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感染科義體醫生！”

菲利克斯立刻就驚訝地喊出了聲！

衆所周知，義體醫生是全世界入門門檻最高的職業之一。

義體醫生執業證書的報名條件就高得離譜，必須同時具備工程學和醫學兩個碩士學位，研究方向還必須得是義體與仿生工程、義體臨床外科和義體免疫學，考試難度也極高，如果沒有大量的實踐經驗和應急處理能力，基本不可能通過。

……據說，以前還是雙博士學位才能報考，但後來合格人數實在是太少了，只能降低了報考門檻。但即便如此，每年臨星城報名人數也依然難以突破三位數。

這也是沒有執業證書的黑診所能大行其道的原因，考試實在是太難了！

而感染科義體醫生，又是義體醫生中最為特殊的一個科目。

目前業界對義體感染的原因尚不明确，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過量的環境電磁會加重感染，并且與感染義體接觸過密，有一定概率會出現傳染。

這就意味着，治療感染者的感染科義體醫生，必須在盡可能減少電磁幹擾的環境中工作，而且由于密切接觸感染義體，他們是被傳染風險最高的人群。

所以，感染科義體醫生考取執業證書的前提為，他們不允許以任何方式安裝植入型義體。

在這個幾乎人人都配備義體的年代，一個純粹原裝的人類是多麽罕見。

當其他醫生可以通過義肢進行納米級別的外科手術，能用具備透視和熱感能力的義眼看清每一根毛細血管的時候，感染科義體醫生只能通過自己經受大量訓練的手與眼，以及外置器材的輔助，來完成一場又一場艱難無比的感染義體手術。

這直接導致了感染科義體醫生的極度稀缺，在這全世界最大的都市之一、幾乎可以算是中等國家規模的臨星城，都不超過一百人，且大多數都聚集在一二三區。

所幸，感染的發病率也沒有太高，死亡率倒是很高，因此倒也不會出現數百個病人搶占一位感染科醫生的慘案。

也正是因為感染科義體醫生的稀少，每個感染科醫生基本就只專精于對感染者的治療，而不插手其他義體相關的醫療事務——例如義體的植入和更換、義體排異反應的治療和維修等工作。且法律對待這一批人幾乎是有着獨特的豁免的，除非是犯了原則性的、無法原諒的問題。

Advertisement

……夏年的便宜叔叔就是那個倒黴的例外。

她的叔叔也是個感染科義體醫生，結果卻把洗白的感染義體拿來倒賣，這直接讓整個診所都陷入了無法挽回的信譽危機中。

走私感染的黑義體——這是臨星城最無法被原諒的罪行之一。

……

夏年的自報家門讓店內的三個人都驚愕地看向了她，小警察菲利克斯更是滿臉不可思議：

“你是感染科義體醫生？！”

……知道她是個義體醫生，但都沒想到，她居然是個感染科的！

“家族生意嘛。”夏年聳了聳肩，“但也被家族連坐了，所以執業證書被吊銷了，沒辦法。”

伊芙也無法保持淡定了，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夏年：“……你看起來年紀不大。”

潛臺詞便是，年紀輕輕就考過了感染科義體醫生的執業證書？她要麽是個天才，要麽就是個在整容醫院裏一擲千金的瘋子。

夏年說道：“但也沒用了，職業生涯暫時無法繼續，現在我只想找個地方打工。”

她的語氣聽起來并沒有多少怨恨和不甘，在場所有人卻都覺得她是在故作輕松。

售貨員大驚小怪道：“你這樣還找不到工作嗎？！”

夏年：“是啊，怎麽說？你們這家店還招聘人嗎？”

售貨員一時語塞，尴尬地撓了撓腦袋。

……他老板只需要一個售貨員，要是招聘夏年，該滾蛋的就是他自己了。

夏年也不失望，她看向了伊芙，十分誠懇地說道：“既然不需要罰款了，我能聊聊關于那個見義勇為四級榮譽的事情嗎？”

伊芙點了點頭：“我們會為你申請榮譽，應該不會有問題，三十個工作日內……”

“停——”夏年擺了擺手，“您看榮譽對一個飯都要吃不起的人來說，有用嗎？”

伊芙停了下來，她抿了抿嘴，眉宇間似乎流露出了些許不解，和不安。

……一個感染科醫生居然會吃不起飯？

……就因為她的叔叔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她就應該被連坐嗎？

法律放過了她，也只有法律放過了她。

旁邊的售貨員聽了這話，長長嘆了口氣，眼眶有點泛紅，內心更是感動不已。

……她都快要吃不起飯了，依然願意無償分享知識！這樣的美德在一切向錢看的臨星城是多麽難得啊，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當年潮汐瞭望鼎盛的黃金時代，那個學術氛圍活躍健康、欣欣向榮的時代。

只可惜，當年的潮汐瞭望元老們死的死瘋的瘋，還活着的人也幾乎都成了寡頭的走狗，所謂屠龍者終成龍，不外如是了。

一旁的小警察似乎也有些不安，他躊躇了一會兒，說道：“伊芙警官，或許我們可以把四級榮譽換成獎金。”

伊芙的眉宇舒展開來：“這是個辦法。夏小姐，如果你不需要榮譽，我們可以換成獎金，但只有兩千元。”

夏年心裏樂開了花，對系統說道：【看！這就是錢生錢吶！】

系統：【但那可是四級榮譽啊，你就這麽不要了嗎？沒準這是扭轉人們對你印象的大好時機呢？】

夏年失笑道：【四級榮譽可不是刻在臉上的勳章，這些東西被記錄在個人檔案裏面，一般人可不會閑着去翻檔案——而且在臨星城，見義勇為可真算不上是個美德。】

——畢竟，沒有人為見義勇為喝彩。

大家都在為了一個傻蛋願意出頭吸引掉危險而暗自慶幸。

在很多人眼中，見義勇為沒準就是愣頭青、傻小子、二貨的委婉說法。有一個見義勇為勳章在檔案裏，沒準招聘單位還得掂量掂量到底要不要招你呢，這種正義感爆棚的人容易被理解為不夠圓滑，不夠懂事，公司可不歡迎這種人。

