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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孫兒公然叛變, 宋老夫人被氣得臉色猙獰，伸着顫抖的手想把宋小滿拉到自己身邊。

小桃轉着身子，擋住了宋老夫人的手, 目光平淡, 傲然地看着她。

宋老夫人死死地盯着小桃。

在小桃的威壓下，宋老夫人氣勢漸弱，最後狼狽地收回目光，轉移話題, 朝着宋小滿哄勸道：“乖孫餓了吧, 祖母這就去給你煮個蛋吃，乖孫在這裏等着, 很快就好啊。”

說完話, 她轉身離開。其她婦人你推我我看你，朝小桃簡單地福了個身，一個個低着頭也跟着走開。

等她們徹底走遠, 周圍安靜下來，小桃激烈的心跳聲變得尤為明顯。她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變得這麽尖銳, 只是想着大公主在此受到的待遇，就覺得一股熊熊烈火自心間蕩起，燒的她什麽都顧不上。

宋小滿不知她的心理活動, 朝她舉着大拇指：“小桃，你真厲害, 能讓我祖母吃癟，我佩服你了。”

小桃不想在宋小滿面前露怯，佯裝得意地昂着頭：“那是, 我是大人嘛，和你這種小孩自然不一樣。”

這是在回擊他在壽康宮前說她不是大人的話。

宋小滿并不在意, 驚喜地睜大眼睛：“小桃，我發現你現在說話好流利啊，一點都不結巴了！”

“是嗎？”小桃回想了一下，自從來到前朝之後，她的結巴之症好像真的在一點點的變好。

她并不是生下來就是個結巴的。小時候什麽都不懂就進了宮，被管事嬷嬷簡單教導之後，她被分到了造物局。那裏面的管事嬷嬷是個嚴厲的，動不動就喜歡拿鞭子打人。

管事嬷嬷死了之後，造物局來了新嬷嬷。新嬷嬷不喜歡她們這些‘老人’，把她們打發重新分配。小桃沒有銀子打點，就去冷宮待了三年，後來又去花房當雜仆宮女。

這些年她每日活在心驚膽戰中，時不時的還要挨打被罰，時間長了她說話就變得越來越困難，被別人喊‘小結巴’後，她就真的成了結巴。

沒想到她還有能流利說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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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還是有一點的。”心裏一激動，唇舌就不聽控制，小桃說道。

宋小滿誇贊：“已經很好了，再過些時日，你肯定能完全恢複的！”

小桃點頭：“小少爺，那我們現在要去哪？”

宋小滿皺着眉頭：“要不還是回宮吧，祖母去煮雞蛋了，等下肯定會逼迫我吃雞蛋的。”

“好，咱們走。”

小桃帶着他向外走，眼睛餘光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躲在樹後，正好奇地看着她。小桃覺得這姑娘有些面熟，腳步不禁慢了些。

兩人相視片刻，那個姑娘從樹後走出來，朝小桃叫道：“小桃姐姐？真的是你啊。”

“你是？”

那個姑娘笑道：“我是霞兒啊，你不記得了？我姨母是你二嬸，你們村隔壁翟村的翟霞兒！”

“霞兒？”小桃震驚地看着她：“你都長這麽大了，我竟險些認不出！”上次見她時，翟霞兒還是個流鼻涕的小丫頭。

翟霞兒笑着露出嘴角一對大酒窩：“我也是。聽我姨母說你被送走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沒想到你竟然進了宮，還成為禦前女官了。小桃姐姐，你可真有出息！”

小桃道：“也是機緣巧合。你怎麽會在此？”

她們出身的太康城，距離京中可是有三天三夜的路程。

翟霞兒的聲音有些失落：“我爹娘逼我嫁人，我不喜歡，就偷跑出來了。不過小桃姐姐別擔心，我不是一個人出來的，我是和富華哥哥一起的。他現在在酒樓當小二，每個月能賺好多工錢呢。”

“那你為何在公主府？你知道這是公主府吧？你賣身當奴婢了？！”小桃着急問。

翟霞兒搖頭：“沒有，我現在給人洗衣服，有時間就去酒樓給富華哥哥幫忙。不過我們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就給看門的大哥一點錢，他讓我們住在後院門口處的大棚下面。”

看她眼裏都是對現狀的滿足，和對未來的憧憬，小桃一陣心疼。她比霞兒大三歲，小時候也經常見面，說起來兩人還是親戚。小桃拿出随身的錦袋，把裏面的銀子都拿出來給她：“霞兒，你聽我說，這裏是公主府，按照規定是絕對不能進外人的。”

翟霞兒看她拿銀子，就知道她想幹什麽，連忙推回去：“沒事，那大哥說了，公主不管我們的。”

小桃搖頭：“以前不管，現在會管的。你聽我的，拿着銀子去找富華哥，你們再另外賃個地方住。”

“可是.....”

