所有的防護，你不想傷人的話我有音波炮，這個是小型的納米機器人……”

傑森一個個介紹他身上的武器，都是一些殺傷力小但是很實用的東西，他越說羅伊就越沉默，他傻乎乎地看着傑森。眼前的孩子比他還狼狽，藍色的眼睛倔強地盯着他像是不服輸的小狼崽。

“說吧，你從哪裏開始。”傑森把他手拉到自己的腰間的裝備袋上，兩個人的手都冰冷的吓人，羅伊看着男孩手中的傷口，皲裂的瓷器滿是痕跡，修長的手指全部都是傷痕。

“對不起。”他突然開口，“小傑鳥。”

他認出這個孩子，這是他心裏承認的弟弟。

“小傑鳥，你這幾年過的還好嗎？”哥哥不能在弟弟面前這麽敗犬啊。他勾起一抹微笑，努力聚焦精神地看着對方，高熱讓他頭腦發昏。他很高興，失蹤的小傑鳥還好好的。

我好好的，那你呢？傑森差點沒有忍住眼淚：“你就是個讓人擔心的混蛋。”

“對不起。”羅伊重複這幾句，歸來的奧利弗行為證明了這一點，他真的是個很糟糕的人，他讓很多人都失望了。

“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傑森幾乎在吼他，“真的覺得對不起就和我走！”

羅伊這次動了，他撐起身子步履蹒跚地跟在傑森後面：“我們要去哪裏？”

傑森沒有回答他。他們沒有傘也沒有雨，他們可以順着屋檐先避一避，傑森回憶腦海的地圖，他在星城買了房子的。

“等等。”羅伊喊住了腳步：“我得帶走這個。”他走向水溝旁那個黑色的包包。

傑森安靜地看着羅伊努力收拾着這個昂貴的包裏的東西，貴的東西不耐水，真皮已經泡壞了。他把一些亂七八糟的卡全部抽出來扔到下水道，只帶走了一枚戒指。

“被趕出家門了。”羅伊回到傑森身邊對着他聳聳肩：“你知道的，我不聽話。”他輕笑兩下，眼裏卻沒有任何笑意。

“其他東西不要了嗎？”傑森忍住不發作那口氣，奧利弗，好一個奧利弗。

“沒什麽了，那些都不是我的東西。”羅伊只拿了那個戒指，血肉強行被骨架支撐，他盡力笑得一臉輕松：“接下來是真的要去流浪哦。”

傑森沉默了，他知道那枚戒指。那是羅伊親生父親留給他的唯一東西。護林員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被收養的時候也不記事，留給羅伊的只有這個戒指。

羅伊不會随身攜帶這枚戒指，所以到底是誰塞進包裏就很明顯了。

他轉身向前走了幾步：“走吧，那些東西丢了就丢了吧。”

羅伊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那麽乖，傑森這麽說他就這麽跟着了。他們淋着大雨踏上漆黑的道路，一路上沒有再交流。

無所謂要不要把他賣掉了，羅伊就跟着那個小小的身影繞過一個個小巷，來到了一片他很少涉及的街區。這裏是星城的居民區，周圍都是老人比較多，這個點很安靜。沒有貧民區髒亂差也沒有中心區的喧嚣繁華。

傑森領着羅伊，他想到了他的養父母，想起了躲在桌子下縮小自己存在感的童年。他不是沒有被禁止夜巡，但在最後一次是不同的，他連進蝙蝠洞的權限都被取消。面對布魯斯失望的眼光他只能離家出走去埃塞爾比亞。

他寧願自己離開也不願意被趕出去。還有他的親生母親，他難道真的不知道結局嗎？抛棄孩子的母親還會後悔嗎？只不過那時候他只能一意孤行，希拉·海伍德醫生是他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沒有立場對羅伊的決定說什麽，他們都是家庭關系的失敗者。

***

一路沉默他們來到了一個房子前面。這次傑森帶了鑰匙。

開門，進浴室放熱水，把羅伊推進去。有點乖又有點傻，傑森嘆了口氣：“泡個熱水澡吧。”

“你——”羅伊欲言又止。他不适地站在這裏，像是站在羅浮宮的展覽玻璃裏面被游客的目光來回掃視。傑森被自己的聯想逗樂了，“有什麽事出來再說。”

