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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看着喋喋不休的聖德帝, 小桃不知道事情為何發展到了現在。

“總之，我今日就是在山莊裏悶坐了一天，見了三個大臣商議了錦州官員連環被刺殺之事, 出了山莊就直接回宮, 回了宮就來你這裏了，路上再也沒見過他人。”

錦州官員連環被刺？小桃的耳朵裏抓住了這幾個字，想到白日裏趙青顏說楊博文就是在錦州之戰中，不顧前線戰況直接回了京中, 莫非這其中有什麽關系。

小桃看向聖德帝：“錦州？”

聖德帝點頭：“是, 最近月餘已經死了五名官員了，就連我派去調查的人都遭遇了不測。”

小桃不是問這個：“聖上, 聽說楊大人就是從錦州回來的, 他當時為何突然從戰場上回來？”

聽清楚她的問題，聖德帝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雙唇下抿, 似乎在咬牙克制什麽，眼神像鋒利的刀劍一樣, 落在地上，好像能把她腳下的地挖出兩個洞來。

“這是軍中機密，任何人不得知曉, 小桃，在我面前也就罷了, 在博文面前，你萬不可再提起這件事。”聖德帝道。

他的表情很嚴肅，兩人接觸以來, 小桃從未見過他如此臉色。她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你怎麽會突然想起問這個？”

小桃知道此事瞞不過他：“今日太後宣奴婢過去, 奴婢見到了趙小姐，和她說了會話。”

“趙青顏？”

“是。”

聖德帝嘆口氣：“她和博文之間，也是一個問題。本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對佳偶，現在成了怨偶，我也覺得很可惜。”

“他們之間，沒，沒有可能了嗎？”小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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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德帝搖頭：“估計不可能了。”

乍聽聞此消息，小桃的心還是禁不住激烈地跳動。她道：“太後很喜歡趙小姐，奴婢也覺得趙小姐是個真性情的人，也很有文采修養，容貌也很驚豔。”

說完，看聖德帝正不悅地盯着自己，小桃納悶：“聖上怎麽這般看着奴婢？奴婢臉上有東西嗎？”

“是！你臉上沾了很多花瓣碎屑，趕快擦掉！”聖德帝不悅地說。

小桃臉色有些發燒，連忙用帕子擦臉，果然在帕子上看到一塊幹掉的紅色薔薇花瓣碎屑。

聖德帝心裏有些不舒服，又兇巴巴的問她：“你也想讓我娶趙青顏或者魏鶴為妃？”

小桃不知他怎麽變得這麽生氣：“不是趙小姐，魏小姐也會有別的小姐，今日太後的壽康宮裏不算她們兩個，還有八位小姐在。不過聖上，奴婢現在是你的女官，說句冒，冒犯的話，可不可以有個小建議。”

聖德帝本來氣的臉色漲紅，聽到她最後一句，又決定再給她個機會。

“你說。”

小桃斟酌着詞句：“奴婢聽楊大人說，你想治理宮中，如果要選國母的話，可以選一個賢惠端莊的，這樣她可以幫助你治理後廷，也能給你節省很多精力來處理朝政。”

她說着話，小心翼翼地拿眼神去觀察聖德帝的神色。

小桃知道自己這話屬于嚴重的越矩，她也不知道自己受了什麽刺激，竟然說出了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如果聖上下令要治自己的罪，那她也甘心受着。

果然，聖德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到了臉上肌肉亂顫猙獰的地步。

但他什麽也沒說，轉身大步地離開。

小桃站在窗內，壓制住激烈跳動的心髒，看到他的身影走到了含章殿的門口，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轉身走了回來。

是要治她以下犯上的罪嗎？

小桃手握着桌沿，指甲緊緊地扣着桌面。

聖德帝停下腳步，臉色依舊很不好看：“明日酉時我要出宮去，你一起跟着。酉時正，換好衣服在西華門等我。”

明日是乞巧節，他曾答應她乞巧節要帶她出宮去游玩的。

想到乞巧節，小桃低頭去找宋小滿送給自己的喜蛛。剛才沒有注意，現在小桃才看到那個裝着喜蛛的木盒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木盒開着，裏面的喜蛛早不知跑到了哪裏。

“哎呀，跑了！”她彎身撿起木盒，可惜地叫道。

聖德帝走過來：“什麽跑了？”

小桃蹲下來趴在桌子下四處找着：“小少爺送給奴婢的喜蛛，明早奴婢要拿着它，去參加比賽的。”

“喜蛛？什麽東西？”

聖德帝走進屋內，也和她一起蹲着，看着光潔的地面。

小桃解釋說：“是蜘蛛，今晚把它抓起來放到木盒裏，明天拿出去比賽誰的喜蛛，織的網又大又密，誰就贏了。可是奴婢的喜蛛找不到了，怎麽辦？”

那個小胖墩，整天就愛玩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看來還是給他布置的任務太少了！聖德帝心中給宋小滿記了一筆，看小桃着急的樣子，出言想辦法：“急什麽，再去捉一只不就行了。”

“對啊，奴婢現在就去，去捉！”小桃從桌下鑽出來，拿着木盒向外走。走到門口才想到聖德帝：“聖上，你先回去休息，奴婢去了。”

聖德帝跟過去：“我和你一起，兩個人快一些，還能早些捉到讓它織網，不然明早你比賽輸了，小滿估計要失望了。”