“這裏是皇城，你們剛來，對這裏的規矩不太熟悉，等以後就知道了。算了，富華哥在哪個酒樓，你現在帶我們過去。”

翟霞兒帶她走：“就是隔壁那條街的食天下酒樓，我帶你去。”

小桃轉身看着宋小滿。

宋小滿道：“反正我也沒事，和你一起去吧。”

看他眼睛中透露的趣味，小桃知道他絕對是想過去看熱鬧的。她也沒有拆穿他，和翟霞兒一起出了公主府去往食天下酒樓。

路上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和富華哥出來，家裏真的沒事嗎？你爹娘要把你嫁給誰？”

翟霞兒嘟着嘴，眼睛瞬時就紅了：“你們村的那個大傻子。”

小桃村裏，确實有個傻子，年齡比她還要大上十多歲，整日瘋瘋癫癫的滿村子亂蹿。不過他家裏田地多，父母又是能幹的，這次想來是霞兒的爹娘收了人家銀子，想把霞兒送出去換銀子。

小桃不再問她的傷心事，“那富華哥他？”

楊富華和她也是同村，為人憨厚老實，父母也是腳踏實地的種地人。小桃實在是沒想到，楊富華會帶着霞兒跑出來，還大老遠的來到京中。

翟霞兒低着頭，略帶羞澀地笑了下：“富華哥主動帶我來的，他說不想我嫁給傻子。不過我有些擔心，小桃姐姐，富華哥把他家裏的銀錢都偷了出來，你說他爹娘會不會怪我啊？他還有個弟弟在書院呢。”

多年不見，小桃對楊富華的印象已經模糊，此時也不好定奪：“先去酒樓看看吧。”

此時過了用飯時間，酒樓裏的人并不多。三人一進酒樓大堂，楊富華就迎了過來：“霞兒t？你怎麽從這進來了，走，去後門，我給你留了個大雞腿。”

翟霞兒避開他的手：“富華哥，你看她，認不認得？”

小桃對着他的目光，終于把他和記憶中的小夥伴合成了一張臉。楊富華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圓臉，鼻梁塌着，嘴唇有些厚，看着就是個老實人。

楊富華已經認出了她：“小桃？你是成根叔家的小桃？”

小桃微笑颔首：“樓上可有地方，我和小少爺想在這用個飯。”

“有的有的，來來來，這邊走。”楊富成激動地甩着肩上的抹布，“真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熟人。小桃妹妹，”

楊富成看着走在最前方的宋小滿，“你在哪個府裏做活？這是你伺候的小少爺？”

說話間，四人到了二樓。宋小滿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小桃朝兩人道：“霞兒，你把事情原委和富華哥說一下，等會來給我們送一些菜就行。”

翟霞兒點頭，拉着楊富成去了後廚。

宋小滿趴在窗檐上問道：“他們這是私奔吧？”

小桃用手帕擦了茶杯，給他倒了茶：“小少爺還知道私奔呢？”

“那是，我什麽不知道。”宋小滿得意地說着，興致勃勃地問：“小桃，你們村真有傻子啊？他是什麽樣的？為什麽霞兒的爹娘要把她嫁給傻子呢？”

小桃想讓他不要這麽嚼舌根，耳尖地聽到他身後屏風之外，有人說話，聲音聽着有些熟悉。她朝他‘噓’了一下，仔細地聽着對方說話。

宋小滿也學着她的樣子，伸着腦袋想聽清楚。

屏風後的聲音斷斷續續，直到有人的聲音加大：“人生就這幾十年，錯過了青顏，你不覺得虧嗎？”

青顏，趙青顏。

屏風後又響起原先的聲音，這次小桃聽清楚了，是楊博文。他的聲音有氣無力：“我也不知道，我放不下她，可是我又對不起她，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你想，如果她身上發生了那樣的事，你會嫌棄她嗎？”

“我會殺了那個賊人。”楊博文咬牙切齒地說。

“先不管那些，我就問你，你會不會嫌棄她？”

“當然不會！”

“那就對了，她也不會嫌棄你。我知道，青顏也沒有放下你，不然不會現在還不議親。博文，不要讓大家都後悔，勇敢一點，再去嘗試一次吧。”

垂在身側的手，被一股溫暖的力量包住。小桃回過神來，看到是宋小滿握住了她的手指。

又聽宋小滿意味深長地說：“我還以為你喜歡我皇舅舅，沒想到喜歡的是楊叔。”

小桃本能地反駁：“你，你亂說什麽。”

“你們大人，總愛口是心非。”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立刻就吸引了那兩人的注意。下一刻楊博文的身影從屏風後出現：“小滿，小桃，你們怎麽會在這？”

宋小滿松開小桃的手，懶洋洋地靠着窗戶：“來這裏自然是吃飯了，不然呢，還能是研究怎麽欺負人？”

楊博文立刻就看到了小桃狀态不對，似在傷心。他問道：“小桃，你受欺負了？是誰欺負的你，告訴我，我來替你報仇。”

小桃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聽宋小滿道：“還能是誰，除了你還能有誰。”

“我？”楊博文不明白。