羅伊：“……”這一切好像在做夢。

傑森也覺得自己好像撿到一只流浪貓。他無奈搖了搖頭甩開這種想法，飛速沖了澡換了衣服，去廚房煮上了姜湯。

“砰砰。”傑森敲響了門，“我進來了。”

羅伊居然還站在原地，迷迷糊糊地只知道随着傑森的聲音而動。

傑森嘆了口氣，主動過去扒掉對方的衣服把他推入浴缸中。水是恒溫的他也不覺得會冷到他。

身上實在是太髒了，不洗傷口都可能感染。

靠譜的男孩蹲在他面前：“自己洗澡可以嗎？”

羅伊緩慢地點了點頭。

“退燒藥呢？可以自己吃嗎？”傑森當着他的面拆開全新的布洛芬。

羅伊接過直接咽下。

“很乖。”傑森獎勵似的摸了摸頭，無視了裏面夾雜的枯枝爛葉。不過他等了一會，羅伊就是坐着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還能說什麽呢？傑森搬了把小凳子坐在羅伊的後面：“我還是第一次幫別人洗頭。”他嘟囔着拿香波給眼前的人做清潔。

姜黃色頭發像是一只溫暖可愛的貓貓，傑森忍不住多摸了幾下。打出泡泡後就好洗多了，傑森認認真真地洗着。

羅伊感受着頭發輕柔的動作，理智一點點離開表面，他安靜地閉上眼睛睡覺了......

水汽彌漫的浴室，傑森支撐着這個遭受重大身心打擊的年輕人，魔法烘幹洗脫一條龍，故技重施抱着他輕柔放到床上。

他出去收拾好衛生，獨自享用那一鍋姜湯。通訊器震動了兩下，傑森發現是卡羅拉的消息。

——“老板，今晚的飓風因為亞特蘭蒂斯王族奧姆發動叛亂引起，目前對方已被海王鎮壓。據我們查到的消息，奧利弗·奎恩在今晚正式解除了和羅伊·哈珀的一切關系，集團的股份已經全部收回。星城的小報已經收到消息，雖然奎恩拒絕召開發布會，但是他沒有隐瞞這個消息的意思。”

……晚上的雨果然下的很大。傑森蹲在大大的落地窗臺，強撐着倦意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也不抽就插着醒神。他習慣不好，房間那個習慣更差了。看着香煙的火光明滅，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之前奎恩家的經濟危機他也有幫忙。在紅頭罩還有韋恩集團的幫助下奧利弗才從公司脫身。最開始接受還以為他和養子吵架後和好友出門旅游回來會坐下來和養子好好溝通，于是主動幫他處理了後續的麻煩，所以這算什麽呢？

對方散心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好友趕出家門，速度快的他都沒有反應過來。今晚的天氣多差啊，勞煩他還散播這個消息了。這讓自诩愛屋及烏的他感到分外諷刺，不愧是雷厲風行的義警啊！

羅伊也是個苯蛋。抽煙、鬼混甚至還想染上毒品，他就像纨绔子弟中最爛的存在。

他以為自己的堕落能報複奧利弗？我請問這樣除了讓他更認為你不成熟，對他更在意外還能體現什麽呢？你到底在報複誰呢？受傷着只有這個世界單方面認為羅伊是他好友的傑森罷了。對方明顯有恃無恐啊。

房間傳來幾句不安的呓語，傑森狠狠地撚滅了香煙，拿着電腦走進羅伊的房間。

算了，找到就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綠箭俠這麽有空，那就多多處理公司的事情吧。傑森面無表情，打算無視那種暗中準備狠狠撕下奎恩集團的股份的豺狼。自己解決那些麻煩吧，傑森·陶德又不是慈善家。

這個晚上羅伊不斷從噩夢中驚醒。

“沒事我在，睡吧。”他相當可靠地拍了拍對方的手，最後幹脆把他手塞在懷裏。青年的悲傷與恐慌讓他心裏不是滋味。

黑暗中只有電腦屏幕還亮着光。

他嘆了口氣，黑暗總會過去，第二天太陽照樣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