“沒問題。”夏年說道，“我現在更需要錢。”

“……好。”伊芙點了點頭，“這筆款會在三日內撥到你的個人賬戶。”

三日，效率也算高了。臨星城效率最高的，估計就是財務了。

……說實話，這很浪費。一個四級榮譽，在未來可能會産生遠超兩千元的價值。

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也正因為如此，通用元器店陷入了一陣非常短暫的沉默。

就在此時，店外傳來了一些動靜。

幾人看去，一輛救護車停在了門外，幾名警察正在有條不紊地将方才失控的感染者擡上擔架，一名背對着他們的、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正半蹲着身體檢查着感染者。

伊芙立刻對售貨員說道：“感謝你的配合，第六區市民。”

說完，她便示意夏年和菲利克斯跟着他一起離開。

夏年也沒說什麽，站起身，順手将設計圖遞給了滿臉感激的售貨員，而後便準備離開。

“夏老師！真是太感謝您了！”售貨員還在後面大喊大叫。

伊芙側過臉，在走出店門的瞬間，低聲對夏年說道：“你不該直接教給他。”

夏年有些疑惑。

伊芙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些許糾結的表情，但某種情感，或許是同情又或者是責任，讓她接着開口了，她說道：“這東西很危險，而且……他可能會拿你的東西去申請專利。”

一旦申請專利，那麽設計的擁有者就變成了售貨員，其他不經授權使用此設計方式來制造電磁脈沖裝置的人就會被認t定為侵權，必須要繳納給售貨員以及知識産權局一筆巨額罰款。

——而且那可是小型化電磁脈沖的設計圖！而且不僅僅只是停留在理論上，她是真的能做出來！

戰略意義簡直不可估量，一旦商業化，前途也不可估量！

夏年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伊芙，她倒是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很冷峻的警官竟然還有這樣的熱心腸，願意好心提醒她。

這讓她一直以來對第六區的印象稍微改善了一些，或許她不該在心裏地圖炮的。

“感謝提醒。”她說道，“那個專利已經被……被我老師申請過了，而且因為體積限制，這東西威力其實不大，只是聽着唬人而已。”

……況且，知道原理和真的動手做出來，完全是兩碼事。

看看那些在物理課堂上對着課本上的簡單電路圖依葫蘆畫瓢，卻依然沒辦法讓自己的小燈泡亮起來的學生們就知道了。

伊芙詫異道：“你老師允許你傳給別人？”

“嗯。”夏年說道，“她是潮汐瞭望的人。”

……那就難怪了，伊芙恍然大悟。作為一個輝煌過的自由學術組織，潮汐瞭望至今依然擁有大量專利，但他們基本不會追究任何非商業的侵權行為——除非有害。

他們申請專利的理由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防止被別人搶占後謀取利益。

不過這個組織早就因為領頭人的突然死亡以及種種複雜原因而衰落，又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撐，早早淪落到了瀕臨解散的境地。

後來又因為震驚全球的喻秋文事件，導致整個組織元氣大傷，迄今為止已經數十年沒有出現在大衆視野中了。

伊芙沒再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便轉過臉看向已經基本被處理好的現場。

那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站了起來，他個子不高，顯得有些矮胖，腦袋後面頂着稀疏的灰色頭發，看起來上了年紀。

“動作快點，年紀輕輕磨磨蹭蹭！”他十分不滿地吆喝着，聲音蒼老嘶啞，但中氣十足，“這就是你們在警校裏學的急救，一塌糊塗！”

又是噴他們急救手法不對，又是噴他們應急預案做得不好，老醫生說得自己越發生氣。

幾個警察被噴得狗血淋頭，但都老老實實挨訓。

伊芙露出了有些無奈的表情。

“那是唐恩醫生。”伊芙對夏年說道，“第六區唯一的感染科義體醫生——唯二。”

她反應很快，及時糾正了話語中不嚴謹導致的小錯誤。

“精神真好。”夏年說道。

他們對話的聲音吸引了老唐恩，他回過頭怒瞪了伊芙一眼：“安靜！”

伊芙和夏年一起閉上了嘴。

“伊芙。”老唐恩盯了一眼警官，“看到你準沒好事。”

伊芙對這個壞脾氣老頭完全沒辦法，她看了一眼夏年，突然說道：“唐恩醫生，或許今天還是有好事的。”

老唐恩一邊跟随着擔架上了救護車，一邊哼了一聲：“那你倒是說說？”

伊芙直接把夏年給推了上去。

“這位是夏年夏醫生。”伊芙說道，她語速很快，像是生怕老唐恩不聽她說話就跑了似得，“她是個從第二區過來的感染科義體醫生，正在找工作。”

夏年的腦袋裏，系統的聲音響了起來：【……哇，居然得到了來自當局的推薦？】

夏年也有些意外。

老唐恩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眯起眼，看向了一直被他無視的夏年。

“……夏望的侄女，我知道她。”老唐恩說道，“怎麽，伊芙？你是想讓她來我診所工作？”

“是的。”伊芙說道。

無需解釋，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第六區如果能有第二個感染科義體醫生是多麽一件大好事。

而老唐恩卻轉過了身，只留下個背影，語氣生硬而又冷淡。

“一個被吊銷了證件的感染科義體醫生？”

“想砸了老頭我的場子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