搬出宋小滿，小桃想也不想的同意了：“多謝聖上，聖上真是一個好人。”

蜘蛛一般喜歡在人跡罕至的角落裏生存。兩人在院子裏鬼鬼祟祟摸索了半炷香，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南牆的薔薇花架之下。

花架距離牆角，有大概半丈的距離，正好能讓人蹲着進去。

看着聖德帝把袍角塞到腰間，彎身想要鑽進花架，小桃忙拉住他，把木盒放到他手裏：“夏季蚊蟲蛇蟻多，又是夜間看不清楚，聖上等等，奴婢去拿些藥粉來。”

禦藥局之前送來的藥粉，說要灑在屋檐下，避免蚊蟲進屋，小桃還剩了一些。她把藥粉拿出來，在聖德帝的身上，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撒了個遍：“聖上，伸手！”

聖德帝用胳膊夾着木盒，朝她伸出雙手。

小桃把藥粉灑在他手背上，還細心地抹散，甚至連他的手指縫都沒有放過。

“聖上，你的手真大。”她誇贊道。

聖德帝失笑：“我是男人，比你高，手自然也比你大。來，咱們比一下。”

他握住她的手，兩人手掌相貼，她的指尖也剛到他手指的第二骨節。

“恩，确實比你大很多。”

小桃收回手，又把藥粉抹向他的脖子：“聖上是咱們的棟梁，不管哪裏，肯定都比奴婢們的好。”

聖德帝仰頭任她動作：“所以你要相信，有我在，就沒有什麽事能難為你。”

“奴婢知道！”小桃又往自己身上撒了些藥粉，而後指着花架的兩邊：“聖上，咱們一人一頭，往中間走，碰面之後再把自己抓住的喜蛛對比一下，誰的大就用誰的。”

此舉算是一個好主意，雖然和聖德帝原本的打算幾乎是背道而馳。

“行吧。”

小桃接過木盒，興沖沖地鑽到花架一側，蹲下來的侍候看到聖德帝還在原地站着，不停地催促他：“聖上你快去啊，馬上咱們就能見，見面了。”

她說着，低頭鑽進花架之下。

聖德帝也從另外一邊鑽進去。

“小桃？”明亮的月光被花架上密密麻麻的薔薇花遮住，只留下些細碎的光。

“噓，聖上別說話，會把喜蛛吓跑的。”

聖德帝閉了嘴，兩人一點點地向前蹭着，小桃身形嬌小，并沒有覺得空間逼仄，一路暢通，到和聖德帝面對面時，她的木盒裏已經裝了四五只喜蛛。

“聖上，你的呢？”

聖德帝攤開手，露出掌心那條粗壯雄偉的大喜蛛。

“哇，聖上你真厲害，你捉的這一只，比我所有的都要大！”

聖德帝擡起下巴示意她：“把你的都放了。”

小桃立刻掀開木盒，把裏面的喜蛛都放出來，又把他掌心的喜蛛放進去：“聖上，這只喜蛛又大又厲害，奴婢一定會贏的！”

“那你怎麽感謝我？”

“都可以！聖上，咱們出去吧？這裏太悶了！”

聖德帝左右看着，他們見面的地方位于花t架的正中間，向前走或向後退，無異都是重走曲折舊路。他看着花架，發現一處薔薇花枝稀少的地方：“我們跳出去吧？”

小桃伸頭向上看：“跳出去？”

“是啊，”聖德帝回頭，鼻尖擦過她的額頭，頓時僵住，“這，這裏可，可以跳，跳出去。”

他的呼吸，熱烈急喘，噴灑在小桃的額間。

兩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對方，靜靜立住。

聖德帝的眼波跳躍了數下之後，他伸手捏住了挂在小桃發髻上的蛛網，出口打破沉默：“小桃。”

“恩？”

“回去之後記得洗個澡，有些髒，身體會癢的。”

“好。”

尴尬對視之後，小桃蹲着，懷踹疾速的心跳，原地向後退：“從這邊走吧。”

聖德帝跟着她，蹲着一步步向前。

他跟的緊，小桃的步伐不由得加快，快着快着，腳下被花架一絆，整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聖德帝忙伸手扶她：“小桃，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小桃蹲着繼續向外，好在很快就走出了花架，重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小桃來不及細賞，扶着聖德帝站起來，眼睛餘光看到他手上的一抹紅，驚呼道：“聖上？你手腕被劃破了！”

聖德帝道：“小傷，不礙事。我讓小板子給你送些熱水過來，你好好洗漱一下。”

“好。”

“那個，”他指着木盒：“喜蛛你別再弄丢了，記得答應我的事啊。”

“啊？哦，好。”

聖德帝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沒多久，小板子就帶着人擡了熱水過來，把浴桶灌滿之後，又悄悄離開。

小桃放好喜蛛，洗了個暢快的澡後又睡了一覺，次日精神滿滿地帶着喜蛛去參加比賽。

出了含章殿的門，走到人多的大道上，小桃立刻就發現了，那些路過的宮女太監們，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在說着什麽。看到自己之後，又假裝在做活。

等自己的眼神一離開，又立刻聚在一起繼續嘀咕。

她佯裝平靜地向前走，等他們議論聲又響起時，迅速地回頭，逮住一個小宮女喝道：“你們在說什麽！”

小桃最近跟着聖德帝和俊恩學會了‘氣勢’二字，面色一沉，倒真有些令人心生膽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